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侍女于是不敢再说什么了,轻步出去,将门掩上。
    屋里,青袍女子看着连双唇都几乎没有了血色的姒琅,轻声叹息着,卷起袖子,拿起那把小刀,在左臂上轻轻一划,将流出来的血滴进小碗里。
    很快,小碗满了,她才将止血药抹在伤口上,贴上膏药,放下宽松的袖子,起身开门。
    侍女一眼就看到了桌上那碗血,惊得抽气:“您、您……”
    “什么都不要说,这是命令。”青袍女子淡淡的道。
    “可是,可是您这么做,太危险了……”
    “这是命令。再让我说一次,即刻驱逐出队。”
    侍女只得恭敬的道:“是,我再也不敢了。”
    青袍女子于是什么都不再说,飘然离开。
    房间里,侍女叹气着,捏开夜枭的双唇,将一只软木塞子放进他的嘴里,让他咬着以保持嘴部张开,而后,将碗里的药血一点点的倒进他的嘴里。
    现在,夜枭的身体似乎已经习惯了服食药血,每到这种时候,昏迷中的他都会配合旁人给他喂血的举动,给他喂血这活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要么赶紧醒来,要么赶紧死了,”侍女并没有被夜枭那张即使苍白消瘦却还是异常英俊深邃的面容所迷住,喃喃,“这样不死不活的折磨我家公主,算什么呢?”
    有时候,她甚至有掐死夜枭的冲动,但她很清楚这个男人的身份与背景,始终只敢想想。
    一碗药血终于喂食完毕。
    侍女又喂夜枭用了一些稀粥和菜汤,这才取走夜枭嘴里的软木塞,推着姒琅的轮椅离开。
    她们离开约莫一个时辰后,二号领着一名大夫进来,亲眼看着这名大夫给夜枭进行全身推拿,以确保夜枭的肌肉不会萎缩。
    又过了一个时辰后,大夫才离开,二号给夜枭换了干净的衣物,才坐在地上,阖上眼睛打坐。
    一日又一日的,过去了。
    姒琅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只觉得精神好了不少,却还是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她记得她上次抽血给夜枭的时候因为见血而晕过去,虽然不知道离那时过了多久,但印象里她觉得应该过去很久很久了。
    “三天。”侍女道,“你休息了三天。”
    “这么久!”姒琅大惊,猛然坐起来,“那夜枭的药呢,难道他三天都没有服药?”
    “公主不必担心。”侍女道,“这三天里,我们都按时从您的手臂上取了血喂给枭大人,枭大人没事。”
    “那就好……”姒琅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送我过去见夜枭。”
    侍女扶着姒琅上轮椅,姒琅刚坐上轮椅就站起来:“我觉得我今天有了些力气,还是走过去吧。”
    天天坐在轮椅上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如果能走,她绝不愿意坐着。
    “我扶您过去。”侍女扶着姒琅走出房间。
    姒琅抬头,天空的阳光有些猛烈,竟然已经入夏了。
    这一次,夜枭沉睡了多长时间?两个月?三个月?连她都记得不那么清楚了,只知道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很久,几乎一辈子那么久。
    二号仍然守在门口,见到她走过来,脸上微现欣喜:“头,您可以走了?”
    “嗯。”姒琅匆匆从他身边走过去,“入夏了,给夜枭找间阴凉些的屋子,在屋子四周种些防蚊防虫的草药,对了,多种些花吧,我想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能看到最美的风景……”
    她走到床边坐下,伸手去抚夜枭的面容。
    夜枭的脸上没有多少肉了,骨感很是明显,但姒琅抚了一会后,脸上现出欣喜的表情,对二号道:“你有没有觉得夜枭的气色稍微好了一点点?这脸色感觉没有那么苍白了。”
    “还有脉搏,”她惊叫了一声,“好像跳得也比以前快了一点点。”
    二号微笑:“是的,我也看出来了,枭大人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我终于能帮到他了。”姒琅脸上现出欢喜的笑容,“快去快去,给我煮一锅人参粥,吃完后我要喂他吃。”
    二号道:“是,头儿稍等。”
    姒琅把夜枭的一只手抱在怀里,像个小孩一样把他的手掌掰开,拿手指在他的手心划圈圈,嘟嚷着:“你都睡那么久了,应该醒过来了吧?不知道你有没有做梦?梦里有没有梦到我?如果你梦到我,我就不跟你计较……”
    “我都计划好了,你醒过来以后,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去,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去找来给你,虽然你什么都不缺,可我还是想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她开始去啃他的手指头,咕哝:“你到底什么时候才醒来呢?如果你一直不醒来,那我也想躺在你的身边,与你一起长眠,那样其实也挺好的……”
    她说了很多很多,二号端着人参粥进来时,她还在说。
    但她马上就停止嘟嚷,拿起勺子,努力的吃,努力的吞。
    吞下一小盆人参粥后,她拿起刀子,开始在手臂上寻找可以落刀的地方。
    “头,你闭上眼睛,我来取血。”二号拿起小碗,接过她手里的小刀,微笑,“您可不能再晕过去了。”
    “有劳了。”姒琅闭上眼睛,开心的等着自己的血可以帮到夜枭。
    然后,她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二号看着她马上就睡着了,松了一口气,将小碗和刀子放回原处,示意侍女将姒琅抱进轮椅里和送姒琅离开。
    姒琅离开不久,门被推开了,一名包裹在灰色袍子里的女子走进来,拉起袖子,将手臂伸给二号,阖上眼睛:“开始吧。”
    “得罪了。”二号恭敬的说着,又拿起小碗和刀子,在女子的手臂上划了短短的一刀,用小碗接住流出来的鲜血。
    待小碗盛得差不多满了,他迅速的止血、贴上膏药,动作极其的娴熟。
    忙完之后,女子拉下身子,转身就走。
    “我派人扶您回去……”
    “不用了。”
    “可您这几天失了不少血,只怕身子骨……”
    “莫要小看我,才第四天罢了,我还撑得住。”
    “那您保重,若是身体不适,请莫要勉强,及时进补和歇息。”
    女子没有说话,快步离开,身影柔弱如春天的柳叶。
    二号看着她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直到她消失后才转身给夜枭喂血,然后给夜枭喂粥,然后走出去,关上门,安排给夜枭转移房间的事情。
    午后的风懒洋洋的吹进来,捎来草叶的微香和微微的热汽。
    没有人知道,床上的夜枭,睫毛微微抖了一抖,慢慢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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