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结束,秦延拿出了三百贯茶盐引来,
    “那花,带回家去安置这些兄弟们的家眷,”
    “这,小女子不敢收,”
    那花急忙的推辞。
    “拿去吧,既然以后跟着某,以后就得让你等后顾无忧,这是家主的责任,”
    秦延一不小心成了秦家的家主。
    ‘如此多谢官人,’
    米擒那花倒也没有过于推辞,毕竟这时候家主安置下属倒也平常。
    下午,秦延休息了一下。
    沈清直来访,带来了贺礼,不过他的贺礼比较清雅,不过是几部书籍再就是笔墨纸砚,虽然看着不起眼,价值却是不菲,尤其是那个端砚,是沈括送与他的珍品,这次转送给秦延。
    从沈清直口中秦延知道沈括明日就要出发返回延州,沈清直也是一同返回。
    “三郎,和我等一起返回延州如何,”
    沈清直如今和秦延厮混的不错,正是恋奸情热的时候,当然希望和秦延一起上路,秦延天马行空般的说辞见解对他吸引力多大,相比之下老爹那里的幕僚太过无趣。
    秦延倒是不无不可,只是他还要等待米擒那花,她才回去安置家里,无论如何明日出发是不成了。
    最后沈清直只能较为失望的离开,好在他们很快就在延州相聚,不过是等待几日就是了。
    三日后,秦延一家人会同米擒那花、米擒长旺等近二十名藩骑一起向西南的延州进发。
    这些藩人多数人是一人双骑,备骑上堆了或是帐篷或是兵甲,或是一些杂物,总之就像出门行军打仗般的行头,不愧是战斗的民族。
    其实在大宋境内行走不必如此,临着官道,尤其是临近一些城寨的地方都有脚店,可以让行人以及马匹休息,秦延也一定会将这些藩骑安置的妥妥帖帖的。
    不过秦延也没有阻止,这是藩骑的习性,他们总是处在不安全中,随时准备跃马迎战,所以随他们去了。
    他们离开绥德不久,就在路上遇到了一些衣衫褴褛的厢军、强壮、弓手,这些人一个个形容槁枯,他们都是半路上因缺粮溃散的。
    如今他们都在回乡的路上,因为他们是因为缺粮逃散,或是被强行放弃的,因此宋军心知肚明,也是极为同情,所以对他们返家都是睁眼闭眼,也没法认真,鄜延路就有两万余溃散的强壮、弓手,厢军,如果都扣押等待朝廷旨意,恐怕立即能把鄜延路的存粮为之一空,所以他们是被一路放行的。
    只是他们一路上艰难求生,打野物,吃树皮草根,现下的状况没个看,路上不时有人倒毙。
    “官人,已经没有多余的饼子了,”
    周四禀报道。
    他们一天走了区区二十多里,已经将他们带着的黑面饼子散了干净,都是布施给了沿途的这些军卒。
    秦延看了看四周渴望的眼神也只能感叹了,这些黑面饼子还是藩骑的私藏,他们随时都备着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相反倒是秦延等人没有准备什么,因为感觉在境内走动没有这种必要。
    结果这些黑面饼子起了很大的作用,这就是藩骑随时准备的好处,给秦延上了一课。
    不过就是这几十个饼子现在也散尽了,这还是紧着给了那些眼看支撑不住的人,否则早就耗尽了。
    现下这里离着有脚店的地方还远,但是秦延已经没有可以施舍的饼子了。
    “走吧,到了前面脚店再说,”
    秦延看看四周那些人的眼神叹口气,最起码现在他是无能为力了。
    不是秦延过于心软,而是这些军卒和强壮、弓手逃亡过来,非战之罪。
    如果临战恐惧而奔逃也就罢了,实在是粮秣断绝将他们都坑了。
    到现在朝廷里才下旨不再继续治罪,允许他们自行回乡。
    只是沿途没有什么接济,因为鄜延路本地产粮不敷使用的,大部分的粮秣是从中原运来,非常金贵,如果赈济这些军卒鄜延路的存粮将为之一空,就连普通百姓口粮也要受到威胁,而朝廷困窘也无法赈济这些人,只能让这样悲催的局面继续下去。
    秦延一路上救济了多次,开销出了数百贯的资财。
    这天他们赶到了清涧城外的脚店,只见脚店对面摆放了一个施粥点,十几人在忙碌着施粥,热气腾腾的粟米粥很稠。
    秦延等人下马准备进店休息,秦延看了眼对面,蓦然发现当先施粥的女子是如此的眼熟,秦延再次仔细看去,正和女子四目相对,柳叶眉瓜子脸高髻影约,正是冯小娥,
    “拜见官人,”
    冯小娥嫣然一笑当先施礼道。
    “果然好巧,再见有缘啊,哈哈,”
    秦延笑着拱手。
    冯小娥脸上微红,旋即消失不见,她低头给依次上来的人舀粥。
    秦延抬眼望望冯记忙碌的人们不禁点点头,嗯,果然做到了为富也有仁义,冯记不错。
    第二天一早,秦延等人出发的时候,粥点已经开始施粥了,不过没有看到冯小娥的身影,因此也就没有告别,不过在秦延看来延州还是会相逢的。
    马队继续上路,走了数里,只见路边有一女两男三人,嗯,一个十三四的女娃两个七八岁的男娃跪在路边,一个男子的尸体躺在地上,一块麻布盖上男子的尸体。
    清瘦之极的女娃举着一个卖身葬父的牌子跪在寒风里,两个男娃在旁边等着小眼睛茫然的看着,很显然他们不清楚他们经历了什么。
    秦延的马队走了过去,女孩的眼神暗淡下去,很显然又是没有人为她葬父,她还得等待下去。
    秦延回头看了眼,一路上见过了一切的悲喜,他知道这些事儿他不可能都管过得过来,他顶替了不来大宋官府的缺位。
    也就是回头一望之时,他突然看到了麻布下被风吹出来的衣角,很显然是红色的,正是宋军的红色战袍,这一点他是绝不会看错的。
    秦延勒住了战马叹了口气,
    “三郎,我秦家实在没有那么多钱粮救助这般多,”
    这几天看到秦延救助了如此多人,不过花销也是如流水般,秦伯义相当的肉疼,这次他忍不住阻拦道,
    “阿爹放心,钱粮的事儿好说,到了延州孩儿自有办法赚来,只是不能这些娃儿冻饿致死,”
    秦延调转马头返回。
    那个女孩蓦然的低着头,不知道在寒风中她和弟弟还得煎熬多久。
    突然马蹄声响起,女孩急忙抬头看来,只见几骑来到她的面前,女孩的黑漆漆的眸子盯着当先的秦延,脸上充满了渴望,
    “家里没有人了吗,如果某为你买了棺木葬了你阿爹,送你等归家如何,”
    秦延轻声问道。
    “阿爹是厢军,就在那边的村子里,家里没有田亩的,阿妈早死,现下没有人照料我等了,”
    女孩磕绊着,接着她放下了牌子跪倒在地,
    “望官人葬了阿爹,小樱和弟弟们愿为官人当牛做马,以报恩德,”
    女孩不断的叩首。
    秦延看着女孩伏在地上的双手,那里已经冻得青紫,有了冻疮。
    ‘起来吧,以后你和你弟弟就跟了我,’
    秦延道。
    “多谢官人,多谢官人,”
    女孩没有起来,而是拉着两个懵懂的弟弟一起叩首谢恩。
    秦延一伸马鞭阻止了几个孩子的叩谢,转身看向身边的米擒那花,
    “那花,你带几人帮着葬了她父,这几日你照料她,到了延州某再安排就是了,”
    米擒那花轻笑了一下,她轻盈的飞下战马,拉住了女孩的手,感受到是皮包着骨头,
    ‘叫什么名字啊,’
    “奴奴叫唐丫,两个弟弟叫唐大郎,唐二郎,”
    女孩既有些胆怯又有些好奇的盯着面前的这个藩人姐姐。
    “以后叫我那花姐姐吧,”
    米擒那花笑道,不过她笑的很是英气,和抚媚之类的实在不搭边。
    “那花姐姐,”
    唐丫怯生生道。
    唐大郎、唐二郎傻呆呆的看着米擒那花。
    “官人,在这里等会儿吧,妾身带着他们去去就来,”
    米擒那花回身道。
    秦延点点头,由于有父兄在此,他不好轻离,只能麻烦那花了。
    那花带着几个藩人领着姐弟三人爬上了道旁的土坡,其他人在下面等着。
    秦延命周四返回清涧城去购买一副棺木为唐姓军卒下葬。
    秦延命人换过一盆炭火,马车上人不动弹,就靠炭火取暖,否则人要冻僵了。
    秦伯义让秦延上车取暖,被秦延拒绝了。
    自己取暖,让下面的人寒风中挺立着,这不是此时此地该做的,秦延不是那些安然享乐之辈,他需要的是让下面所有人都知道,爷是和他们同甘共苦的。
    秦延手拿马鞭在道旁溜溜达达走着,让身体保持一定的温度。
    东北方烟尘荡起,又有人马向西南而来。
    灰尘中青色的冯记旗帜露了出来,秦延微微一笑,真的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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