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庄雁玉蹲下抱住庄复生,泪流满面。
    庄复生察觉她再哭,挣脱开来,抬起小手给她擦脸。
    混乱中,忽然响起了颜子瑜的叫声,“殿下,殿下你等等我。”
    众人回头,才发现,门口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三皇子和颜子瑜,颜子瑜满脸惊慌,回头恨恨看了眼秋氏,追着三皇子而去。
    “完了,完了……”颜彬瞬间老了几岁,看着大门口的方向喃喃。
    庄傅轻笑,设计请来三皇子夫妇回府的主意果然极好,夫妻两回来的时机更好上加好。
    颜子瑜追上大步离开的三皇子,“殿下,您等等我,您听我说,那都是庄家污蔑的不是真的。”
    三皇子猛地停住脚步,低头死死看着她,满眼的厌恶,低低说了一句话,“幸亏没有孩子,幸亏之前那个孩子掉了,那是老天再帮我!回府以后给我老老实实待着,我会尽快迎娶侧妃。”
    颜子瑜身上可是有着怪物血脉的,三皇子怎敢让她生孩子,他的府中要是生下怪物,他这辈子下辈子都和皇位无缘了!
    三皇子满脸铁青大步离去,从此以后再没碰过颜子瑜。
    颜子瑜看着三皇子决然的背影,绝望叫出声,瘫软在地。
    主院,颜子舒已经在和离书上签了名,庄傅拿起来看了收好,拱手道,“希望颜公子早日觅得佳媳。”
    “二叔。”庄雁玉牵着复生的儿子上前,站在颜子舒面前低头看着他,“今日一别,希望永不相见。”
    颜子舒红着眼抬头,“庄雁玉你……”
    庄雁玉看着庄复生打断他的话,“复生,你说得没错,他确实是的你的生父,不过他这辈子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今日才带着你来,只是让你知道你的生父是何模样。”
    别人的孩子从小护着,不让听见看见任何世间的龌龊,可她的复生,早已看过经历过世人永生不会经历的。
    今日这一幕又有什么呢?
    原本以为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却在前些日子,听到她叫父亲的时候,忽然开口对她说,“父亲,摔死。”
    父亲要摔死我。
    庄雁玉那一晚,抱着庄复生差点哭瞎了眼。
    没人在复生面前说过颜子舒是他的父亲,可他就是知道。
    父亲说,孩子是生而知之。
    庄雁玉说完,颜子舒尚在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庄复生仔细看了一眼颜子舒已经点头,“我知道了,母亲。”
    “那我们走吧。”庄雁玉拉着庄复生就要走。
    “等一下,你等一下。”颜子舒一跃而起,抓住她的手,看着庄复生目光闪烁,“什么意思,这孩子是……那……怪物?”
    “不可能的,不可能……”颜子舒大叫着,凑近庄复生看他,就见他鼻子下面的淡淡伤疤。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神仙之术吗?”颜子舒犹如五雷轰顶喃喃。
    那边颜彬和秋氏听到动静也走了过来,围着庄复生看,颜彬还没反应,庄氏满身狼狈红着眼就要去抱复生,声音癫狂,“是神仙显灵了,是神仙显灵了,这是我颜家的孙子,这是我儿子舒的儿子!”
    庄雁玉一把抱起复生,冷笑看着秋氏,“神仙?可真会想,听说颜太医和颜家关系非凡,要是颜太医早年没被逼离乡,颜家的长孙确实会在,可惜你们嘴里的神仙被你们赶出了颜家!”
    “是颜书怡那丫头?不,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有此神术!不可能!”颜子舒和颜彬满脸不敢置信,秋氏在一旁摇着头大叫。
    庄雁玉看着他们的嘴脸,回眸摸了摸复生的额头,“复生,忘了他们吧,把他们都忘了。”
    复生点点头,“母亲,我们走吧。”
    “不,你别走,那是我颜家的孩子!”秋氏大喊。
    “那是颜家的骨肉!”颜彬异口同声。
    “雁玉,求求你……”颜子舒哀求。
    庄雁玉脚步一顿回头,“这孩子姓庄,和你颜家没有任何关系。颜子舒和庄雁玉所出的嫡长嫡孙在两年六个月前就死了,被相爷被秋姨娘被颜子舒下令淹死了,也被颜子舒摔死了。”
    庄雁玉抱着复生,和庄家的人大步离去。
    同一时刻,趁着主院混乱,苏氏带着颜崇也从后门悄悄逃走了,自此和苏家人一起彻底消失,再没被颜家找到。
    十多年后,朝堂上多了两位惊艳绝才的少年。
    一位姓苏名崇,性子古怪,不爱搭理人,却是个算术天才,在户部任职,年纪轻轻就成了一部尚书。
    还有一位姓庄名复生,从小生而知之,过目不忘,少年时期就名扬四方。
    后来位极人臣,载入史书,流芳百世。
    这些,都和颜家没有任何关系,不管颜家多么努力想挽回这个孩子,向世人解释了无数遍这是颜家的儿子,他也和颜家没有任何关系。
    他姓庄,一直只姓庄,世人只知道庄家,只知道他的母亲庄雁玉。
    第八十章 诏令
    “赵秀才来了,大家快让让。”
    “让让,快让赵秀才念念朝廷颁布的诏令。”
    离金陵城三百里的一个山村里,午后,太阳正烈,用过午膳正是村里人休息的时候。这天,村里的人却都被里正喊来聚到了一起,这次可是不分男女大人小孩的,全村人都来了。
    村里就几十户人家,都是相熟的,正东一堆西一伙说着闲话,等去县上书院念书的赵秀才回来。
    穿着长衫的赵秀才远远走来,村里的人大半都站了起来。
    对读书人,他们从骨子里尊敬敬畏。
    赵秀才快步走了过来,对着乡亲们团团作揖,“对不住,来迟了。”接着又对里长道歉,“里长……”
    赵秀才还没道歉,就被里长亲切拦住了,里长牵住赵秀才的胳膊,“可千万别道歉了,是老夫忽然叫你回来,是老夫的错才是。”
    寒暄了一阵,里长才说了叫赵秀才回来的事。
    “……朝廷颁发了一条诏令,听捕快说皇帝陛下很重视,知州、县令都在亲自督办这件事,捕快嘱咐了,一定要村里每家每户都知道这个诏令。老夫老了,怕把诏令传得偏颇,就找了赵秀才,赵秀才就给大家好好说说这个诏令吧。”
    里正说完,村民就专心等着赵秀才给大家念给大家解释。
    赵秀才看着诏令,眉头没忍住就皱了起来,片刻后才开口。
    “……这一条诏令,是要大家以后遇到……兔唇的孩子,也就是大家所说的咧嘴怪物,不能私自处死,而是必须上报朝廷,朝廷负责治疗让孩子恢复正常。”
    赵秀才话音刚落,安静的村民立刻炸了锅,“怪物怎么能留下,不得立刻淹死!”
    “那是怪物,又不是病,怎么能治好!”
    大家议论纷纷,赵秀才抬手示意大家安静,看村民安静下来,赵秀才继续说道,“陛下说,孩子那样不是怪物,就是生病了,治好了就和所有人都一样。诏令上说,陛下亲封的颜太医能治这种病。”
    村民忍不住再次低声议论了起来。
    “就算是太医,怕也不能治,我们县上的神医也有治不了的病,太医也不能治怪物病吧。”
    “可不是,我见过那种咧嘴怪物,嘴和兔子一样都是裂开的,怎么变成和大家一样,难道还把嘴缝起来。”村里最有见识的一个汉子摇摇头。
    他不知道,他真相了。
    赵秀才看村民一直低声议论,也不生气,因为他自己也不能理解,不过朝廷颁布的诏令,他就尽责解释,并且要做到就是了。
    “那颜太医会怎么治,诏令上并没说,不过诏令上说了,兔唇的孩子生下来后,就算是父母也无权淹死处理,一旦发现有人私自处死孩子,就会被追究律法责任,罪同杀人。”
    赵秀才话音一落,所有村民都激动起来,议论纷纷。
    一只没说话的几个老者,终于开口,都是摇头叹息,“这……这不像话啊,怪物就得杀了,不能留着,怪物怎么可能被治好,除非是神仙来了。”
    “可不是,还罪同杀人,那怪物怎么能算人……”
    很多村民不能理解接受,当然更多人却是理解接受的。
    “能治好真是太好了,隔壁林家村你知道吧,之前就出过一个,孩子生下来被祖母淹死了,后来孩子他娘就疯了。这都是几年前的事了,要是那时候有人能治疗,那孩子他娘就不用疯了,那可是个好女人……”
    “这是大好事,我们这个皇帝可是好皇帝……”
    皇帝这一条诏令下去,各地炸开了锅,村里的情况,只是很多地方的一个缩影,有骂皇帝的,可大多是赞扬皇帝的。
    等真有人千里迢迢到了金陵,已经淹死过一次却没死成的怪物孩子真恢复了,这一条诏令就再次热了起来。
    皇帝被无数人赞誉,颜书怡也被神化,大名远扬,成了人人皆知的神医。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这个时候的颜书怡,可想不到她的神医之名在全国范围内传开,成为无国界神医,载入历史,靠的是兔唇这个常见先天性畸形病。
    颜书怡当初看到庄复生并让来手术,只是从医生的角度随手做的事,完全想不到后续会有这许多。
    颜书怡手术时,甚至不知道庄复生的身份,等知道庄复生的身份,她已经很感慨了,想不到更感慨的还在后面。
    庄雁玉和庄傅大闹颜相府,三皇子和颜子瑜又‘恰巧’回了相府,相府的事不可避免的传了出来,包括一直隐藏隐瞒的庄复生。
    颜相府、庄家、特别是庄雁玉和庄复生、秋氏都成了风口浪尖的人,无数人议论纷纷,颜书怡所说的遗传论,第一次被如此肯定提出,很快被人传播。
    那一天,三皇子出来相府后立刻进了宫,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皇帝。
    皇帝本就对颜彬颜相慢慢产生的不满,听了事情始末就更愤怒了,“颜彬好大的胆子,胆敢将带着那种血脉的女人嫁到皇家,这是想坏了皇家血脉啊!”
    皇帝原本就偏爱三皇子,心底甚至属意他做太子继承皇位,要是三皇子做了皇帝,那颜子瑜就是皇后,有那样的皇后,以后出生的孩子,那样的血脉一代传一代……
    皇帝想了一下,只觉毛骨悚然。
    皇家血脉是多重要,颜彬这次是真把皇帝惹恼了。
    皇帝后怕之余,关注的重点还有一点,那就是颜书怡治好了庄复生。
    颜书怡觉得简单的一个手术,带给皇帝的震动却比开膛剖腹手术还大。
    颜书怡将怪物治好了。
    比起不治之症,怪物在人们的心中占据的地位要更不一样。就如同颜家嚷嚷的‘神仙之术’,治好怪物,本身就带上了神秘色彩。
    皇帝当天就将颜书怡召进了宫。
    皇帝原本对颜书怡的感觉是复杂的,虽然封了颜书怡太医,可知道她女人的身份后,本来并没打算再重用,不想没隔多久,颜书怡就再次给他带来了惊喜震动。
    皇帝将颜书怡召进宫,详细问了救治经过,颜书怡三言两语说完,皇帝听了沉默了许久,表情诡异。
    颜书怡虽然不知道皇帝想了什么,可是她明显感觉到,皇帝对她的态度变了。
    从可有可无,变成了重视。
    第八十一章 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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