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的申时中,所有的账簿都已经忙碌完毕了,只是太色太晚了,秦延在附近的脚店租下了单间,让五位帐房好生的休息了一番。
    第二日,秦延和帐房将账簿搬入了机宜的公事房,这时候高过一个人的账簿已经被几本账簿所取代了。
    秦延带着几本账簿来到了谭琛的机宜房。
    “好好好,秦机宜做的又快且好,难怪得经略看重啊,”
    此时的谭琛脸上笑出花来,哪有当日矜持的上位者的模样。
    秦延心知肚明,这人也是个腹黑的,虽然心中滴血但是脸上如花,不过同僚嘛,也就是一个平衡之道,给了这厮有利的反击,让他脸面生疼也就足够了,不为己甚吧。
    “多谢谭机宜夸奖,嗯,这里有些问题,”
    秦延拿出一张纸张来,
    “一共有三千五百石粮秣,一千五百贯的银钱,三百余锦帛,二十七头牛,十五匹战马对不上,”
    谭琛一怔,拿起来看起来,
    “这些数目都是准确无误吗,”
    “绝无问题,属下可让帐房们和当事者对峙,”
    秦延肯定道。
    谭琛大怒一拍桌案,
    ‘经略每日里为减少支出殚精竭虑,每每慨叹不能节略开销,为官家分忧,愧对皇上的重托,这次伐夏伤损太多,经略为此茶饭不思,哼哼,这些孽畜却是利用这次抚恤的机会上下其手,那就休怪本官无情了,’
    谭琛怒火高炽,其实他的内心痛恨的是别的,这些物件他们这些胥吏们竟然敢欺瞒他上下其手,当真大胆,这才是他最痛恨的。
    “谭机宜息怒,谁让我等官员没有封建,胥吏却有封建呢,”
    秦延淡淡笑道。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无奈之处,因为官员是有任期的,你放心,官家是不会眼睛只是盯着武官,也不会放过文官,文臣绝不会在一个地方任职太久的,否则就容易形成尾大不掉之势。
    所以很少官员可以长期一地任职,还有其他的掣肘措施。
    比如知州吧,还有主管判案等司法事物的州判以及转运司的转运使掣肘,不能将一地的司法行政大权全部收入囊中。
    但是衙门中的那些押司等为首的胥吏呢,都是家族世袭在衙门中做吏员的,他们相互间盘根错节,干系极大,一般的官员上任后由于对账簿、算筹以及当地人物不熟,必须得依仗这些胥吏。
    所以这些胥吏就像过去有封建的侯爵一般,小日子过的极为舒坦,甚至有些有野心有手段的胥吏架空县令把持一县之地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甚至有县令为此自杀而亡的。
    “秦机宜说的极是,”
    谭琛心思复杂的看看秦延,嗯,让这厮年轻的外表骗了,闹了半天这厮什么都明白,不像未及冠的,倒像是一个官场老手,嗯,以后千万不可以貌取人啊,
    “不过那是因为以往没有确切的证据,如今嘛,呵呵,那就怨不得本人辣手无情了,”
    谭琛森然道。
    他表面上在衙门内大权在握,其实有些事情他是碰不得的,比如查账,那会引起很多人憎恨的。
    他还真没有把握将账目理清,实在是太多太长了,他没有那么多的助手,而且如果大规模查账,这些胥吏可能一起撂挑子不做了,瘫痪整个衙门,这事儿不是没有过。
    这次他让秦延理顺这些抚恤的单一账目就没安好心,这样侧面的查账是会触怒那些胥吏的,即使秦延一个人也查不出什么,不过怨恨是一定的,从此秦延在衙门中更是孤家寡人。
    但是没想到秦延竟然查出了这个账目的问题,这样他就手握把柄了,谭琛现在想得就是出口恶气,嗯,他看看日后谁还敢在他面前跋扈。
    押司所在的公事房这两日有些压抑,众人都像等待着什么,当然大家都没说出来,不过心里都有些七上八下的。
    所以外面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和金铁声的时候,众人都是面面相觑。
    谭琛一脸笑意的步入了公事房内,
    ‘诸位先停一停,本官有事讲讲,’
    所有人放下了纸笔看向前方,
    谭琛巡视了众人,
    “本官问一下你等,这次抚恤伤患你等有没有中饱私囊,”
    到了这时,谭琛收起笑容冷眼道。
    “我等冤枉啊,没有,”
    ‘绝对没有,这是有人诬陷,’
    这些押司纷纷喊冤叫屈。
    谭琛冷冷一笑,他看向一人,
    ‘卢押司,真的是冤枉吗,’
    一向不声不语的卢押司淡淡一笑,
    “当然,我等世代在此公干,一向注意自己的声名,呵呵,绝无贪墨之事,”
    “哦,好,好,”
    谭琛冷笑,
    “来人,请秦机宜。”
    过了会儿,秦延和几个帐房拿着众多的账簿走了进来。
    “我再问一句,你等还是说没有贪墨吗,”
    谭琛冷冷道。
    下面鸦雀无声,很显然这些押司虽然胆怯,但是还是寄希望上面没有查出太多的物件,否则贸贸然承认最后会是一个大麻烦,交待多少是多,可能交待的太多也说不定呢。
    谭琛摇头无语。
    卢押司被叫到前面,一个帐房和他对账,接连指出了他几个错漏,直指七百余贯,十余匹布帛,还有牛马,这些物件已经不能用错漏来形容了,因为错漏实在是太大了。
    卢押司被问询的满脸大汗,他不断擦拭,样子极为的狼狈,让四周的押司心里凉透了,他们期望的没有发生,这次查账是将所有的猫腻都揭开,谁也跑不掉了。
    “来人,将卢押司收入监中,等候沈经略和刘州判的询问,”
    两名军卒应声入内,将已经半瘫的卢押司夹持出去。
    秦延负手来到了这些押司面前好生的欣赏了他们的脸色,
    “可以告诉诸位的是,所有的疏漏都被找到,你等不要心存侥幸,”
    此时的一众押司脸上各种表情,其实心里都是一样的崩溃。
    韩押司身子抖个不停,
    “小的知罪,知无不言,”
    说完这话韩押司砰然跌坐地上。
    又有几人接连的跪倒服罪。
    谭琛和秦延对视一眼,心道成了,这些最顽固的胥吏都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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