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咱们该怎么办?”刘知危之前还抱了一丝希望,觉得也许对方就是在吓唬自己,但现在看到这封父亲写给景辉的秘信,他心里就凉了。
    “咱们若是顺了那人,那就是谋反啊……”刘巡抚很崩溃。
    “是啊,但若是现在不从,大概就真的死路一条了……”
    父子俩再度相看无言。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恐惧与压力宛如深海之渊,将他们溺得喘不过气来。
    秋天的大半夜,他们的额上、手心不断渗着汗水,但他们完全没有心思去擦一擦。
    “喔喔喔——”隐隐的鸡鸣之声传进耳里。
    两人俱是一跳,目露惊恐之色:竟然已经是鸡鸣时分了?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
    “父亲……”刘知危哑着声音道,“咱们该怎么办……”
    他的声音噎住了,因为慢慢抬起头来的他的父亲的脸不仅苍白得可怕,而且全是汗水,将眼睛都给蒙住了,看起来像个怪物。
    刘巡抚看着儿子,不说话。
    “父亲……”刘知危伸手轻轻的推了推父亲,想让父亲清醒一些,但没想到,他就这么轻轻一推,刘巡抚就直挺挺的往后一倒。
    刘知危吃惊不已,赶紧伸手去探父亲的脉搏,还好还好,父亲还活着。
    “……”刘巡抚张着嘴想说什么,但可能是心理压力太大的缘故,愣着没能说出来。
    刘知危转头看了看窗外,没有多少时间了。
    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
    于是他当机立断,站起来:“父亲,我们就先从了他们罢,大不了咱们暗中部署逃走的事情,不信咱们逃不过这一劫。”
    刘巡抚眼睛眨了眨,表示“就这么办吧”。
    刘知危悄然离开父亲的房间,悄然潜到后院,悄然钻进那个狗洞,从狗洞的另一端冒出脑袋。
    外面静悄悄的,朦胧昏暗的巷子里没有半个人,他在这里学狗叫……有用吗?
    但是,那么可怕的人,不至于会骗他吧?
    天快亮了,他得加紧时间了。
    于是他闭上眼睛,张嘴:“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一连叫了十几遍,确定达标后他才停止。
    然后他抹了抹汗,又打量四周,见天色亮了才缩回头,灰头土脸的钻回去。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祈祷那个人能庇护刘家了。
    与此同时的春园,景辉几乎要疯了。
    “人不见了?人怎么会不见的?你们赶紧派人给我去找!”他冲手下怒吼,“区区两个贱民,能跑到哪里去?你们快些给我去找,他们一定跑不远的!”
    昨天晚上,神机营将春园搜查了个底朝天,没有发现他谋害皇弟、皇侄子的证据后就撤退了,而他因为疲惫也马上入睡,睡到鸡鸣时分就醒了,然后想起了他让那对农户夫妻帮他收藏的“罪证”。
    他确信他收藏证据的手法很高明,不会有事的,但他还是让人去将那对农妇找来,准备亲自问问那些证据的状况。下人去找了一阵,回来复命说那对农户还没送菜过来,他于是让下人去村里找那对农户,务必马上让对方来见他。
    没过多久,下人回来复命说那对农户不在家,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于是他就疯了:“马上去,所有人都去找——”
    而后他想了一想:“你们几个带我去那两个贱民的家中看看。”
    下人们可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想去农户的家里,但也不敢多问:“是,大人请随小的来。”
    景辉坐着小轿,晃晃悠悠的走了好长时间才来到那间家户的家里,他也顾不得地方简陋肮脏,指着众人道:“我进去看看,你们莫要进来。”
    那对农户告诉过他东西藏在哪里,他想自己找。
    家中最厚、最旧、最脏的那件棉袄里面……就算是他,也能很快的从这种破屋子里找到了那件恶心的大棉袄,心头便是在一喜。
    但他的喜悦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因为,他看到棉袄腰侧的位置被尖器给割出一条大口子,露出里面的空心层。
    那一层空心,正好够放那些“证据”。
    他的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他迅速把裂口扒开,里面什么都没有,只剩黑乎乎的、恶心的、被压缩得很是硬实的棉絮。
    他像疯了一样,用小刀割开整件棉袄,在棉袄里到处翻找。
    没有。没有任何他交给这对农户夫妇保藏的证据。
    他将整件棉被都切割成碎片后,又喘着粗气在狭窄的破屋子里到处翻找。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这么不嫌脏不嫌累不嫌苦,还连个帮手都不叫。
    他很快将破屋子搜了个底朝天,整个人累得坐在地面上,站都站不起来了,但是,他想找回的东西还是没有影儿。
    那两个贱民到底跑哪里去了?
    他们带着他的东西逃到哪里去了?
    待他找到他们,一定将他们活活的剥皮拆骨,听着他们的哀嚎、痛哭、求饶入睡……
    “大人,”下人在外面敲门,“小的可以进去么?”
    景辉慢悠悠的从地面上爬起来,扶着墙壁站好,有气无力的道:“进来。”
    下人推门而进,被屋里的狼藉吓了一跳,也不敢多问:“大人,咱们问过了村里的人,有人说昨天晚上他们看到有人骑马进村,将那对夫妇给接走了。他们还听到那对夫妇提到了什么进城、殿下之类的……”
    景辉冲过去,用吃人的目光瞪着下人,厉声道:“殿下?什么殿下?”
    “咱们也不知道……”下人小声道,“村里的人都是天一黑就睡了,昨晚那几个人是聚在一起喝酒,喝得晚了才出门回自己的家,这才看到这对夫妇跟骑马的人走了。他们当时已经喝醉了,又是没有见识的农户,既没有上前去问个究竟,也听不清楚和看不清楚,咱们问不出更多的情报了……”
    “……”景辉眼里喷火,恨不得将这些蠢货的脑浆都挖出来。
    最后他只能狠狠的问一句:“他们真的听到了‘殿下’这两个字?”
    “应该是。因为这两个字出现得比较多,有个喝多了醉倒在路边的人还听到骑马的人说什么、什么……”
    “什么是什么?”景辉吼,“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三、三殿下……”下人的声音更小了,“那个醉鬼说他听到了什么三殿下……”
    “难、难道是是是……”景辉的双唇发白又发抖,“是景、景秀?是景秀将他们给带走了?”
    真是那样的话,这意味着什么?
    景秀拿到了他与刘家互相勾结、谋害皇子皇孙的证据?景秀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他一直以为景秀的一双儿女遭劫都是刘家干的,丝毫不怀疑景秀一旦知晓这个秘密就一定会向父皇告状,置他于死地。
    “完了,真的完了……”他喃喃数声后,因为惊恐过度而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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