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婉白没有说话,继续等着他的下文。
    狄伯休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出了心中的打算,“我想带筠儿回去,好好的照顾他。”
    说完,他有些不自在的看向姜婉白,补充道,“我应该会住在京城,离这里不远,以后,我会经常带筠儿来看你们,或者,你们想筠儿了,也可以去看他。”
    狄伯休的要求合情合理,姜婉白一点拒绝的意思也没有,“好,你也别太伤心了。对了,家里还有一些筠儿常用的东西,你带他走的时候,也顺便带上,省的突然换了东西,筠儿不习惯。”
    人,除了一些穷凶极恶或者超出常理的,都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对我好,那我也对你好,姜婉白这样,狄伯休更是羞愧难当,想了想,他提议道,“不然就让筠儿认二哥、二嫂为干爹干娘?”
    田老二一直耷拉着脑袋站在一边,此时一听这话,立刻激动的看向狄伯休,生怕自己听错了一般。
    他这么在乎田承筠,狄伯休心里倒是舒服了很多,也更加确信了他刚才的想法。
    姜婉白也挺喜欢田承筠的,对这件事自然乐见其成,赶紧答应了下来。
    这下,狄伯休跟田家人倒是亲近了很多,双方又说起阮竹琴的事,不免又是一片黯然,说完之后,狄伯休再也等不及,立刻要去拜祭阮竹琴。
    本来,他还想带田承筠去的,可是此时田承筠刚睡着,要是去外面,被风吹到生病了,那岂不是糟糕,况且,田老二说,坟地这种地方阴气太重,小孩子不适合去,狄伯休这才独自去了阮竹琴的埋骨之地。
    ☆、第123章
    阮竹琴不是田家族人,又是横死,所以并没有埋在田家的祖坟,而是埋在了田家高粱地旁边的那个乱坟圈子。
    离她死到现在,还不足三个月,再加上是冬天,所以那坟头土都还是新的,小小的一块隆起,在这坟地里既不起眼,又有些格格不入。
    狄伯休在这坟地里一直待到太阳快落山,这才回到了田家,而此时,他看起来倒是平静了很多,“等过一段时间,我想把竹琴接回家乡。”
    姜婉白自然没有异议。
    “明年就要大考,我应该会在城里租个院子,等着大考,你们要是想见筠儿,就来城里找我。”狄伯休继续道。
    “你现在是?我看,刚才那些士兵,好像都听你的。”姜婉白还以为狄伯休已经当了官,没想到他竟然还要参加科考,便有些疑问的道。
    “黎朝的文官跟武官是互相独立的,以我现在的身份,就算皇上嘉奖我,也顶多是个八品的委署骁骑尉,我是个读书人,又没有显赫的家世,走武官这条路很难出头。
    倒是明年的科考,我下场一试,如果能中,以后的路会好走很多。”狄伯休并没有把姜婉白当外人,所以很诚实的出说了自己的打算。
    “原来是这样!”姜婉白点点头,犹豫了一下,终于问出了一个一直盘桓在她心里的问题,“刚才那个拦着你的人是?”
    狄伯休多聪明,之前欧阳俊跟他们分别的时候,话里话外,已经透露出田老五根本不是南方人,甚至都不是叫寥南,刚才,田老五又那么巧的出现在这里,还言之凿凿的说田家人不会做那种事。
    现在,姜婉白又问起田老五,他不用想就知道,这田家跟田老五之间,肯定有着某种联系,而且肯定是很亲密的那种。
    田老五救过他的命,刚才又阻止了他犯下大错,狄伯休自然乐得为田老五周旋,便将田老五如何救他,带他一起跟随欧阳俊剿匪的事说了,最后还不忘夸田老五古道热肠、忠勇狭义,是个难得的好人。
    他这么说,田家人脸上的表情可就精彩了,惊异莫名,他们很怀疑狄伯休口中的那个田老五是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田老五,那个想卖侄子当太监,勾结外人偷盗房子的田老五。
    “你们可是认识?”狄伯休问道。
    “你说他叫寥南,是南方人?”姜婉白反问道。
    “这……也说不定,不过他自己倒是这么说的。”狄伯休回道。
    “如果他真的叫寥南,那我们就不认识,如果……”说到这里,姜婉白皱了一下眉头,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好了。
    狄伯休看出姜婉白的为难,就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可说的缘由,便不再追问了。
    不过不问不代表不关心,田老五于他有大恩,他的事,就是他的事,他准备回去问问田老五,问清事情的原委,再决定怎么帮他。
    眼看着就要天黑,狄伯休提出告辞离开,而他离开,势必会带走田承筠,对此,田老二跟王氏是千不忍,万不忍,一步步的将狄伯休送出门口,又送上官路,他们俩仍旧不想回来,弄的狄伯休都有些为难了。
    “我们回家。”姜婉白实在没有办法了,说了这么一句,便转身往回走。
    田老二跟王氏往左看看姜婉白,往右看看田承筠,只恨不得将自己劈成两半,一半跟着姜婉白回家,一半永远陪着田承筠才好。
    只可惜,他们根本没有这个本事,所以挣扎良久,这才跟着姜婉白回了家。
    见他们回去,狄伯休也是长出了一口气,抱着田承筠溜溜达达的往镇上走,今天的天色有些晚了,回京城是来不及了,倒不如在这镇上找个客栈先住一晚,这是狄伯休的打算。
    正走着,他突然看见远处有一匹马拴在一个破庙前,那匹马见到他,似乎十分兴奋,希律律的叫唤着,打着前蹄,似乎想过来的样子,只不过因为被拴着,不能如愿,在原地焦急的转着圈。
    是田老五的马,狄伯休一眼就认了出来,没有一点犹豫,他打马来到那破庙前,翻身下马,他进了破庙,也看清了里面的摆设跟躺在地上如同睡着了一般的田老五。
    “你就睡在这里?”狄伯休惊诧道。
    田老五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突然听见有人说话,被吓了一大跳,待看清来人是谁时,他一骨碌,翻身站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路过,看见外面拴着你的马,就进来看看,你呢?”狄伯休问道。
    田老五有种心事曝光于人的不安与尴尬,又有些犹豫该不该告诉狄伯休实情,所以一时间倒迟疑住了。
    “我的命都是你的,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狄伯休是真的很想帮田老五,所以有些激动的道。
    田老五定定的看了狄伯休一眼,这才长叹一声,“这件事,说起来可就有点话长了。”
    “没关系,今天我们有的是时间。走,我们一起去镇上的客栈。”狄伯休道。
    还有两天就过年,外出做生意的人早已回到家乡,所以镇上的客栈倒是清净的很,狄伯休好不容易将田承筠哄睡着之后,便让客栈伙计准备了一些酒菜,跟田老五边喝边聊。
    田老五还是第一次跟别人说起这件事,只觉的满腹的心酸与后悔,再被这酒一催化,那真是酒入愁肠愁更愁。
    狄伯休听完田老五的话,才明白事情的原委,也觉的唏嘘不已,“我看伯母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你回去跟她好好说说,定然能化解这段恩怨。”
    田老五何曾没想过回去苦苦哀求一下,可是他一想到之前姜婉白那眼神,就退却了,他真的怕被人一棍子给打到地狱里。
    也不说话,他继续喝着闷酒。
    狄伯休一试不成,又改了另一个主意,将阮竹琴跟田承筠的事说了,又说了已经让田承筠认田老二跟王氏当干爹、干妈,最后他道:“现在我们都是一家人了,我愿意为你们解开这个结,一家团聚。”
    说到一家团聚,狄伯休有些伤感,他能帮助田老五,可是却帮不了自己。
    田老五眼睛一亮,停住了喝酒的动作,目光灼灼的看向狄伯休。
    “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今天天色不早,我们快点去睡吧!”狄伯休胸有成竹的道。
    狄伯休就是军里的智囊,他说行,就一定能行,田老五这下终于觉的看到了希望,嘴角带着笑容的回屋,不一时便陷入了梦想。
    ☆、第124章
    第二天中午,田家迎来了一个意外的客人。
    姜婉白打量着眼前的欧阳俊,只觉的正应了那句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欧阳俊哪里还是那个不懂事的大孩子,这分明就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一个沉稳的将军了。
    “怎么,不认识我了?”欧阳俊笑道,而他这一笑,倒是让彼此间的距离拉进了很多。
    “当然认识,这才几个月不见,快进来,外面冷。”姜婉白说着,领欧阳俊进了院子。
    欧阳俊一进院子,一眼就看见了院中的那个帐篷,眉梢眼角都是暖意,“这帐篷怎么还在?现在有人住吗?”
    “当时给你搭的,没想到你住了两天就走了,我嫌拆来拆去的太麻烦,就把它留下了,不过却一直没人住。”姜婉白很随意的道。
    欧阳俊嘴角带了一丝笑意,特意往那帐篷的方向瞧了两眼,这才跟着姜婉白进了屋。
    几个月没见,姜婉白最关心的,当然是欧阳俊这几个月到底怎么样。
    欧阳俊就把他回去之后皇上召见他,本来想除了他,但在看见他脖子上的那块玉之后,又改变了主意,派他南下去剿匪的事情说了一遍。
    说完,他还从脖子上拿下了那块玉,有些感慨的道:“没想到,这玉竟然救了我一次,不过,这玉我已经送给你了,现在,物归原主。”说着,他将玉递到了姜婉白的眼前。
    姜婉白知道这块玉对欧阳俊的意义,哪里肯要,“实话跟你说吧,当时我说我的魂被吓掉了,要你的玉招魂,根本就是骗你的,想吓唬吓唬你,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当了真。
    这玉本来就是你的,要物归原主,也是给你,你要是硬要给我,那就是不肯原谅我当时骗你了。”
    欧阳俊在经历这么多事情后,也隐约猜到了当时的真相,不过他却根本没往心里去,当时他不懂事,姜婉白也不过自保而已,而且,现在想起来当时的情景,还真觉的挺有意思的,这倒是一段难忘的经历。
    “你真的不要?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欧阳俊笑道。
    姜婉白摇了摇头,“说不要,就不要。”
    欧阳俊倒是对这种结果并没有太大的意外,将那块玉又戴在脖子上,他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锦盒,“我可不能白要你的玉,这个东西给你,算是交换。”说着,他将那小锦盒递给了姜婉白。
    姜婉白接过锦盒,只见锦盒只有巴掌大小,装饰十分奢华,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是好东西。
    赶紧将锦盒打开,姜婉白在看清里面的东西时,却一下子愣住了,这盒里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姜怀卖给唐少正的那个血胆玛瑙。
    当时唐少正说过要送给她,可是她担心这种宝贝会招来祸事,就劝唐少正将它献给了皇上,现在,这宝贝竟然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姜婉白手里,姜婉白当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怎么,不拿出来看看吗?”欧阳俊还以为姜婉白没见过这种宝贝,一时间看呆住了呢,便戏谑的提醒了一句。
    看看?我见到这东西可比你早了不少呢!姜婉白心道,不过,她却没说出来,而是真的将那血胆玛瑙拿了出来,放在手里端详着。
    半晌,她装作惊讶的道:“这可是个宝贝,你真的要给我吗?”
    欧阳俊总觉的哪里有些怪怪的,仔细打量了姜婉白一眼,并没有什么异常,他压下心里的那丝异样,“当然。”
    姜婉白却将那血胆玛瑙又放回了锦盒里,“可惜,这种宝贝根本不是我现在能拥有的,只怕……”
    “谁敢,这是皇上赏赐给我的,我现在给你,我看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打它的主意。”姜婉白的话还没说完,欧阳俊就一脸煞气的打断了她的话。
    欧阳俊这煞气是不知道杀了多少人自然形成的,平时收敛的时候还好,现在这么一怒,煞气冲出,姜婉白只觉的自己就像见到猛兽一样,浑身透着那么一股不自在。
    欧阳俊察觉到了姜婉白的反应,也有些不高兴,将那盒子又推回给姜婉白,他道:“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婆婆妈妈的,现在这是怎么了。”
    不要你的东西还变成错事了,姜婉白瞪了欧阳俊一眼,将那个锦盒收了起来,暗道,她与这血胆玛瑙倒是有缘的很。
    “你现在是将军了,你爹娘肯定很高兴吧?”姜婉白随口说着家常。
    欧阳俊环视了一下屋子,发现屋里除了他跟姜婉白之外再无第三人,这才沉声道:“我爹的兵权都被架空了,皇上也不信任他,他有什么可高兴的。”
    “怎么回事?”姜婉白疑问道。
    “你也知道,我娘跟贵妃还有宁王妃都是简氏族人,皇上现在旧疾缠身,已经等不及想为太子清路了,我爹虽然对朝廷忠心耿耿,可是无奈我娘……
    皇上没对我们家怎么样,就已经很好了。”
    “那你呢?皇上对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姜婉白虽然不在朝堂,但她读过历史,只这么一听,就知道欧阳俊现在就好似在刀尖上跳舞一般,时刻都可能命丧黄泉,所以有些心急的道。
    “多亏了那快玉,皇上对我倒是很信任。对了,过完年,可能会出一些事,你们能不出门,就不要出门,免的惹祸上身。”欧阳俊道。
    “出事?”
    “具体的,我就不能多说了,你只要记住我的话就好。”欧阳俊道。
    姜婉白不用想,也知道这出事的意思,政治向来都是最残酷的,而那龙椅下面,不知道埋着多少尸骨,“放心吧,我们都是普通百姓。
    百姓只关心衣服穿的暖不暖,吃的够不够吃,只要不是战争,上面那些事,影响不到我们的。”
    “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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