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禹行听张妈妈把话说完,只望谢玉娇那边瞧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娇娇,你就是太要强了,不过那老头子也确实要得点教训了。”
    谢玉娇听了这话,原本那一丝不安也都没有了,只轻哼了一声道:“我现在想想,也确实有些亏了,那给族中种的那些地,一年也产出不了多少的田租,这下二叔公中风了,只怕以后延医送药的银子还要花去不少呢!”
    徐禹行闻言,只无奈的摇了摇头,开口道:“罢了,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今儿是年节,得高兴一些。”
    徐氏这会儿也稍稍回过了神来,又想起今天到底是过年,便开口道:“也是,不说这些,咱一起回正院去,我让张妈妈看看厨房的饭菜准备的如何了。”
    因为谢家还在孝中,过年都是一切从简的,除了吃一顿团圆饭之外,就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了。到了下午的时候,城里马家特意派了人过来,说要请徐禹行过去吃年夜饭,徐蕙如又在那边住着,徐氏也不好强留,便放了徐禹行走,只让他明天还回来,难得年节不用忙,在谢家好好休息几日。
    这让到了晚上,一家子就只剩下几个女眷并谢朝宗这么一个小男子汉过年了。徐氏备晚膳的时候,特意丫鬟留了一个空位,放上了酒杯斟满了酒,谢玉娇知道,那是谢老爷的位置。
    平常徐氏吃饭就很安静,大姑奶奶也是安静惯了的人,宝珍和宝珠因为瞧见今儿菜多,也都安安静静的只顾着自己盘中的饭菜。谢玉娇本就饭量小,一桌子的菜她才动了几筷子就吃不下了。她放下筷子,有些想周天昊了,今年的皇室家宴应该也不会很热闹。任凭谁刚刚经历了一次国破家亡,也不可能高兴的起来。
    徐氏见气氛一时间有些冷淡,便开口道:“家里没个男人,确实冷清的很,去年还有你舅舅和蕙如,今年只有我们这几个人,越发就没了人气。”
    老姨奶奶闻言,便随口道:“这不简单,等娇娇招了上门女婿进来,这男人不就来了吗?”老姨奶奶说完这句,忽然就想起了什么来,只开口问道:“前院不是住着一个客人吗?太太要是实在觉得冷清了,请他过来坐坐也好,反正家里也没有什么外人。”
    老姨奶奶并不知道周天昊走的消息,只隐约听说那人救过徐氏的命,且模样极好,徐氏心里大约有那么几分想法,这年节这么好的机会,如何能不喊进来一起吃一顿饭呢?
    徐氏闻言,只又更叹了一口气:“杨公子早走了,不然是该请他进来。”徐氏虽然知道周天昊的真实身份,一时却也改不了口,若是在老姨奶奶等人跟前一口一个王爷,只怕把他们吓到了哪里。
    一顿饭吃完了,下人们进来收拾东西,派出去给二老太爷请大夫的小厮也回来了,给刘二管家回了话,刘福根便在正院门口等着回话。
    谢玉娇直接喊了他进来,又让丫鬟留了几样方才她们没怎么动过的菜色下来,直接在一旁茶房的蒸笼上热了,让刘福根先喝了一口热茶,再回话。
    “仁安堂的大夫来瞧过了,说二老太爷是什么邪风入中,有阳亢之症,若想痊愈,只怕是难了,这半边的身子,大约是动不了了。”
    谢玉娇听完就明白了,二老太爷这是气得血压飙升,所以中风了。这病就是摆在现代,康复起来也很缓慢,要是在古代,怕只也就是个等死的份儿了。
    谢玉娇心里隐隐有些自责,可又觉得自己做的没错,抬起头的时候,就瞧见徐氏抱着谢朝宗从里头出来。徐氏便开口道:“既然这样,那明儿先送一些银子过去,以后请医问药的银子也由我们家付,在不行,将来他若去了,再给他一副棺材银子也成。”
    徐氏虽然知道谢玉娇嘴上厉害,可她心里却不是什么狠绝的角色,至于之前蒋国胜的死,那也只是他咎由自取,与人无由。但这次二老太爷,终究也算是亲戚一场,徐氏怕谢玉娇难过,便索性什么都应了下来。
    刘福根闻言,只一个劲的点头,这时候丫鬟们热的菜也送了进来。徐氏便喊了张妈妈坐下来,陪着刘福根吃饭。这大过年的,原本就是一家团聚的日子,但这时候还在让他们走动,到底有些不好意思。
    谢玉娇今日没有回绣楼去住,徐蕙如搬走之后,绣楼也显得冷冷清清的,今晚正好陪着徐氏守夜,累了就一起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谢玉娇醒来的时候,徐氏已经走了,老姨奶奶说上香心要诚,所以五更天就起来了,那时候谢玉娇正睡的香甜,徐氏就带着张妈妈,跟着老姨奶奶和大姑奶奶一起去隐龙山那头的土地庙上香去了。
    谢玉娇醒来的时候,已是辰时末刻了,是被谢朝宗给吵醒的。谢朝宗是个属鸡的,没想到也跟鸡一样,一大早就起了。沈姨娘喂他吃了早饭,自己坐在厅中做针线,便让他一个人在房里走走逛逛。
    早些时候因为谢朝宗要学走路,徐氏一早就命人把房里所有的古董摆件都收了起来,如今倒是都平平整整的,就连角落里的暖炉,都用大木板子围了起来,谢朝宗也够不着。
    谢朝宗在厅里头玩了一圈,觉得没意思,一早又没瞧见徐氏,便以为徐氏还在房里睡觉,就和往常一样往里间去了。小短腿一路走到了床前的脚踏下面,看见上头睡着的居然不是徐氏,而是谢玉娇。
    谢朝宗本来就特别喜欢谢玉娇,只是有时候瞧着这姐姐凶巴巴的,所以有时候他的小心脏还怕怕的。此时看见谢玉娇睡得正熟,白皙的脸颊有这样细腻好看,便忍不住用手去戳了戳。
    谢玉娇嗯了一声,皱了皱眉头,扭了个身子继续睡。谢朝宗就咯咯的笑了起来,又用手指戳了一下谢玉娇的脸颊。谢玉娇朦朦胧胧的张开眸子,就瞧见谢朝宗笑得乐呵呵的站在自己的床前,两个奶牙都露了出来。
    这时候沈姨娘从外头听见神情,放下了针线走了进来道:“朝宗,姨娘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不要吵着姐姐睡觉了,姐姐昨儿守夜呢,要多说一会儿。”
    谢玉娇打了一个哈欠从床上起来,一把抱了谢朝宗坐在床沿上,对沈姨娘道:“没关系,我也是该起了。”又在谢朝宗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笑嘻嘻道:“朝宗真能干,都会叫姐姐起床了,真是乖宝宝呢!”
    其实谢玉娇内心是很宠孩子的,只是作为谢家的独苗,谢朝宗身上的担子确实有点重,要是只知道享福,不知道人间疾苦,将来又怎么能撑起这个家呢?
    谢玉娇抖着谢朝宗玩了一会儿,把他放下让他自己去玩,自己穿衣起身,昨儿除夕,吃过晚膳之后,徐氏就打发了好些家就在谢家宅的丫鬟回家去了,因此喜鹊和紫燕这一早都不在,另外还有几个外地买来的小丫鬟却还不会贴身服侍。沈姨娘瞧见外头奶娘看着谢朝宗,便上前亲自服侍谢玉娇穿衣服。
    谢玉娇原本就很少让人服侍穿衣洗漱,不过就是端个水、梳个头才让丫鬟们去做,因此便道:“姨娘坐下吧,我用不着人服侍,一会儿帮我梳个头就好。”谢玉娇来了这里也有两了,还是没学会梳头这一项工作,按照她的意思,就应该直接扎个马尾巴了事了。
    沈姨娘只规规矩矩的应了,让外头小丫鬟送了洗脸水进来。见谢玉娇不说话,便也坐在一旁不开口。早些时候,沈老娘来找她的时候,说起了沈石虎的事情,话语中依稀透露了那么点的意思。沈姨娘想了想沈石虎平常对谢玉娇那份上心,也知道沈老娘只怕推断的不错。可如今家里来了一个杨公子,一家人都这样厚待他,听说又是一个家世极好的,这样的人和沈石虎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底下。
    沈姨娘想到这里又觉得沈石虎心大,可他又是自己的亲兄长,如今在外头打仗,生死未卜的,她终究还是放心不下,想起这些就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谢玉娇瞧见沈姨娘叹了一口气,大约也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便故意道:“听说下个月你二弟三弟又要考秀才去了,这回要是中了,我请康大人替他们写举荐信,让他们去栖霞书院念书去。”
    谢玉娇对于沈石虎对自己的那份忠诚是感激的,但这和爱情是两码事情,她一直觉得自己无法爱上这里土生土长的男人,因为脑子里有太多礼教的思想存在,所以在遇上周天昊之前,她甚至对婚姻从来没有期待过。那种类似于随便找一个伴,能将就着过日子的感觉其实并不好。
    “这可不敢当,这哪里能去那样的地方念书,要不少银子吧?”沈姨娘心里虽然很期待,但是一想到那必定价格不菲的束侑,沈姨娘还是只有期待的份儿了。
    谢玉娇却不这么认为,徐家落败,徐禹行和大姑奶奶就算将来有所出,那也会比朝宗小上好几岁,将来能帮衬这谢朝宗的,也就只有沈家这几个兄弟了,毕竟是亲舅舅。
    “束侑都不是问题,只要能念得下去,将来还怕赚不回这些银子吗?”谢玉娇说着,从镜中瞧见为自己梳头的沈姨娘笑了笑,边知道她也是乐意的。
    “其实我娘跟我说过,石楠已经十六了,若是这一次还不能考中秀才,只怕也不是读书这块料子,到不如让他出来了,去城里铺子里当个学徒,将来也算有了一技之长。至于石舟,他年纪还小,还可以再看看。”
    谢玉娇倒是不太懂这些,也不知道几岁中秀才才算正常,她以前看的书里面,写的神童才能十一二岁中秀才,况且就算中了秀才,也不能马上中举人,还是得一步一步的来。当然也有考了一辈子,只能是个秀才的,就比如大名鼎鼎的孔乙己。
    沈姨娘帮谢玉娇梳好了头,拿着镜子给她照了一下,谢玉娇看了一眼,果然是好手艺。虽说她对古人纳妾这件事情实在看不过去,可如今有沈姨娘这样的人陪在徐氏的身边,谢玉娇多少也放心些。
    用过了早膳,谢玉娇逗着谢朝宗又完了好半天,徐氏和老姨奶奶们也就回来了。因为去的早,虽没烧到头一炷香,但那时候人倒是不多,因此回来也就早了一些。
    谢玉娇让丫鬟去准备几样素点心端过来,她们一早就走,必定没吃什么东西。徐氏又带了好些菩萨跟前供果的水果点心,让沈姨娘收起来,说一会儿端出来让谢玉娇和谢朝宗多吃几口,可以保佑人身康体健的。其中还有一些长生果,徐氏只吩咐道:“这长生果可以放一些时日,你用瓷罐子收好了,到时候我还要用它招待人。”
    这种菩萨跟前拿回来的体己东西,招待什么人呢?谢玉娇只有些疑惑的打量这徐氏,那边老姨奶奶笑着道:“人家京城的公子哥没准不信这个,还不肯吃呢,就你当宝贝一样的。”
    谢玉娇听了,顿时就明白了,徐氏便笑着道:“那老庙祝说了,这东西吃的好,可以让身体快些好起来,我就随便抓了一把回来。”
    谢玉娇瞧着那袋子里满满的小半袋子,心道这还叫随便抓了一把回来?指不定都拿回来呢!肯定是我们家捐的香火银子多,所以人家老庙祝才没说什么。
    里头正聊的高兴,外面忽然跑了个婆子进来,见了众人,只开口道:“太太快出门去瞧瞧,外头来了好些穿靴带帽的人,长长的一个车队往这边来,领头的已经到了门口了。”
    徐氏闻言,只微微愣了一下,扭头往谢玉娇那边看了一眼。这时候第二波报信的也来了,刘福根亲自从外头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太……太太……外头……外头……”
    平常刘福根出了名的巧嘴,说话从来不结巴,可今儿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结结巴巴半日都没说出个所以然,徐氏在一旁听了直皱眉头,却是急也急不出来。
    “二管家,您倒是好好说呢,别着急!”谢玉娇只开口道。
    刘福根喘了一口粗气,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这才稳住了情绪,开口道:“太太,那领头的说,后面的马车里坐着的是娘后娘娘……”
    众婆子丫鬟都不明白,私下里好奇问道:“皇后娘娘是个什么东西?”
    有人知道一些的,只急忙道:“皇后娘娘她不是个东西……”
    谢玉娇越听了哭笑不得,又暗暗好奇,这皇后娘娘跑到谢家来做什么?难不成是来认亲戚的?似乎听徐氏说起过,当今皇后是安国公府的姑娘,那倒的确和徐氏有那么些关系。只是……十几年没联系了,这会儿来做什么?
    谢玉娇心里略略打起了鼓来,忽然就茅塞顿开了起来,难不成皇后娘娘专程跑这么一趟,就是想威逼自己离周天昊远一点?似乎前世谢玉娇看过的所有总裁文中,婆婆不满意未来儿媳,都会用钱狠狠的砸在她脸上,趾高气昂的说:“想要多少钱,你说,只要能离开我儿子就行!”
    谢玉娇心中暗暗嘀咕,这要是皇后娘娘也让自己开个价,那她应该开多少呢?好容易找了一个老乡,只怕全大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让谢玉娇撒手,确实还有那么点舍不得,只是……若是价格开的高一些,大约也能成交,谢玉娇只一厢情愿的想着。
    这时候刘福根也已经不喘了,高高兴兴的笑了起来,往谢玉娇那边看了一眼,又对徐氏道:“那人还说……皇后娘娘是替睿王殿下,向咱们大姑娘提亲来的!”
    谢玉娇听完这句话,下巴掉下来了……
    ☆、第0102章
    谢玉娇早就知道周天昊并不是一个按规矩出牌的人,可这也太胡闹了,让皇后娘娘上他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提亲?亏他也想的出来……谢玉娇这会子都能想象出皇后那张必定拉得比马还长的脸,只怕之后的妯娌之路也不好走了。周天昊为了这事儿得罪一个做皇后的大嫂,实在太不应该了。
    徐氏只愣了好半天,等刘福根把话说完了好久,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愣愣道:“二管家,你……你没听错吧?皇后娘娘亲自来提亲?这……这……”
    张妈妈瞧着徐氏一时没有主见的样子,只连忙恭喜道:“太太还这这那那的做什么,赶紧到门上迎进来啊!这是天大的喜事,咱谢家要出一个王妃啦!”
    谢玉娇虽然也被这一出戏弄的有点头大,可一听张妈妈说起什么王妃什么的,才猛然醒悟过来,自己就是这戏中的人。提亲这么大的事情,周天昊居然一开始半点也不透露,这简直就是个混蛋……
    “是是……我这就亲自去迎,张妈妈,你快吩咐下去,让家里的奴才都别乱跑,看见有人进来,就跪下,千万别冲撞了贵人。”徐氏一边吩咐,一边又开口道:“这接驾的规矩很多,我也不懂,这该如何是好呢?”
    谢玉娇方才脸红了一阵,这会儿已是平静了下来,便拉着徐氏的手道:“母亲别怕,既说是来提亲的,那咱就把她当提亲的人好了。”
    “你这孩子……”徐氏见谢玉娇脸上还红着,也知道她这时候必定还是怕羞的,便吩咐道:“张妈妈,你先带姑娘进去好好打扮一番,这样也太素净了些。”
    谢玉娇只哭笑不得道:“母亲,家里还守着孝呢,你让我怎么样不素净些呢?”
    徐氏也是慌了神了,又瞧着谢玉娇如今十六岁的姑娘,出落的窈窕清丽,比以前更成熟稳重,便笑着道:“罢了,就这样和我一起去迎驾吧,免得皇后娘娘怪罪了。”
    外头,徐皇后坐在华丽高贵的马车中,四周铺着柔软的云锦垫子,几个宫女正规规矩矩的服侍在一旁。她侧着身子,单手支颐,想着昨日安国公夫人进宫时候说的那些话。
    安国公家如今没有适龄的姑娘可以嫁睿王,可永昌侯府、诚国公府、安靖侯府,晋阳侯府,每一家都有适龄的姑娘,这睿王妃之位实在空了许久了。这些人家中不论哪家的姑娘嫁进去了,对安国公府也没有什么好处。如今既然冒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来,倒不如给了她这个面子,让她嫁入皇家,将来也好拿捏。皇帝的兄弟本就不多,睿王又是最得宠的那个一个,和睿王妃搞好关系,将来对你自己也有好处。
    徐皇后本万分不愿放下了身价做媒婆,可听了安国公夫人的这一席话,也只好答应了下来。好在行宫储物颇丰,因此派人打点了一个下午,这提亲需要预备的东西也预备全了。
    徐皇后想到这里还忍不住苦笑了一声,摊上这样一个小叔子,她也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运了。可是……这又能怎样呢?就连皇帝的位置都是小叔子让的,自己还能有什么怨言呢?
    进了谢家宅,马车渐渐放慢了速度,好在谢家是大户人家,门前的路也是修得极好的,不然像她这样规格的马车,只怕还驶不进来呢。
    外头太监拉长了声音,站在马车外回禀道:“回皇后娘娘,谢府已经到了,奴才已经传过话了,谢家上下一众人等,都已经在门口跪迎。”
    徐皇后只点了点头,自从经历的破城,南迁这些事情之后,徐皇后对这些礼节性的东西也看淡了很多。她越发就想明白了,很多自己看似很重要的东西,在命运千钧一发的时候,其实并不重要,就比如说那匍匐在自己足下的芸芸众生。在生死这一件事情上头,他们都是平等的。
    徐皇后正想开口,外头那太监又回道:“周围来了很多看热闹的百姓,娘娘是否要驱赶一下?”
    徐皇后便摆了摆手道:“罢了,不必驱赶,让侍卫挡在前头,以防动乱就好。”
    太监领命而去,对着人群喊道:“皇后娘娘特准尔等瞻仰凤颜,尔等跪安勿扰,违者格杀勿论。”
    看热闹的老百姓哪里听得懂前头这些话,倒是对后面一句格杀勿论听的真真切切的,大家又瞧见徐氏领着谢家一家老小都跪在门口,心道这来的必定是不得了的人物,便都跟着一起跪了下来,黑压压的一片。
    只见朱红色雕漆马车前面的明黄色帷帐闪了一下,出来一个十五六岁妙龄的姑娘,众人皆以为她就是皇后,急急忙忙把头给压下来,只等看清了,才发现不过就是一个容貌出挑的宫女。
    谢玉娇也抬起眸子淡淡扫了一眼,那宫女确实长相出众,鹅蛋脸型,嘴角带笑,一双杏眼顾盼生辉,行事中又带着几分果敢,一看就是皇后娘娘身边体面的宫女。
    众人一时都压低了脑门不敢抬头,只听她脆生生的开口道:“娘娘,到了。”
    这一声原本是很轻柔的,只是众人都沉默不语,便格外能听清了。大家伙不约而同的稍稍抬起点头来,视线往马车那边扫过去,就瞧见一只白皙纤细,带着护甲的手,从帘中先伸了出来。
    众人也因此而屏息了起来,肩头略略下沉,谢玉娇垂下眸子,低下头来。紧接着车帘一闪,徐皇后穿着一袭正红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长袍,款款从马车上下来。
    也不知道谁在人群中起了一个头,众人都跟着三拜九口了起来,大家带着结结巴巴的口音道:“皇后娘娘千岁。”
    谢玉娇听着这此起彼伏的叩拜声,心中还觉得有些好笑,想必皇后娘娘这辈子也能记住今天了。徐皇后果然有些不好意思,原本以为老百姓们目不识丁的,可能会冲撞了自己,没想到这谢家宅的百姓们居然如此民风淳朴,一个个都跪了下来磕头请安,还有人甚至吓得连头也不敢抬。
    徐皇后便开口道:“福安,拿些铜钱赏他们。”
    那领头的太监听了,只恭恭敬敬的吩咐了下去,不一会儿从后面跟着的几辆马车中,便抬了一箩筐的铜钱出来,几个宫女用纤纤细手撒了出去。一开始众人还不敢抢,后来有人忍不住在地上抓了一把,大家这才忙着一边谢恩,一边捡铜钱。
    徐皇后便笑着道:“这是今年内制的新铜钱,你们拿几个回去,就当是喜庆吧。”
    徐氏抬起头来往徐皇后那边看了一眼,隐隐瞧出她有几分安国公的影子,也不敢贸然上前请安,便还带着众人跪在门口。徐皇后打发了百姓们,这才转身,瞧见谢家一家老小人都跪在这边,还有婆子抱着一个一岁开外的奶娃子。徐皇后扫了一眼,果然没瞧见一个当家的男子。
    “都起来吧。”徐皇后开口道,声线中透着几分威严,徐氏这才领着众人谢恩起身,开口道:“皇后娘娘里面请。”
    徐氏年幼时在国公府长大,到也曾见过不少豪门贵妇,只是如今多年不曾跟人打什么交代,这一下子瞧见徐皇后,还有几分紧张,说话的口音都微微颤抖了几分。徐皇后似乎看出了徐氏的拘谨,脸上依旧笑意淡淡,跟着她进了谢家。
    正堂里头已经摆好了茶盏瓜果。谢家虽然是乡村土豪,在当地确实也是富贵之门,徐氏瞧着这气派的庭院正堂,略略点头。听说谢家是江宁首富,果然名不虚传,短短的时间内有这样的排场,也确实不易了。
    徐氏邀了徐皇后在主位落座,自己却不敢坐下,堂中众人也都站着。徐皇后扫了一眼众人,脸上的笑又多了几分,对徐氏道:“按理,本宫还要喊你一声堂姐。”
    徐氏闻言,只连忙摆手道:“娘娘快别这么说,民妇不敢当,不敢当。”
    徐皇后便道:“都坐吧,坐下来才好谈事情。”
    徐氏见她吩咐了下来,也只好在下首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谢玉娇便恭恭敬敬的站在她的身后。徐皇后抬起头看了一眼谢玉娇,只见她虽然一副素净的打扮,但还是难掩光华,整个人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就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那一双眉宇生的极好,虽然略微下垂,但是不卑不亢,竟比起京城里的闺秀都丝毫不差。这样的风流品貌,怪不得能勾引的睿王神魂颠倒的。
    徐皇后收回目光,嘴角微微一笑,心道睿王这小子,平常桀骜不驯惯了,如今居然找了看上去这般厉害的媳妇,也不知道将来服不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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