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简的脸拉得老长,“哦,蔡荥能看,魏阳也能看,就我不能看。”
    谢凉萤低头确认不会把伤口露出来后,才抬头朝薛简露出挑衅的笑,“就你不能看,怎样?”
    薛简二话不说,翻身上了贵妃榻,用腿把谢凉萤给压住,伸手就去掰她的手看伤处。
    谢凉萤吓得不断尖叫,不断用腿踹他,“你羞不羞!这可是长公主的别庄,你也不怕人瞧见!”
    薛简手下不停,“我看媳妇呢,有什么可怕的。”
    杨星泽今儿结束了骑术课,又偷偷跑过来看谢凉萤,正好撞见了这幕。他先是一惊,然后就冲了过去,“你在干什么!”
    谢凉萤和薛简同时停下了动作,扭头去看。
    一看到杨星泽,谢凉萤就在内心嚎叫,完了完了完了,自己以后再也别想在别庄住下去了。实在太丢人了!竟然被主人家给看到了!长公主会不会觉得太轻佻,然后以□□之名把自己赶出去啊啊啊!
    和安在海棠宴上毫不留情地把赵家母女赶出去的那一幕,谢凉萤还犹记在心。
    薛简一脸镇定地从榻上下来,“杨公子。”
    杨星泽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你……!”
    谢凉萤把衣服重新拉高,鄙视地看着薛简。
    厚脸皮!不要脸!
    她希冀地看着杨星泽,希望用眼神告诉对方自己是被逼迫的,完全不是自愿的。如果有错,只管往薛简身上推,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杨星泽果然不负谢凉萤的希望,“云、云阳侯实在,实在太过分了。你就不怕再把谢小姐的伤给扯裂了嘛。”
    薛简看着跟前这半大小子,不知该怎么告诉他这其实是夫妻之间的情|趣。
    谢凉萤当然要和杨星泽站在同一战线,“杨公子说得好!以后都不许这家伙进来,哼。”
    杨星泽看了看谢凉萤,红着脸道:“这个……恐怕不大行。云阳侯还是我二哥的上峰,我娘经常会叫他过来府上问问我二哥在衙门里有没有作妖。”
    谢凉萤扭过身“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老实人。
    杨星泽的小厮此时找了过来,“我的小祖宗哟,长公主正寻你呢。”
    杨星泽不舍地道:“那、那我去了啊。”临走还不忘警告薛简,“云阳侯可不许再乱来了啊。”
    薛简连连保证。等杨星泽走了,薛简道:“怎么现在连杨小公子都向着你了。”
    谢凉萤得意道:“那是因为我讨人喜欢。”
    薛简摇摇头,“你讨他喜欢做什么,讨我喜欢就行了。”
    谢凉萤啐了他一口,“把你美的。”她突然想起双珏,忙拉着薛简道,“你说……双珏有没有心悦之人啊?”
    薛简挑眉,“怎么突然想起这事?”
    “我想着双珏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有个婆家了吧。”
    双珏端着茶过来,笑道:“看夫人说的,难道是嫌我在身边伺候地不得力,想早早地把我嫁出去?”她把茶放在薛简边上的小几上,“不过怕是要叫夫人失望了,我就是嫁出去了,还是得在夫人跟前服侍的。”
    “我是怕把你给耽误了啊。”谢凉萤试探道,“双珏真的没有看上哪家的好男儿?”
    双珏抿嘴笑,“没有呢。”
    诶?那就奇怪了,难道自己先前会错意了?
    谢凉萤眨巴眨巴眼睛,有些失望。
    薛简把她的脸掰向自己,“你管别人那么多做什么,也不问问我这些日子在做什么。”
    谢凉萤撇嘴,“你有什么好问的,就算我不问,你自己也会告诉我。”
    薛简被说的一愣,想一想倒还真是这么回事。
    “不过为了满足你,我倒不妨问问。”谢凉萤给自己调了个舒服的姿势,支着下巴问他,“说吧,我不在京里这几天,有发生什么好玩儿的事不成。”
    薛简道:“也没什么。我这些日子不在陛下跟前随侍,有些事不知道。不过倒是听说有人要告御状,叫人给拦了。”
    谢凉萤笑他,“你也会有不知道的事儿?真真是稀奇。”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我又不是神仙,岂能什么事都知道。”薛简满不在乎地道,“你就不好奇是谁被告了御状吗?”
    谢凉萤取了薄被子盖在自己的腿上,“反正不是告你就行。”
    薛简故作失望,“我还以为你听说赵御史叫人告了御状,心里会偷着乐呢。”
    “赵御史?”谢凉萤想了想,模糊地记得似乎前世赵家的确是叫人给告了,但后来是被白相给保了下来。也不知道那些告状的人最后怎么样了,后来她再没听说,兴许是叫赵御史给灭了口。
    毕竟只有死人才会对自己完全没有威胁。
    谢凉萤对那些可能枉死的人颇是同情,希望这次能成功。“你会帮他们吗?”
    “谁?”
    “就……那些告御状的百姓。”
    薛简看着谢凉萤的眼神,点头道:“若赵御史真的犯了法,陛下也断不会容他。”
    “那……要是白相保他呢?”
    薛简揉了揉谢凉萤的头,“别想那么多,这些都是朝上的事。你就算想再多也无济于事。”
    “我是怕若是百姓告状不成,会被灭口。”谢凉萤的声音低了下去,“这种事也不是没有……我看话本子上经常这么写着呢。”
    薛简失笑,“话本子都是人杜撰的,你岂能拿那些当真?”话虽这么说,心里却还是记住了,“你放心吧,天网恢恢,断不会有那等事的。”
    和安听说薛简过来了,便叫他留下一道吃饭。用膳的时候,杨星泽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薛简看个不停。直叫和安和谢凉萤笑地肚子痛。
    薛简赶在宵禁之前回了侯府。刚到家,老薛就来找他。“主子,事情有眉目了。不过还有几家有所顾忌。”
    薛简道:“若人少倒也无妨,总有人希望别人替自己出头。等转了风向,他们自然也会自己找上门来的。你记得多派几个人过去,保护好他们的安全。我怕白相和赵御史会听到风声,届时怕是有一番争斗。”
    老薛点头,“这些我都省的。”
    不出几日,瘸着腿的老薛过来向薛简禀报,“答应的人家又多了几个,我觉着事情是成了。后面就看主子的安排了。”
    薛简皱眉,“你的腿怎么回事?还亲自动手了?”
    老薛“嘿嘿”一笑,“一把老骨头了,多年没动有些技痒。他们来势汹汹,我怕耽误主子的事可就不妥了。”
    薛简有些眼酸,“这次事了了之后,你就别再出去了。留在府里头养着吧,我总归能给你送终。”
    “都听主子的。”
    不过这一去,老薛就再也没能回来。
    薛简木着脸,问前来禀报的属下,“什么叫人不见了。”
    那人道:“老薛昨日遭到伏击,等我们收到信号赶过去的的时候,只看到地上躺着几个已经断了气的死士。发出信号的老薛却不见踪影。事后属下也在附近搜查过,但并没有看到老薛的踪迹。血迹在草丛里突然断了。再后来就找不到线索了。”
    薛简朝他摆摆手,“你去吧。派人接着找,务必要找到人。”他咬牙切齿地道,“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静谧的书房,薛简狠狠地砸了一下书桌。
    如果自己那个时候就把人给留住,该多好。
    和安的别庄中,双珏一脸忧心地来找谢凉萤,“夫人,我想……请夫人允我告假几日。”
    “嗯?”谢凉萤咽下嘴里的白米糕,“你自打在我身边之后一直没什么歇着,是该好好休息了。反正我这里也不需要人伺候,你就放心好好歇着吧。”
    双珏摇头,“奴婢不是为了自己,是想去找人。”她道,“老薛失踪了,如今侯爷几乎派了所有的人去找,但还没能将人找着。我想着老薛失踪的地方离别庄挺近的,我是女子比男子心细,兴许我去能帮上什么忙。”
    谢凉萤听到老薛这个名字,有些熟悉,“老薛?是那个对阿简有恩的老薛?”
    双珏点头,“正是他。”
    谢凉萤并没有见过老薛,前世她嫁给薛简的时候,老薛就已经过世了。不过薛简会在老薛的祭日,带自己过去见他。薛简从不提老薛和自己的过去,谢凉萤也问过,他只说了一句,这是他的恩人。只要在那个孤零零的墓碑前,薛简脸上的表情就会哀戚非常。谢凉萤知道,这一定是对薛简非常重要的人。
    “老薛……到底是什么人?”
    双珏沉默了一会儿,道:“主子当年出师后头一次出任务,因经验尚浅遭人暗算,危在旦夕。是路过的老薛背着主子从悬崖下头翻出了山找的大夫。否则主子早就没了性命。老薛从不说自己叫什么,只说曾做过镖师,后来就一直跟着主子了。主子是孤儿,名姓乃是陛下所赐,为了感激老薛的救命之恩,就叫他跟着自己姓,将他当作了亲人。”
    谢凉萤知道薛简的过去很苦,充满了各种黑暗和血腥,她也从不敢去仔细地想。从薛简身上的每一道伤痕,都能知道每一件往事,他稍有不慎即会身亡。内里艰辛实在不为外人所道,谢凉萤觉得自己即便知道,也无法真正去体会。而薛简似乎也对那段过去很是避讳。
    薛简的恩人,自然也是谢凉萤的恩人。双珏提出要去找失踪的老薛,谢凉萤自然答应了。她叮嘱双珏,“若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直管跟我说。”
    双珏向谢凉萤辞别后,就回房收拾了行装,换了方便行动的衣服出了别庄。
    第二日一早,百官上朝之际,一个血淋淋的人就被侍卫抬了上来,他的身边跟着一直哭泣的家人。一家老小穿地极为褴褛,一个瘦的皮包骨头的小孩子紧紧地抓住年轻女子的裙子,一路惊恐地来回看着。
    薛简垂目道:“圣上,今日一早这家人便滚了钉板要告御状。微臣叫他们实在可怜,就叫侍卫将他们留下了。太医已为老者医治,大都是皮外伤,并不碍事,只是上了年纪难免恢复起来有些艰难。”
    皇帝点点头,问道:“你们有何冤屈,大可说出来,朕自会为你们做主。”
    受伤的老者听了这话,似乎来了力气。他在老妻的搀扶下撑着身子起来,几次想要跪拜都没撑住。皇帝看不下去,便免了他们的礼。
    老者点点头,“多谢陛下。”他指着老妻,道,“草民是京郊蒲家村人士,叫做蒲梁,这是拙荆刘氏。边上的是我的儿媳和小孙子。”
    蒲梁说了一半,大喘了几口气。
    皇帝道:“慢慢说,别着急。”又对薛简道,“再去把太医请来,在殿外候着。”看蒲梁这样,怕是话还没说完,人就要支持不住了。
    蒲梁不顾身体,撑着给皇帝磕了个头,“多谢陛下。”他缓了口气,接着道,“我家本有些良田,我自己又是有秀才功名的,所以家里还算过得去。只没想到那些田叫个官儿给看上了,硬要同我家买了。我念着自己读书不行,还有儿子同孙子,读书耗钱财,家里这些田好歹还能支撑些年头,也是为了他们若读书不争气给留条后路……”
    话说到此处,蒲梁再也撑不住,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皇帝从龙椅上起身,高声叫来太医。
    薛简帮着侍卫把蒲梁抬下去医治。殿上只留了蒲梁的妻子和她的儿媳。
    刘氏只会一味地哭,倒是她儿媳看着颇有些主意,虽然脸上挂着泪,但却一直很冷静。在蒲梁说话的时候一直低声哄着儿子别哭闹。
    蒲梁儿媳见婆婆一个字都不说,心里就急了起来。公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挣来的机会,怎能这么白白浪费了。她的夫婿尚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当下也顾不上尊卑,向皇帝磕了个头,道:“圣上明鉴。民女乃是要告五品监察御史赵骏。他以权谋私,低价强买我家田地不说,还趁夜将我那守夜的夫君给打死在田中。事后我们想报官,却不料顺天府尹与赵骏沆瀣一气,将我们毒打一顿之后就赶了出来。”
    蒲梁儿媳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这可是天子脚下,就敢如此官官相护藐视王法。可怜我那夫君,就这么抛下了爹娘同幼子。陛下,他死的时候连眼睛都闭不上啊!”
    “赵骏。”皇帝冷声道,“你可有话要说。”
    赵骏忙道:“这是他们血口喷人。圣上是知道我的,为官数十年,从未做过此等丧尽天良的事。”
    “是不是,查一查就知道了。”皇帝道,“大理寺卿。”
    “臣在。”
    “彻查此事,务必要给百姓一个交代。”皇帝看了眼赵骏,“若是诬告,也要还赵御史清白。”
    赵骏当即跪下,“陛下圣明。”
    “退朝吧。”皇帝对回来的薛简道,“好生安顿蒲梁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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