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慈母心,大抵如此啦!
    往日苏太太哪里这般低声下气的对儿媳妇儿做小伏低,可无奈自家闺女儿铁板钉钉的进吴家门里,往后就是人家的人了,便是为着女儿过得好,自个儿赔笑也是值了。
    苏怀瑾并非不知内宅的傻汉子,自是明了亲娘一番苦心,心中确实不怎么好受,确实暗自强压下去,耐心听着,笑着点头,末了道:“儿子都记住了,回头就跟大奶奶说,您就放心吧,大奶奶的为人您也是知道的,必不会叫吴家误会了妹妹的。”
    不管真相如何,真误会还是假误会?苏怀瑾还真不在意,老实说,贤妃娘娘不是个东石他早就知道,只是吴家会掺和进去,他却是万万没料到。
    如今酿成苦果,吃亏的实则只有苏家,吴家却是趁乱捡了个大便宜,吴家若是知趣,必会好生生的上门提亲,不然,若是敢摆个脸色什么的,他这里正等着他们上门呢!
    眼眸沉光一闪而过,苏怀瑾看着苏太太面色不好,似有疲惫,便好生哄着苏太太躺下歇了,瞧着人睡着了,这才轻手轻脚的出了门子。
    立在院中,抬首望天,不禁长长叹了口气。
    如今,这事儿哪里是吴苏两家的事儿,便是缩着脑袋佯装无事的贤妃也不足为惧,偏家中老父并未思清,便是吴苏两家想息事宁人,也要看太子与沈国公答不答应。
    为今之计,东宫不敢造次,国公府是无论如何也得去一趟了。
    “唉)——”
    沉沉叹了口气,苏怀瑾低头默了片刻,猛然抬头,神情像是下了什么决断一般,衣摆飞扬,竟是又回到书房了去。
    苏老爷撑着额头坐在桌案后头,见儿子重又回来,不禁没好气的哼道:“又来做什么?刚才挤兑你老子不够。”说着儿子刚才说的狂逆之语,又是一股子怒火直冲脑门儿,忍不住骂道;“冷血无情的东西,忘了你小时姑母如何疼你,若是叫你姑母知晓你这般无情,还不知怎么伤怀?你倒真是好啊。”
    苏怀瑾眉头飞快一皱,苏学士竟无察觉,只听儿子淡然的声音缓缓道:、
    “爹别急着骂儿子,也不用忙着为姑母叫屈,妹妹已然如此,我不多说了,只苏家何种境况,爹您竟是不知么?难不成贤妃娘娘是否伤怀,竟比整个苏家死活更要紧些?倘若爹您当真如此做想,儿子无话可说。”
    从知晓坏事儿到赶回家里,一路毫不停歇,到了眼下,他已是疲惫非常,又想及苏家境况,竟无法安心,哪里还能闲的无事听什么兄妹情深的鬼话儿!
    苏学士气的胡子一抖一抖,随即一愣,不由怔怔开口,“你妹妹的事儿不是说好了么?旁的还有什么事儿,只苏家吃了大亏,咱们认了倒霉,沈……他们还想如何?什么生死?你是唬我不成?”
    苏怀瑾深吸口气,父亲能说出这样的话,他毫不怀疑,父亲多年来干的多是修书订书的差事儿,官职听着好听,半点儿十全没有,还一副文人呆性子,不然贤妃娘娘又怎么借着苏学士的口攀附东宫之人。
    只不过是凭着她娘家兄长一根筋罢了。
    “爹,好端端的妹妹为何突然出事儿,若无贤妃娘娘挑唆,沈国公不满为人算计,吴家小子怎就这般巧进了妹妹那间屋子,里头因由,您还猜不到么?”
    见苏学士露出深思之色,随即脸色一变。
    苏怀瑾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沉沉道:
    “儿子敢拿项上人头担保,此事必有沈国公手笔,外头的谣言您最是清楚,沈国公恼了咱们家,因着才有此事,警告一二,亦是震慑贤妃娘娘,不要痴心妄想。”
    说罢,顿了顿,苏怀瑾紧紧盯着苏学士青白面色,一字一句道:“爹,您告老还乡罢。”
    苏学士眼睛圆睁,暴怒而起,拍案痛骂,
    “逆子!”
    苏怀瑾默然起身,重重跪在地上,脊背挺直,眼神坚决。
    贤妃不就是仗着兄妹情谊,拿着苏学士当枪使唤么?
    谁让贤妃张狂的厉害,也贪心的厉害呢!
    如今东宫并沈国公已是盯住了贤妃,必不会善罢甘休,不然,虎狼之将,如何就能消无声息任由苏家造谣攀扯而无动于衷,也只有自以为聪明的蠢货才会把老虎当成病猫!
    贤妃还有个皇子可依,可他却不能任由苏家成为替罪羊。
    便是苏家有错,自断臂膀已自罚,凭着如何?沈国公总不好赶尽杀绝罢!
    罢了。
    这个逆子,他便是做了又如何?
    第142章 坏心思
    啪”
    沉香随手搁下烫金的帖子,抬眼去望满嘴不消停的的沈苏梅,好笑的叹了口气,“你这胃口也是真好,不过大夫不是说了,如今少食多餐,省的胎儿生的过大,不好生产。”
    沈苏梅咽下一口点心,拿水润了润喉咙,长长吁了口气,“哎,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我也不想,可是饿的很呢!”
    说着,凑近沉香低声,道:
    “吃的多了,更衣也是频繁的很,我也难为情的很哪!”
    说着,重重的叹了口气,好似很为难的模样儿。
    沉香嘴角抽了抽,难为情个毛球啊?
    趁着这句话功夫,又填了满嘴好么!
    沈苏梅好容易吃饱了,半躺着拍怕鼓鼓的肚皮,惬意的道;“哎,这日子,可是舒服啊!嫂子,还真别说,这怀了身子可是受罪了,也只有吃点儿好的,才能让我觉得不那么难受啊!”
    沉香实在无话可说,“你悠着点儿吧!”
    “知道,知道!”沈苏梅暖饱思□□,闲着没事儿八卦兮兮的道:“我听说,苏吴两家接亲了,哎呦,听说成亲那日那叫一个热闹哟!吴家老太太心疼小孙子,大闹礼堂不说,竟是哭着喊着非是不要苏廖青这糟心的儿媳妇儿,还嚷嚷着什么水性杨花,给她宝贝孙子戴了顶绿帽子……啧啧,我收到帖子,只是不熟,才是不乐意搭理,没成想还有这场大戏,哎——真是可惜啊!”
    沉香也知道这事儿,心中却是无动于衷,只觉善恶各自有报,不过各自承受罢了。
    “便是看戏,再没有拖着大肚子去,挤挤闹闹的,万一有个不好,可是连后悔都没地儿去呢!若真是闹腾出什么来,你哥头一个就不能饶你。”
    沈苏梅讪讪一笑,缩了缩脖子,“我知道了,这不是,过过嘴瘾罢了。”
    随即又伸了伸脖子,歪着脑袋,道:
    “我这也不是瞧着最近外头热闹多的很,吴家的,苏家的——哎,苏学士告老怀乡了,就这还是苏家各房头的人围着苏学士一通好揍,若不是苏大少爷得力,苏学士那满是学问的脑袋瓜子怕是要见血了。”
    沉香眼眸淡淡,“也不过是出出气罢了,苏学士是个疼妹子的,只是各家都有妹子闺女儿的,这回闹腾这么一出,往后女孩儿男孩儿说亲可是难了。”揍一顿也是应该,换做她,打他个满脸开花都不外道。
    不过,
    、
    “罪魁祸首宫中安享富贵,一根汗毛都没伤着,只拿听话办事儿的人出气,又有什么意思?”
    沉香轻描淡写,听在沈苏梅耳中,却是瞪大眼睛,咽了口口水,“我的嫂子哟,你这是有什么想头不成?”
    满眼亮晶晶的样子,一副看人脑不嫌事大的模样儿,端是恨人的紧。
    沉香一个白眼丢过去,“管这么多作甚?你消停着些,好生生的把孩子生下来再说旁的不迟。”
    切,话题转移的这么生硬,不就是不想她问么,她不问还不成么?
    缩回脑袋,又是一阵猛吃。
    沉香不愿看她暴饮暴食,随性那话招她,
    “哎,我说,你家闺女儿的事儿,如今如何了?可是定了没有?”
    给闺女儿说了门好亲,沈苏梅安心之余不免得意,因此也顾不得吃了,只仰着脸显摆,道:“定了,定了,不是让他们小孩儿见一见么?怎知哎哟——一见面,我家湘儿竟是看中了,那小子也是个不错的,为人老实,没什么花花肠子,方家也地道,方太太一看我们湘儿,爱的跟什么似的,两家一想看,各自满意,就这么定下来。前两天我回家里就是忙着这事儿来的。”
    “当真如此,真是再好不过。”
    这是好事儿,沉香听着心里也高兴的很,
    “定下日子没有,我说你也是,这嘴就跟锯嘴葫芦似的,我不问你就不说了不是?再有下回,看我绕的了你?好歹跟我说一声,外甥女出门子,就是不看旁的,我也得替姑奶奶办的妥妥当当的。”
    沈苏梅闻言,微微丰硕的脸颊都笑的团起一团红晕,喜的见牙不见眼的,连连叹道:“哎哟,哎哟——是我的不是,嫂子千万别怪罪,定下日子,不过得到明年开春,这不……大少爷还没娶亲不是?长幼有序,总得遵着章法不是?”
    说到这儿,沈苏梅好似想到什么,突然冷笑一声,“我家闺女儿有了人家,可是比那什么鬼的田家好上太多,不瞒嫂子说,亲事儿定下后,头一桩事儿,我便让我家老爷修书一封,往田家露了些许,好让他们死了这条心,哼……懒□□想吃天鹅肉,也不瞧瞧自家配不配,我就是要好生臊一臊这起子没脸没皮的东西,忒的无耻。”
    见着沈苏梅拍着桌子,横眉怒对的模样儿,
    沉香心头一动,只觉又出什么事儿了,便凝眉问道:“怎么了?瞧你气成这样?你这怀着身子的,大夫交代过,戒骄戒躁,你抛到脑后不成?”
    沈苏梅生气一时,过后也就散了,只懒懒的揉着帕子,道:“嫂子,你是不知,我再没见过这般脸皮厚的人家,先前不是他家有意把次子跟湘儿凑作对儿,老爷与我都不乐意,只是看着亲家面上,不好弄得太难看,只得言语委婉的拒了去,谁知,那起子黑了心肝的,瞅着大门堵住了,改走小道儿,竟是趁着送礼的间隙,叫丫头外头堵了我家湘儿的车,往她身上塞私信儿……“想起这事儿,沈苏梅就一股子邪火往脑门上窜,使劲拍着胸口顺气。
    沉香眼中一凉,私相授受,这事儿可大可小,可搁到田家身上嘛,就有些……
    果不其然,便听沈苏梅一脸厌恶的继续道:
    “……丢了就跑,撵都撵不上,湘儿不愿碰这信,叫丫头拿着回来给我跟她爹看了,哎哟……可是气的一个好歹哟!上头就是田家次子的写的,酸不拉几的诗文,字字句句连起来勾人的紧,若是不经世事的小丫头,三两句这么一瞧,心里头就跟拿羽毛挠了挠似的,痒的招人心慌……我家老爷险些气的一个仰倒,没噎过去。只恨不得登时踹了大少爷这门婚事儿。连着三盏凉茶才堪堪降了火气,没立时喊打喊杀了去……”
    沉香撑着脑袋,耐心的问道;
    “后来呢?”
    沈苏梅哼笑一声,“这事儿张扬出去,到底是姑娘家吃亏,我家老爷私下叫人悄不声儿的查了,派人哄着田家来送礼的管事儿问了话,竟是那田家小子听说了爹娘的打算,又看我家不应,心里头恼恨之余,去了勾搭的心思……呵——他这种东西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心思,谁还能不知道。”
    沉香点了点头,的确。
    不过是想着勾的于家姑娘甘愿嫁人,自个儿非要嫁他,于家再不能拦着。自然了,成事最好,不然若是不能成事儿,也不是不怕的。
    毕竟田家姑娘的亲事儿前头顶着,好歹是于家的嫡长媳妇儿,总不能不给她体面,她若是不要脸皮,于家大公子脸上也不好看。
    打量着再不能为着闺女儿,给儿子抹黑的。
    不过,沉香私心估摸着,田家大约是不怕于家翻脸的,毕竟多年定亲,信义二字马虎不得,便是最坏情形,于家为着闺女儿出头,闹得儿子心生嫌隙,于田家姑娘而言,更是有利局面,再好不过。
    说到这儿,沉香弯了弯唇角,说是次子的主意,可家里出门办事的管事,哪个不是人精,这等混事儿岂会不事先禀告当家一二。
    至于,是毫不知情,还是顺水推舟?
    那便不得而知了。
    显然,沈苏梅也是这般想的,
    “……呸,打量着谁不知道他们家那点儿子龌龊心思,想着攀高枝也没有尽往一根树上吊死的道理,还要不要脸面了……旁的我都能容,只一样,还没进门就一门心思的裹着大少爷跟老子娘离心的玩意,我再是不能饶过。”
    沉香听出意味来,好整以暇的望着沈苏梅,笑道:“你做了什么?”
    叫人欺到头上,还无动于衷的,那就不是他们沈家的姑奶奶了。
    沈苏梅身子往后一仰,眉眼闪过一丝伶俐,眯着眼,淡淡瞥着墙角插着花枝的青瓷花瓶,哂笑着道:“我本就不是什么耐心的好人,再干不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好事儿,什么家和万事兴的鬼话,我才不耐烦信……没二话,我叫了于让,直接把信给她看了,又把田家的意思给他说了,我只一句,再没有舍了亲妹子给媳妇儿寻安心的,他若是敢起了这念头,除了分家再没二话。“沈苏梅一摆手,端的那叫一个斩钉截铁。
    沉香嗤笑出生,摇了摇头,缓缓道:
    “不至于,你家大少爷我也是见过的,性子虽有些鲁莽,心地却是纯良,对自己妹妹也是掏心掏肺的好,只你们母女住这儿,那孩子一天两回的跑来看你闺女儿,不是送这个就是送那个的,生怕妹子搁这儿受了委屈,只凭着这份性子,就不能由着田家乱来。”
    “可不是!”沈苏梅忙点头,一脸赞同的笑道:“当时,我一说,他就火了,让他爹往脑袋上拍了一记,才静下心来,张口就说想退亲,可这事儿若是能退早就退了,不成啊……他爹跟他好一通说,他明白了去,只沉默好半响,说田家是田家,进了于家门,就是他媳妇儿,自有他管着的,保证不叫妹子吃亏,家里裹乱……瞧他神色,想是登时长大许多,他爹一看有门,赶忙趁热打铁,先顾不得田家那些个破事儿了。”
    “左右那信捏在我手里,早晚就是他家一桩把柄,处置也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教导儿子顶立门户在于老爷心里最是要紧不过。
    好容易田家撞上来,碰的儿子开了窍,不敢进趁空多塞些进儿子脑门里,于老爷可是不甘心呐!
    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好了好一通闲话,沈苏梅眼皮子发沉,耷拉着往下一瞥,却是顿时愣住,只指着桌上烫金的帖子,问沉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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