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种师闵从曲珍身边幕僚那里要来了笔墨,他递给秦延,然后好奇宝宝的看着秦延,秦延要为他裹伤,都让他推了,那个不急,看看秦延所谓的赋诗留念才是正经,最起码在龇牙裹伤前可以先乐上一乐。
    秦延研墨后在身边一块大石上提笔写道,
    三川耻 犹未雪
    臣子恨 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 笑谈渴饮西狨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 朝天阙
    秦延的字方正大气,只是很不齐整,显然欠操练,不过种师闵已经无暇顾忌这些,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半阙词口中喃喃自语,他已经彻底被震了,万万没想到他嗤笑的西军小子秦延能写出这般气势磅礴的诗词。
    更难得的事,这首词就像为西军将士量身打造的一般,当年李元昊起大军侵入大宋,让大宋伤亡数万的恶战就在延州附近的三川口,只要是西军军将谁不晓得让西军上下颜面尽失的三大败绩第一战。
    也正是因为三川口、定川寨等三场大战的胜利让宋军伤亡十余万,军中精锐尽丧,西贼才和大宋分庭抗礼,真正的立国。
    今日鄜延路大军在饥寒交迫之下顶住了西贼的狂攻,甚至擒获了西贼一个军司的监军使,为了取得这个胜利真正到了饥餐胡虏肉渴饮西贼血的地步。
    ‘三郎你这一首半闞词让某看到了这数月我军征战不休,’
    种师闵忽然眼角一酸,抹了把泪,只是想想种家和他个人经受的种种磨难,种师闵忽然情难自已,数月间种家声望因种谔夺取数州之地,斩首近万冲上云端,而就在这十余日又差点因为断粮败绩而坠入深渊,惨烈非常。
    “正因为我鄜延路将士血战一路,正因为战报呈送朝中的那些大佬们只盯着我军败绩,轻忽我等浴血搏杀,某才赋诗铭记今日我军血火征程,为我鄜延路数万大军贺,”
    秦延吹了吹墨迹,既然历史上没有给种谔和西军一个公正的评价,那他就作弊一把,铭记西军和种谔的功业,以期流传千古。
    “拜谢三郎,”
    种师闵恭恭敬敬的大礼拜谢,此时的种师闵如同一个酸儒般遵礼,拜的虔诚无比。
    “十八郎客气,”
    秦延一辑,受了这一礼,嗯,他盗用了满江红铭记西军战功,让西军功绩名满天下还受不得这一礼吗,太可以了,至于是否冒犯了岳武穆,首先一点这首词是不是岳飞写的都是很大的疑问呢,秦延用起来毫无压力。
    “张荣立即将这首诗记录,呈给曲都监和种副将,”
    身为世家子弟太清楚这首词的杀伤力,种师闵不是不知道这些套路,只是平日里懒得动脑钻营,但是现下怎么同,
    张荣急忙应了,手里没有纸张,张荣立即撕了沾了血的战袍,在上面工工整整的把这首词记下径直而去。
    “曲帅,接下来我等是固守还是绕道返回大营,”
    种师中问道。
    “绕道返回,就要放弃数百名大多负伤的步军,”
    曲珍看了看四周正在裹伤修整的步卒,如果说在战前放弃数百个步卒他不会犹疑,真的不算什么,但是这些步卒在他的麾下和西贼死拼三天,执行了他的将令死战不退。
    现下他们油枯灯尽侥幸生还,这样的情况下让曲珍放弃他们真的有些做不到,如果他做了这个决断是要被骂娘的,这些军兵的家眷就不说了,就是路内的军将也会对他不齿,这样的逃离曲珍不屑为之,死则死尔。
    “本将会留下来,你等趁夜绕路返回大营,”
    “钤辖说笑了,您是军中主将,您不放弃这些弟兄,我等怎可逃离,绝不可行,”
    种朴果决道。
    曲珍欣慰的看了眼种朴,种朴朴实的就像一个普通的西军子弟,丝毫没有种谔大帅衙内的傲娇,能和这样一个部将并肩杀敌曲珍很是庆幸,
    “这样,马都监和种师中一起潜回大营,将今日战况报之大帅,大帅定然会做出决断,我等就在此处固守。”
    曲珍命道。
    马忠是潜回去的不二人选,不客气的说也只有他才能顺利潜回大营,其他人都不成。
    种师中略一迟疑,种朴不归他心中游移不定,
    “老十四,回去吧,我们种家的人不要都陷在此处,有某一人足以,”
    种朴拍了拍种师中的肩头,
    ‘再者,我等只有困守这里,最后能救我等的只有大帅,只要大帅牵制了敌军,让其无法派出重兵攻击我等,我等才有生还的机会。’
    这句话打动了种师中,曲珍、种朴是否能平安全在种谔大军,他是应该返回及时将军情报之种谔。
    就在这时候,张荣匆匆而来,
    “禀曲都监,秦先生为我军此战赋诗一首,种指挥命小的呈与都监,”
    张荣奉上那张布头。
    曲珍脸上一黑,张荣不知道曲珍的一个隐秘,那就是名满沿边的鄜延路都钤辖曲珍目不识丁,曲珍最烦的就是一些文人在他面前咬文嚼字,吟诗作对,那简直就是对他的羞辱。
    “拿过来,”
    种朴当然知道曲帅这点过不去的坎,所以接过了张荣呈上的布条,
    他和种师中无奈对视一眼,嗯,这个老十八啊,惹事的能力一流,这不是好像讥讽曲帅一般嘛。
    种朴和种师中低头看去,他们想看看这位弟弟想做什么,
    接着两人就像被什么吸引了,挪不开目光,
    “种指挥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种师中蓦地看向张荣,
    “种指挥只是让小的记录秦先生的诗词,倒是秦先生讲,要用这首词来记录我西军此番功业,让其传唱大宋,”
    张荣想了想恭敬道。
    曲珍蓦地转过头,那些文人的酸词他真看不上眼,但记录西军功业,这就是另一回事儿了,此时的曲珍心里痒痒的很,
    “种副将,你念念这个秦三郎的词,本将听上一听,”
    “遵命,”
    种朴应了,
    “三川耻 犹未雪
    臣子恨 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 笑谈渴饮西狨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 朝天阙,”
    种朴一字一顿的读道,
    曲珍先是一怔,接着仰天长啸,
    “这首词好啊,如果这首词传入军中,本将就是明日战殁于此足以瞑目,吾愿足矣,哈哈哈,”
    曲珍大快,这是他第一首为之倾倒的诗词,以往他听闻的那些诗词与之相比愚不可及,这首词就是为此番鄜延路出征的写照,如能呈与御前,就像他说的哪怕他战死此地再也无憾,因为西军和他的大名必会传遍天下,那些无良的文人根本无法阻止这一切。
    “某没想到秦延如此大才,不,堪称鬼才,”
    种师中盯着这片被污染的布片喃喃自语道。
    “老十四说说这个秦延,怎么这些护卫藩骑都称呼他秦先生,老十八怎么对秦延言听计从的,”
    方才种朴就发现了种种不解之处,不过大战过后琐事巨多,他没来得及多想,现下这首词引起了他的兴趣。
    种师闵这个话痨基本把他和秦延相识后的种种讲了一遍,所以种师中把两人相识经过以及以后发生的种种讲了一遍。
    种师中越说越发现,嗯,这个秦延就像老天来帮衬种家派来的,种师闵得到秦延的相助接连挫败西贼图谋粮秣,挽救了种谔大军,也挽救了种家,可以说叔父种谔,种朴、建中、包括他都得了秦延的恩惠,而且今天此诗一出,更是加上大大一笔,好像种家欠秦延良多,有些不能奉还的感觉了。
    “原来大军粮秣未曾断绝全赖此子辅助十八大败西贼,多谋善断果敢敢战某不如也,”
    种朴衷心感叹,
    “果然是我西军大才,”
    曲珍一旁听过后惊诧不已,这个塞门寨出身的西军子弟能有如此惊艳的表现,让曲珍有了爱才之心,
    “马都监、种师中,你二人潜回去之时,将这首词和这个人带回大营,秦延如果和我等这些丘八一起葬身此地太过可惜,带回去吧,”
    曲珍感叹道,曲珍生平第一次对一个文人有了爱惜之心,以往他的惜才之心都在西军军将之上,对酸儒心中极为不屑,不过此番却是不同,西军子弟秦延就对了他的脾气,他就是不想让他这么轻易的死在这个荒野里,就这末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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