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玉佩拿在手上把玩了一阵,姜婉白叹了一口气,这东西拿去赔给张老爷子,倒是可以解现在的燃眉之急了。
    第二天,姜婉白带着田老二夫妻、田老三夫妻去了孟家村,去见张老爷子。
    张老爷子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一见是姜婉白来了,还亲自出门迎接,问姜婉白今天怎么有时间来。
    姜婉白勉强应和了两声,就跟着张老爷子进了屋。
    这时,张老爷子也看出姜婉白心里有事了,不再多问,他让张元书去孟大夫家里接承玉回来,就坐在一旁,安静的等着姜婉白说话。
    姜婉白有些愧疚的看了一眼张老爷子,这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最后道:“这件事都是因为老二媳妇而起,我今天把她带来了,你要骂、要打,我们田家绝无怨言。”
    王氏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立刻跪到了张老爷子的身前。
    那两株花,就是一千两银子,不,也许还要更多,就算是拿她的命抵,都不够,何况是打骂。
    不过,对于这件事,她一点也不后悔,如果再让她重新选择一次,她还会这么做,她的命可以不要,可是田承筠的命,她却一定要保。
    那几株兰花是张老爷子对父亲的一个念想,突然听见没了一株,心里自然有些失落,但姜婉白对他有大恩,张氏又是他的女儿,他于情于理,也不可能为难王氏。
    赶紧伸手去扶王氏,他道:“承筠没事就好,一盆花而已,没了就没了。”
    王氏却不敢起来,拿眼看着姜婉白,等着姜婉白发话。
    张老爷子没办法,又回头对姜婉白道:“咱们是亲家,你们也不是故意的,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这数九寒天的,地上凉,快让她起来,可别生病了。”
    姜婉白看了王氏一眼,这才从袖中拿出了那个盛着玉佩的匣子递给张老爷子,“你相信我们,那是看得起我们田家,可是我们却不能因为一句意外,就推卸责任。
    这东西算是田家赔给你的。”说着,她打开了那盒子,露出了那对玉佩。
    张老爷子也是见过好东西的,所以立刻就看出了这玉佩的价值,急道:“你这是做什么?”
    “做错事就要负责,这样,心里也会好受一点。”姜婉白看着王氏,意有所指的道。
    王氏当然知道姜婉白这么做都是为了她,不禁又是愧疚又是悔恨,昨天晚上,她瞪着眼睛想了一晚上,想最近发生的事,想姜婉白的话,最后,她终于想明白了。
    她以为是对田承筠好的,不一定就是真好,还有,她不该私心那么重。
    田家就好似一艘独木舟,她为田承筠打算,使劲的敲击这独木舟,得到的只是一点微不可见的好处,但却很有可能将这独木舟给击沉,到时候船毁人亡,她自己也无处脱身。
    就像姜婉白说的,只有跟田家人勠力同心,田家才能过上好日子,而她跟她的承筠,才能衣食无忧。
    想明白了这些,王氏顿时豁然开朗,一个头磕到地上,她对张老爷子道:“这件事全是我的错,娘这么做,也是为了我,您要是真的想原谅我,就请收下这东西。
    至于我的错误,我以后一定会慢慢弥补。”王氏没有说该怎么弥补,因为这些都是田家的家事,而她今天早上,也都跟姜婉白说过了。
    张老爷子看看姜婉白,又看看王氏,最后轻叹一声,收起了那对玉佩,算是了结了此事。
    这时,田承玉跟着张元书回来了,他的旁边,还跟着孟果儿。
    一些日子没见,田承玉跟孟果儿的变化都不小,一个变的如同美玉一般光华,一个变的如同鲜花一般明艳,站在一起,倒还真像那么回事,看的所有人都点头不已。
    田承玉最近学了《诗经》,虽然还不是很明白什么叫“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但也隐隐约约明白了一点事情,所以有些气恼,又有些脸红,他不喜欢大家用这种眼神看他跟孟果儿。
    故意将孟果儿甩在一边,他凑到姜婉白身边,问姜婉白这次来,是来看他的吗?
    孟果儿知道的、想的远比田承玉要多,所以见到姜婉白、张老爷子这些田承玉的至亲,小脸羞红一片,正要上前问好,田承玉却来了这么一手,她又是委屈,又是尴尬,眼圈立刻就红了。
    噙着眼泪,她给姜婉白等人问了好,然后立刻以她身体不舒服为理由,夺门而去,离开了张家。
    这一系列事都发生在瞬间,在场众人甚至都没有几个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等到众人反应过来,张氏立刻气道:“承玉,孟大夫是你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果儿就是你的亲人,你怎么能这么没礼貌?”
    田承玉垂下眼眸,不说话,也不动,就好似没听见张氏的话一样。
    他这样,张氏自然更加生气,“承玉,我在跟你说话,你现在马上去追果儿,跟她道歉,你听见没有?”
    田承玉突然抬头,“道完歉之后呢?”
    张氏一愣,道完歉之后,道完歉之后自然是和好如初,等他跟孟果儿长大了,就帮他们定个日子,让他们成亲。
    张氏心里是这么想的,可是现在什么都没说一定,却不能说出来,所以一时间有些语塞。
    姜婉白在一边看着,却突然明白了一些事,他们虽然嘴上没说,但都把孟果儿看做田承玉未来的媳妇,田承玉有了逆反心理。
    所以说,两个孩子之间的事,大人根本就不该插手,否则很容易弄巧成拙。
    姜婉白轻叹一声,让田老二带着她给孟大夫准备的礼物去拜访孟大夫,顺便解释一下这件事,便转移话题,跟田承玉说起了别的,问他最近读了什么书,学到了什么。
    姜婉白这样,算是支持了田承玉,田承玉立刻变的高兴起来,跟姜婉白也变的更加亲近,兴高采烈的说起了最近的所见、所闻、所感。
    而姜婉白不时的提问与感叹,则让他变的更加高兴,祖孙俩倒是和谐的很。
    从张家回去的路上,王氏第一个道:“娘,我想过了,那两只羊我根本没办法养活,费时费力,还吃力不讨好,不如我们就把它们卖了或者杀了。
    至于我之前的错误,可以从我的吃穿里面扣,什么时候扣清了,什么时候算完。
    还有,家里的活计,可以都交给我做,算是我的一点弥补。”
    她这么说,田老二立刻点头同意,“娘,这件事我也有错,我跟她一起还。”说完,他看向王氏,正对上王氏的目光,目光交融,两人立刻感受到了对方的心意,脸上漾满了暖意。
    姜婉白看王氏这次倒是诚心悔改的样子,倒是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王氏执迷不悟,闹出什么更大的祸事出来,“从吃穿上扣,能扣出多少?
    我说过,有本事,就去外面挣,现在为了你们,家里损失这么一大笔钱,你们正应该努力,将这笔钱挣回来才是。”
    王氏跟田老二又是感动,又是后悔。
    “不过,这件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老二媳妇,一直到过年,家里的饭就由你来做,还有老二,咱们家酿的那批五加皮酒,马上就要好了,你去把它们运回来,收好。”
    王氏跟田老二自然没什么异议。
    “至于那两只羊?”姜婉白一皱眉,“就算是要喝羊奶,也用不了两只这么多。
    老二,明天就是集市,你去把其中的一只卖了,再买点草料回来。
    老二媳妇,这羊,还归你养,不过,千万不能再出现昨天的事了。”
    “肯定不会了,娘。”王氏听姜婉白说要留下一只羊,自然喜出望外,忙不迭的跟姜婉白保证着。
    姜婉白点了点头,开始算计挣钱的事,兰花不能卖了,那现在只能指望这些五加皮酒能卖一些钱,好作为明年去盐城的本钱。
    不过这五加皮酒怎么卖,还是一个问题……
    就在姜婉白皱眉思索的时候,突然看见张氏跟田老三在那里互相推来推去,一副有事要说的样子,便道:“什么事?”
    张氏跟田老三互相对视一眼,谁也没有想开口说话的样子。
    “老三,你说。”姜婉白直接点名。
    田老三挣扎了一下,这才道:“娘,承玉的事……”
    他只说到这里,姜婉白却明白了他的意思,看来他是不同意她的做法,“承玉的事由他自己决定,尤其是终身大事。”
    “娘,这亲事都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承玉还小,他懂什么?”张氏急道。
    “他懂他喜欢谁,想跟谁过下半辈子。如果你们真的觉的他还小,那就等他长大,再让他自己决定。”姜婉白定定的道。
    张氏跟田老三有些傻眼,可是他们性格软弱,姜婉白这么一说,他们就算是再不满意,也只能接受了这个事实,沉默了下去。
    王氏恢复了正常,田家又过上了平静的日子,事情也有条不紊的在进行着。
    崔景堂派人来拉走了紫芝酱,给了姜婉白货款一百五十两。
    方瑞说,正好有一家要卖地的,是上等的好地,足有三十亩,要价一百八十两,不过这价钱还可以商量。
    姜婉白让田老二带着田老三、田老四去看了那块地,他们回来后满脸兴奋,说那真是难得的好地,姜婉白便不再犹豫,让方瑞帮忙周旋,最后以一百七十五两的价格,买下了那块地。
    这次,姜婉白手里是真没钱了,只能寄希望于五加皮酒,那酒已经运到田家,现在就差找个方法将它推广出去了。
    “娘,要不找崔老板帮忙吧!”田老二见姜婉白愁眉不展,便建议道。
    姜婉白摇了摇头,“这酒跟紫芝酱不同,现在大家都不认可它,恐怕就是崔老板,也无计可施。”
    “那怎么办?”田老二也很着急,好好的粮食变成了酒,要是这酒卖不出去,那结果,田老二都不敢想,一想就觉的心疼的厉害。
    ☆、第118章
    还有五天就要过年了,整个大黎朝,到处都是一片热闹喜庆的景象,采办年货的,售卖东西的,大家忙是忙了一点,却也乐在其中。
    而此时的南城门外,一队足有上千人的兵马如黑云一般压来,守城的官兵一看,立刻精神紧绷,高举手中的武器喝道:“来者何人?”
    那些兵马为首的是一个身穿蓝袍的少年,少年的手轻轻一扬,上千兵马立刻戛然而止,整整齐齐的停在了城门之外,没有一丝嘈杂与慌乱。
    少年的旁边,一个二十多岁,脸颊有一道五厘米长刀疤的男人打马而出,喝道:“皇上钦点的剿匪将军欧阳将军到了,还不快让我们进去,耽误了正事,你们付得起责任吗!”
    “欧阳将军?”其中一个矮点的守城官兵有些疑惑的道,“没听说过,你们……”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高点的官兵给打断了,“原来是欧阳将军回来了,快请进。”说着,他就让开了城门。
    矮点的官兵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却被高点的官兵一下子拉到了一边,小声叱责道:“你不想活了,姓欧阳,还是个将军,你还不知道他是谁吗!”
    矮点的官兵是个新来的,还真不知道这些,所以有些疑惑的问道:“谁?”
    高点的官兵伸出食指数落着矮点的那个官兵,“平时跟你说的话,你都当成耳边风了吧,这京城姓欧阳又是将军的,除了忠勇侯还有谁。
    这位将军年纪有点小,不用说,也是忠勇侯府的小侯爷,你敢拦他,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忠勇侯的大名,整个大黎朝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矮点的官兵一听,顿时吓了一大跳,一边擦着脸上的虚汗,一边庆幸着刚才躲过了一劫。
    此时,一个十字路口处,欧阳俊让手下的官兵去军营待命,而他则和另外两个人停在了那里。
    经过这几个月鲜血的洗礼,欧阳俊变的坚毅了很多,眉梢眼角,不用刻意,就全是慑人的杀气,那是血与肉对抗,一次次生死练出来的,深入骨髓,由内而外。
    他的旁边,刚才说话的那个脸带刀疤的男子,如果有田家的人在的话,一定可以认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杀人之后逃跑的田老五,此时,田老五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魂不守舍的。
    田老五的旁边,是一个面如冠玉的男子,大约二十多岁,身穿一身儒衫,宽袍大袖的,好像是个书生,不过,他可一点也不像其他读书人那么羸弱,反而有种磐石般的气质,一看就是个军师类的人物。
    这人,田家人可能不认识,但却跟田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姓狄,名伯休,正是那个阮竹琴以为已经命丧于洪水的丈夫。
    天下的事,就是这么巧,狄伯休被洪水冲走,却被田老五相救。
    他被救之后,惦记家里的亲人,也曾经回去看过,可是那里早已成了一片废墟,他没办法,便跟着田老五进了欧阳俊的军队,一边帮忙剿匪,一边寻找亲人的下落。
    狄伯休是读书人,胸藏锦绣,在这些除了欧阳俊之外斗大个字不识一箩筐的军队里,自然脱颖而出,跟田老五一起,一文一武,成了欧阳俊的左右手。
    而他一路打听,皇天不负苦心人,他终于打听到了阮竹琴的消息,有人说看到她带着个婴儿,来到了京城。
    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京城来,可是当时正是剿匪的关键时刻,田老五对他有救命之恩,欧阳俊对他有知遇之恩,他自然不能弃众人于不顾,便只能一直忍耐着,直到现在,才终于来到了京城。
    狄伯休现在恨不得立刻去找阮竹琴,可是偌大的京城,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所以他茫然四顾,也不知道从何找起比较好。
    欧阳俊多少知道一点狄伯休的事,便道:“你先别急,慢慢找,我一会儿要去跟皇上复命,等我回来,也可以帮你找。”
    狄伯休自然是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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