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延坐在一块木料上眯眼看着下面开始铺满山谷的西夏军,他们身上的甲胄、兵器清晰可见。
    此时西夏军一起吼着一首高亢的西夏曲子,那里有欢笑有兴奋,秦延不会感觉错,这些西夏人是怀着必胜之心而来,平灭这股残破宋军就像旦夕之间的事。
    秦延发现这两日就是西夏军和宋军互蹂的日子,前几日西夏军蹂的宋军困守土山只能左支右拙,昨日宋军里应外合蹂躏的西夏军欲生欲死,监军使都被俘获,今日西夏军再次赶来,两军再次互蹂。
    “人多势众,恬不知耻,呸,”
    种师闵满头大汗的坐在秦延的身边,因为人手不足,就连秦延、种师闵和他们的亲卫也加入到营造的队伍里。
    即使如此也是勉强造出里两架,还有两三架在赶工,这还是依仗着山丘上有一片榆木林子,便于取料,否则这般神速那是休想。
    “某也想以众凌寡,某也想仗势欺人,某也想趁人之危,可惜没那个机会,”
    秦延叹道,回宋以来步步惊心,危如累卵,像是衙内般耍耍威风根本就没那个好命。
    ‘嗤,某其实也是嫉妒,’
    种师闵哈哈一笑,嫉妒的看着河谷里蠢蠢欲动的那些西夏军兵。
    这厮真是羡慕,他贵为衙内,但是这些日子来处处落在下风,几次陷于险境,多少年没这么憋屈了,他真的想也人多势众的好好耍耍,唉,就像秦三郎所说的那般没特麽的机会。
    离着山丘两里多,一杆石州军司的大旗下,一个四十余岁的夏将骑在一匹灰色的战马上远眺山丘,一个佐将打马而来,
    ‘禀统军使,我军是否现下攻击宋军,请军使明示,’
    “急什么,区区不足千人而已,我等四千余人还不是手到擒来,先埋锅造饭吧,今日天色晚了,明日晨时初一股而下,”
    这个军将淡淡道。
    佐将拱手而去。
    ‘拓拔军使,叶统军颇为急切啊,恐怕会很不高兴,’
    石州军司统军使拓拔永昌身边一个幕僚低声道。
    “哼哼,此地本将全权处置,叶悖麻既然派本将来,某一言而决。”
    拓拔永昌冷冷道。
    石州军司在无定川河谷大败,丢失了军司驻地以及米脂等处西夏东南部膏腴之地,因为此战是由梁永能指挥和种谔决战,因此石州军司统军使拓拔永昌没有直接的罪名,也就还在任上,但是他知道只要战事停歇,会有人找他算后账的,丢官去职早晚的事儿。
    所以此番他被叶悖麻发遣这里用兵并不积极,何况他带来的是石州军司最后齐整的兵力,他还不想和宋军死磕,保存点实力吧,石州军司就剩下这点家底儿了。
    当然拓拔永昌说辞有的是,他转向身边幕僚,
    ‘立即急报叶统军,因天色已晚,本将怕宋军溃逃潜入夜色逃脱,因此决意明日一早破阵而入,到时定会斩杀曲珍,奉上人头,’
    幕僚急忙应了,在他看来统军使的说辞毫无错漏,叶统军无可奈何,至于宋军,呵呵,几百人对数千,旦夕可下,急什么,宋军翻盘那是笑谈。
    “三郎,西贼在筑寨,”
    种师闵惊喜的起身,他没想到西贼这么体恤宋军,此时虽然是午后未时中了,但是足以发动一次攻击,如果进展顺利一股而下,而他们手中只有两架砲车造了出来,而垒石还未成形太多,正是虚弱的时候,没想到西贼竟然下寨不攻,
    “天助我也,哈哈,”
    “既然西贼如此照拂,明日必当奉上大餐,须得吃饱吃好上路,否则怎么显出你我兄弟的诚意来,”
    秦延哈哈一笑,他也是松口气,这样会大大降低宋军的伤亡,明日的军功里有这位西夏统军的一半了,这可是他回宋以来难得的好运气。
    夜晚,山丘上的宋军很老实的呆在山上,什么骚扰、试探全无,好像就等着明日授首,这样晚上当值戒备的西夏佐将特别困惑,如果是他面临绝境能不能逃离生天就在今晚,所以定会四处拼死潜出,总有一部分能突出重围,
    但是宋军怎么就老实呢,任命了吗。
    西夏军只是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夜色中山丘上宋军的篝火特别多,如果按照二三十人一灶来说,这些篝火多了足有一倍,显得特别怪异,但是也可能是取暖的缘故吧,管它呢。
    宋军大营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处军兵的驻地,这里的军兵有些奇怪,军卒数量不多而且和四周的其他军卒毫无来往。
    一个较大的帐篷里,李盎恭敬站立在一个军将的身旁,军将满脸的怒容,
    ‘竖子,你竟敢临阵逃脱,李家的面子让你丢尽了,’
    这个军将和李盎七分想象,面白无须,颇有点老白脸的模样,仅从面相上说还算不俗,只是眸子过于灵动,一看就颇有心计欠缺韧性。
    “阿爹,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形,孩儿手里的都是未经操练的民夫,西贼冲上他们立时崩了,我家亲卫根本拦阻不住,如果孩儿不退避,您就见不到孩儿了,就是这样,孩儿还中了两箭,破甲入肉了,”
    李盎翻起外裳,指着内里两处箭伤。
    李浦看到伤口心里的怒火降了多半,自己的儿子也算是九死一生了,不好苛求,
    “退避不是不成,只是你给了种师闵大好的机会,现下他一千破两千,已经传遍大营,那可是一千民夫破两千正军,多少人说种家后继有人,哼哼,”
    李浦还真没怪责自家的儿子,他本身就是一个投机之徒,平日里灌输自家儿子不可硬熬,要晓得临机应变,懂得权谋,因此李盎如此一点不奇怪。
    李浦暴跳的是种师闵踩着李盎显名,这就让他太过难受了,有些人私下乱传李家的废物种家的儿郎,让他暴跳。
    “那是种师闵据奇功己用,他之所以能取得这次大捷,乃是因为一个叫秦延的西军子造出了砲车,垒石齐飞击溃了冲近的西贼,种师闵率人趁势反击大胜,如果没有这个秦延种师闵只有授首一途,”
    李盎怎么受到了李浦对种师闵的夸赞,他可以居于人下,但是绝不可能在种师闵之下。
    “哦,你细细说说,”
    李浦一怔,
    李盎添油加醋的一一细说,反正把秦延的功绩一一道来,反正这是事实,李盎说的是毫无压力,只要不给种师闵锦上添花就行。
    秦延斩杀族兵,和西贼轻骑搏杀得还,砲车败敌,李浦也是不断点头,几十年的阅历中这样的绝世天才好像只有这么一个,可惜竟然被种家收归己用,可惜啊。
    就在两人嘀嘀咕咕评论种师闵和亲眼的时候,一个亲卫来报,马忠等数十骑藩骑折返,报之曲珍、种朴、种师中种师闵统领剩余的不足千人的宋军被西贼团团围困。
    “哈哈哈,种师闵啊种师闵,休要太狂,今日老天也看不下去要收了你,哈哈哈,”
    李盎狂笑,几日来的委屈和无奈终于有了宣泄,仿佛种师闵此时已经被西贼身首异处。
    李浦皱了皱眉,嗯,他这个儿子心胸实在有限,这是个大问题,不过,呵呵,种家三子命丧在此,他真想看看种谔的脸色,想来非常的精彩。
    这两个别样父子在这里心怀鬼胎的腹诽着种家,尽显毒辣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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