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东京皇城垂拱殿里一片静寂,赵煦以下所有人都是一脸的凝重。
    实在是他们接到章咨的奏报太过紧要了。
    章咨折子是对此番鄜延路大战的一个总结,宋军自身伤亡四万余,也就是鄜延路一半的宋军伤亡。
    杀伤西贼预估五六万众,至于这里面有没有虚报,肯定有,不过政事堂不会追究,一场大胜过于苛责就不美了。
    还有一大票的报功名单,期间种师中、折可适、王禀等人都在其中。
    当然,最不可能缺少的当然是阵亡的高永亨,那一战直接击溃了西贼继续围攻鄜延路的信心,可说是关键的一战。
    这些有功的将士当然都要封赏。
    此战过后封赏,抚恤都是海量的银钱,大宋要经过数年的积累才能完成这一切,数字过于庞大。
    按说这应该是最让这些政事堂和赵煦头疼的,一般大战过后无论胜败都是一个让人头疼的事儿,因为善后绝对是一个大麻烦。
    但是,对于赵煦来讲,这些都是幸福的烦恼,无论如何,这是在他手上经历的第一场大规模的战事,而大宋战而胜之,他怎么能不高兴。
    为此,赵煦特意去了太庙祭祀,告慰先祖,尤其是他那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父皇。
    只是这个欣喜看到这个奏折的时候戛然而止。
    政事堂诸人也发现,战后的处置比起这个奏折上呈报的一件事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章咨急报,横山米擒部举兵万余,擒获西贼石州军司统军使党怀义,借此,米擒部挟持党怀义诈开银州城门,一举攻下银州,斩杀西贼两万余,俘获一万余。
    然后米擒部族长米擒那花向大宋官家献上银州,作为恭贺此番大胜的贺礼。也就是说,横山米擒部控制了银州。
    听清楚了,不是西贼,也不是大宋,是米擒部,米擒那花控制了夏州,然后进献给大宋官家。
    卧槽,这下,宋庭爆了。
    这个突发情况让大宋君臣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他们刚刚定下来为了不触怒北辽,先不攻击银州、夏州,结果,米擒部自己拿下来,然后奉上了。
    那么大宋收下吗,这是个棘手的问题。
    “陛下,这个银州不可收取,”
    曾布劝道,
    “如果收取银州,直向夏州,北辽绝不会坐视不管,定会向我大宋施压就是了,到那时怕是有不测局面。”
    “不收取银州,怕是不成,”
    章惇当即反对,
    “陛下,如果是我大宋,只须不攻取银州就是了,这样两相无事也就罢了,但是如果羌人夺取,送与大宋,大宋不收,那么日后谁敢追随大宋,难道让沿边藩人尽皆倒向西贼吗,”
    章惇这一说,让所有人头疼,是啊,如果不收取的话,岂不是摆明说,大宋怕了西贼。
    这会让沿边藩人猜疑四起,追随大宋之心动摇,结果是灾难性的,西贼却是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这绝对是烫手山芋,收不得放不下,当真让人无语了。
    参知政事蔡卞皱眉道,
    ‘这个米擒部是怎么回事,怎的有如此多的族兵,为何敢起兵攻伐夏州,’
    “这事倒是李学士可能清楚,”
    曾布似笑非笑道。
    众人看向他,曾布瞄着李清臣,
    ‘这个米擒那花是个女人,曾经是秦延身边的藩骑,她是横山大部族米擒部已故族长之女,秦延就此扶持了米擒那花,重夺族长大位,借此米擒部成为横山大部,如今族兵两万,被称为横山王者,’
    所有人此时都是恍然,好嘛,又是秦延搞出的事儿,今天弄出了这般因果,然后送给了朝廷这个烫手山芋。
    李清臣看了眼曾布,这厮果然奸猾,只是短短几句话,就让所有人的怨气转移到了他和秦延身上,嗯,变相的指责是他和秦延弄成了如今骑虎难下的局面。
    真是杀人不动刀,只须寥寥数语,好机心好手段。
    李清臣笑笑看向曾布,
    “曾枢密此言有误,不可诠释,”
    ‘哦,’
    曾布笑笑,
    “某不过是直言其事罢了,”
    “陛下,诸位,秦延一向所为不过忠君之事罢了,想当年横山被西贼掌控,秦延扶持米擒部就是在其腹心之地扶持倾向大宋的助力,这丝毫没错吧,至于今日米擒部行止与秦延何干,须知秦延去官数年了,”
    章惇、蔡卞点头。
    “相反,今日鄜延路大胜,秦延却要首功一件,”
    李清臣昂然道,
    ‘永乐城守住,横山一半入手,西贼几次狂攻不碍是为了永乐城一线,说明当日秦延守住永乐城之紧要,’
    “此言甚善,”
    赵煦点头开口了。
    李清臣心中一宽,
    “此外,此番击败西贼铁骑,依仗的米脂藩骑那就是秦延整训出来的,没有秦延之功,此番可有大胜之机,”
    李清臣环视众人,曾布没有出言反对,辩驳此事如同无赖般失了身份,因为那是铁一般的事实,没有米脂藩骑,鄜延路才有多少骑军,怎么野战击溃西贼铁骑,痴人说梦罢了。
    ‘更不要说秦延献上的火铳、巨炮、吉贝甲尽皆在此战发威,没有这些助力,不敢说此战会败,但也么有此番大胜就是了,’
    还是没有人反对李清臣的话,因为这都是事实。
    “看来,秦延身不在鄜延路,却是此战大胜的大功臣了,哈哈哈,”
    章惇一笑道,其实是变相说,行了,李相别夸了,我等知道秦延非是罪魁祸首就是了。
    赵煦眯了眯眼,因为秦延拒不奉诏,他对秦延看法有些恶劣,再没有下旨起复秦延。
    但在这一刻,他蓦地发现,秦延是如此重要,是如此一个特殊的存在,真的就像章惇说的,即使秦延没有在鄜延路,但是鄜延路战事从来都有秦延的影子,就连此番秦延也是此战大胜的基石,这就让赵煦有些迷惑,他是不是对这个臣子过于苛责了,如果秦延复起,能做些什么呢。
    李清臣一笑置之,安然退后,他要说的就是这个事儿,只要曾布的祸心被揭穿就好。
    当然了,他也是为秦延彰显一下,嗯,大宋官家和朝廷欠秦延良多,多少功绩未曾封赏。
    而不是秦延亏欠朝廷什么,这个事他要讲明了,省的有些小人在新帝面前搬弄是非。
    毕竟,赵煦对秦延很不爽,政事堂诸人都是清楚的。
    “李卿,你的建言是什么,”
    赵煦没打算放过李清臣。
    在收取与否上,李清臣没有发声呢,而在赵煦那里对李清臣的建言还是很看重的。
    李清臣迟疑了一下,终于道,
    “此番米擒部奉上银州,是必须收取的,否则军心士气受挫,民心向背不在,此为边地大患,”
    李清臣拱手道,
    “但有一遭,北辽怕绝不会善罢甘休,虽然耶律洪基昏聩,但是西贼有失,北辽就会北有叛乱,南有大宋,四面受敌,这点大局耶律洪基还是有的,”
    耶律洪基一味享乐,笃信佛教,挥霍大量国帑修建寺院,但是对北辽的基本处境还是有认识的,北辽的国策就是让西贼成为大宋一个顽疾,每年耗费大量国用,大宋陷入这个泥沼后才无暇北顾。
    ‘也就是说,李学士也以为北辽可能南下入寇,’
    曾布追问道。
    其实大家为何惧怕北辽,不就是害怕北辽会师南下惩戒大宋吗。
    而失去了幽云后,河北一马平川,东京北方根本无险可守。
    “本相以为北辽已然无力大举南征,”
    李清臣摇头道,
    “北辽如今北方糜烂,大部分的军卒被牵制在北方,而没有举国之力,北辽南征绝不会成功,就是耶律洪基想要如此,他的大臣们也会阻止他,”
    “李学士可是担忧北辽出西京南下,直扑河东,击破河东,让我朝左右无法相顾,围魏救赵,解除西贼之危。”
    章惇开口道。
    李清臣点了点头,左相右相在此事上达成了一致。
    他们两人一说,众人立即看向了西墙上悬挂的一个巨大的大宋舆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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