沈孟青往后退了一步,呆呆的看着那戒指,有些不敢相信:“你骗我?”
    “我没骗你。”苏思琪在这一刻突然变得相当冷静,“国庆的时侯,我会带他回家看爸爸,一切顺利的话,过年我们就结婚。”
    男人的声音低下去,象是喃喃自语,又说了一遍:“你骗我。”
    “如果你想来参加婚礼,我可以给你送一张请柬。”
    男人沉默良久,突然抬起头来,眼睛里闪着幽蓝的火焰,这一刻他象极了来自地狱的使者,浑身散发着寒意,冷冷的看着她,“就算你结了婚,欠我的债也必须还!”
    “你不能这样逼我,”苏思琪坐直了身子,勇敢的直视他:“你这样是犯法的,我可以告你。”
    “我说过,我就是王法。”男人冷笑,“你可以去告,但债还是要还。”
    苏思琪叹了一口气,“沈孟青,你得讲讲道理,你有那么多女人,并不是非我不可,我又蠢又笨,长得也只是一般,你干嘛非得跟我过不去?咱们认得三年了,做朋友的时侯挺好,你那时对我很仗义,我一直心存感激,为什么非要把关系搞成这样呢?”
    “当初你求我的时侯,就应该想到后果,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帮了你那么多,索取一点回报也是应该的。没有我,你能有高业绩,能拿高提成,能住公寓楼开SUV?苏思琪,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才拿到的。”
    “不是,我是靠自己,”苏思琪大声跟他争论:“不管是炎炎夏日还是数九寒天,我都在外面奔波,我相信一分汗水一分耕耘,我象孙子一样对人点头哈腰,陪着他们喝酒应酬,喝得我胃出血进了医院,我拿生命在拼,在搏,怎么是因为你呢?我承认,能力有限的时侯,我找你帮忙,那是因为我实在没办法,但凡有一丁点办法,我也不会去找你,我不喜欢欠人情……”
    男人打断她:“你什么时侯胃出血进了医院?我怎么不知道?”
    “很早以前的事了,不算太严重,住了几天院就出来了。”苏思琪说:“你那段时间好象出国了。”
    “怎么没人告诉我?”
    苏思琪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纠缠已经过去了的事情,“不是什么大事,告诉你干什么?”
    “方卓越知道吗?”
    “知道,他接我出的院。”
    男人沉默了一会,说:“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他不知道的还多着呢,但苏思琪不想说,过去的事情象一盘散沙,撒得到处都是。她没精力和时间将它们重新回顾一遍。
    “你走吧,沈孟青,”她说:“我知道你有点喜欢我,也有点不甘心,但不能因为没得到,就要乱来。你得公平一点,就算你得到我,不过短短两三个月就厌倦了,可是我呢,我有男朋友,我要嫁人的,你让我怎么跟他交待?为了你一已私欲,就要破坏我一生的幸福吗?沈孟青,算我求你,放过我吧!”
    男人直直的看着她,幽蓝的火焰渐渐暗下去,过了半响,他说:“我放过你,谁来放过我?”
    苏思琪突然心如芒刺,她从没见过沈孟青这样哀伤的表情,眼睛里仿佛充满着痛楚,他的声音又苦又涩:“如果没有那些女人,如果不是短短两三个月,你能回到我身边吗?”
    她知道沈孟青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经是把姿态放到最低了,可是她不能,贵人的承诺她受不起。她一直都有自知之明,他们之间何止隔着千山万水,她无法走到他的世界里去,他亦无法进到她的世界中来。他们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摸着那枚戒指,神情坚定:“我爱林浩楠,我要嫁给他。”
    男人自嘲的笑了笑,突然转身,大概是转得急了点,他脚步有点踉跄,一声不吭的从她家里走掉了。
    她听到关门的声音,突然泪如雨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伤心,就象天要塌了似的,难受极了,有委屈,有害怕,还有一种莫名的情绪,终于失声痛哭起来。她一直很坚强,极少哭,但是这一刻,她哭得稀里哗啦,声堵气咽,怎么都停不下来。
    汹涌的泪水倾泄而出,象是积蓄已久的洪水,冲垮了她心里脆弱的堤防。她从没有这样痛苦过,仿佛是对未来的担忧,她无助而无望,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任泪水奔流倾泄,带走她的恐惧。
    哭到最后,她的喉咙都哑了,眼睛又肿又涩,泪水象浆糊一样粘在皮肤上紧绷绷的,难受极了。哭累了,自然就停了下来,她坐在冰凉的流水台上,低头看着地板,那里有一小摊水,全是她的泪,怎么哭了那么久,才这么一点泪水?苏思琪有些奇怪,她哭得象是惊涛骇浪一般,回过头来看,却不过是小小的一汪水。
    她跳下来,大概坐得太久,脚猛的一下触到坚硬的地板,疼得她直呲牙。可是渐渐好起来了,她的胸腔里没有再堵着大石头,呼吸也畅快起来,就象心里的郁结全被泪水冲刷掉了。
    她跑到卫生间里用温水洗脸,热毛巾敷在脸上很舒服,担心明天早上眼睛会肿,她敷了好多次,直到眼睛完全舒服了才出来。回到厨房里给自己沏了杯热茶。看到给沈孟青的那杯茶时,她犹豫了一下,端起来倒在水槽里。
    端着热茶回到客厅里坐着,一切都过去了,她击退了沈孟青,也击退了云姗姗。这个晚上过得真是惊心动魄,可是她没有迷失自己,保住了尊严,也保住了自己。
    她觉得有点冷,于是捧着热茶小口小口的啜着,好象是在寒冷冬季里。
    其实还只是初秋,哪里就冷得那么快,电视里正在播新闻,说有秋老虎,会比较闷热,提醒市民要注意通风纳凉。
    屋里安静极了,寂寂无声,她只听到自己浅浅的呼吸声。
    她抱着膝,把茶杯放在膝盖上,下巴搁在茶杯上,热气氲氤在她的脸上,微微有湿意,她想:如果是冬天,一定看得到淡淡的白雾。
    突然一阵乐曲声响起,如平地惊雷,惊得她一弹,水杯倾斜,全倒在腿上,又湿又热,她跳起来,把茶杯放在茶几上,扯了纸巾擦水,擦了身上,又擦地板。压根没去管那个烦人的电话。
    电话响了一会就断了,她还是没有看,又走到卫生间里去洗澡。
    洗澡的时侯隐约听到手机又在响,她没理会,认真而缓慢的拿沐球擦着身体,其实很想有个浴缸可以泡泡澡,只是卫生间都是统一标配,地方也不大,有钱也没办法做到。
    洗了澡出来,她打开电视,盘腿坐在沙发上,这才拿起手机看,有五个未接电话,全是林浩楠打来的。
    她松了一口气,正要回拔过去,林浩楠又打过来了,语气有些焦急:“思琪,你怎么不接电话啊?”
    她说:“我在洗澡,刚出来。”
    他哦了一声,又问:“你的声音怎么怪怪的,象哭过似的?”
    “没事,可能回来的时侯吹了风,有点感冒。”
    林浩楠大惊小怪:“你怎么感冒了?吃药了吗?洗澡别洗头啊!”
    “吃了药,没事的,你别担心,”她说:“就是鼻子有点塞,讲话有点变音,休息一晚就好了。”
    “我已经到了北安,正坐出租车回家。看你半天不接电话我都着急了,不舒服就早点休息,别看电视看得太晚。”
    “好,我知道,我现在就去睡。”苏思琪挂了电话,却靠在沙发上,换了个电视剧的频道,津津有味的看起来。
    她现在撒谎的水平真是越来越高了,完全不用打草稿,张口就来,说得那样流利自然,所以林浩楠半点疑心都没起。她永远也不会让他知道今天晚上倒底发生了什么事。
    把能看的电视都看完了,连卖药的广告她都认真的看了一会,然后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走到窗前,今晚的月色真好,象乳白色的牛奶,滋润着万物,连黑夜都润得柔软起来,秋风扑面,微有凉意,是那种刚刚好的舒适。
    马路上不时有车辆飞驰而过,发出轻微的响声,楼下停着整齐的一排汽车,象归港的小船,静静的泊在那里,纹丝不动。黑夜里,它们分辩不出颜色,但是她知道其中一辆车是白色的,那是她自己的车。
    她眯着眼睛一辆辆的搜索着,好几辆SUV,她不能确定哪辆才是自己的。
    突然响起一阵引擎声,有人在发动车子。夜太静,站在这样高的地方,她也听得很清晰。
    有车亮了灯,如果她没看错应该是一辆轿车,路灯的余辉照在它流线型的车体上,苏思琪愣了一下,俯低身子仔细看,那独特的车灯……她的心一下揪起来,她认得那车灯,是沈孟青的迈巴赫!
    他还没有走?他居然还没有走?她小心翼翼的走到露台上去,躲在角落里偷看,驾驶室里隐约有人,看不真切,她猫在那里脚都麻了,可那辆车还没有走,过了一会,从车里抛了什么东西出来,微微红色的光亮,在半空划过一条弧线落在地上,她知道是烟头。
    原来他在抽烟,她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车子终于启动了。象一尾鱼慢慢的滑到主干道上,加速离去。
    苏思琪站直了身子,吁了好大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突然拿着手机钥匙下楼去。
    她用手机照着沈孟青停车的地方,零零乱乱散着十几个烟头,她没仔细数,或许二十多个也是有的。
    苏思琪的心慢慢沉下去,她茫然的看着沈孟青车子消失的方向,心里害怕极了,仿佛将有大祸要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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