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呕血晕倒了大半日不醒,大夫摇头说药石罔效,委婉表达准备后事。莫鼎元是个孝子,当即红眼跪在老娘床前忏悔自己长期打仗,疏忽了对老娘的照顾。
    莫明珠从香水铺子回来,才知道老夫人晕倒了,急急赶到老夫人所在的清心园,正见一屋子人都在红眼抹泪,且不管几个真心几个假意,那气氛凝重非常。
    姨娘周氏、田氏,以及各自的丫鬟几个,连高氏、莫雪兰母女、莫晓曼都在屋里抹泪,可见老夫人这是病入膏肓了,众人都来陪伴最后一程。
    “爹爹,祖母如何了?”莫明珠轻声问。
    “唉……赶紧去多陪陪你祖母吧。”莫鼎元不忍再说,心痛。“娘,明珠来了,您不是一直说想见她吗,现在明珠来了,你快醒醒啊……”
    老夫人陷入昏迷。
    莫晓曼捏着手帕擦了擦眼泪,红眼瞪莫明珠:“大姐真是心宽!祖母都病成这样了你还成天在外头晃荡!”
    “住嘴。”莫鼎元低声斥道,“还嫌不够闹心吗?”
    瞟了眼双眼怨恨的莫晓曼,莫明珠上前翻了翻老人的眼皮,又看了看唇,问了一旁的大夫。“祖母怎会突然咳血昏迷?”
    大夫结巴,余光似瞟了眼高氏,才道:“食物中毒,老夫人最近吃的蜜枣酥和雪莲药相克,所以导致了肺部出血……”
    “又是蜜枣酥和雪莲,上回柳姨娘之事后不是说这二物不得同时送给主子服用吗?”一旁的田姨娘道。她想来唯唯诺诺,没有存在感,这回竟然突兀地开口了。柳姨娘上回便是雪莲和蜜枣酥同时吃了,七窍流血而死的,死状可怖之极。
    飞絮忙跪下大呼“冤枉”,却不敢说那蜜枣酥是哪儿来的。
    莫晓曼一口接过话:“就是龙额侯送的蜜枣酥和雪莲,大姐,祖母这一劫可都是因为你!去招惹不该招惹的男人,你把祖母害死了!”
    “啪!”
    莫晓曼话音刚落就挨了重重一耳刮子,当着莫鼎元、高氏所有人的面,莫明珠就那么一下子下去了!将莫鼎元都震了震,不料莫明珠有这般气势和胆子。
    “没大没小,口无遮拦。祖母还好好的躺着,什么死了!”
    莫晓曼被打懵,以前莫明珠虽厉害却也收敛,哪敢这么直接当面打她?
    高氏端出慈母的样子训话:“我知道你并不把我当母亲敬重,虽然我现在不掌管这个家了,但明珠你这般当着老爷和老夫人的面出手打庶妹,未免太嚣张!”“老爷,哪怕我不管这个家了,但也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如何能容忍这般凶残大胆的女儿为祸府上,让人说我莫府没有教养?”
    “这就叫凶残大胆了?”莫明珠笑了一声,挥手啪啪两耳光又快又狠,朝高氏的脸打下去。
    高氏猝不及防被打栽了大跟头。
    “这才叫凶残大胆!”
    ☆、第98章 高氏的真面目
    莫鼎元吃惊,忙唤了声——“明珠,别这般……”好歹高氏还有高国公府撑腰,她这般打未免被人捉住话柄,到时候又落个不好的名声。
    高氏捂脸眼珠惊且怒地瞪莫明珠:“你、你打我?我可是你母亲!你打我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这第一巴掌是替我娘打的;第二巴掌是替祖母打的,让你泯灭良知,竟对老人下手!要遭天打雷劈的是你!”
    莫鼎元听出不对。“明珠,你说的什么下手?”
    “爹爹,祖母根本不是食物相克而病,而是被人下了毒!柳姨娘也是,她并不是吃错了食物是被人毒死的!”莫明珠啪一下将提在手中的包袱放在桌上。“这才是让柳姨娘丧命,让祖母呕血的真正原因!”
    包袱打开,竟是两只煮药的罐子。
    高氏当即白了脸色。
    大丫鬟飞絮:“这是老夫人的药罐子!”“这另一只……是柳姨娘的!”
    莫府各个主子都有自己的药罐子,上面以名字标记,这两只煮药的罐子正是柳姨娘和老夫人的。
    高氏陡然目光由端庄变得凶狠,盯莫明珠恨不能吃了她。莫明珠亦不惧她的眼神,无畏揭穿:“这罐子以铅粉混合制成,熬煮雪莲之后,铅毒渗透进药中,日子一久就会中毒,七窍流血而死!”
    “当真?!”
    “爹爹若不信,我可以证明。”莫明珠拿出一把显色香粉,往药罐子的内部一撒,立刻有铅粉的黑死气息喷涌而出。“这是显色香粉,铅粉之气为暗沉的黑色,爹爹请看。”
    莫鼎元大为吃惊,揪住大夫往地上一拍,那大夫跪在地上大呼饶命。“你这庸医如何诊断的?!竟说是食物中毒!”
    莫鼎元怒扫了一圈众人,将众人都看了个胆战心惊,田姨娘因为几次附庸高氏作伪证,当即被看得刷白了脸几欲哭出来。莫鼎元一把拧起高氏的衣襟:“高,慧,贤,我只当你在府里争争宠罢了,没想到你竟敢害娘!”
    莫鼎元是武夫,发怒可怕。高氏也不禁哆嗦。“不是我,不是我!光凭个刻字的药罐子怎么能说就是我?”她一指莫明珠,含着泪凄怆道:“明珠啊明珠,你好狠毒的心!哪怕我不是你亲娘,你也不能这般栽赃陷害我呀!”
    “我哪怕没有生你,但是这么多年养育你哪怕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高氏委屈痛哭。
    莫晓曼完全懵了,不知道到底真相为何,一直高氏、莫雪兰都告诉她是莫明珠害死了她娘,现在竟然说是高氏,难道她一直被骗了吗?
    高氏见莫晓曼怀疑的眼神心下暗叫不好,这丫头片子知道一些事情,真该早点收拾了她去,真是失算!
    “晓曼,我待你这般好,你难道也以为我会害柳姨娘吗,我一向视柳姨娘为好姐妹的呀……”“谁不知道这府上就你最懂香最懂毒,要说害,也是你最有那能力!我一向侍奉婆婆如亲娘,谁不知道?我怎么会害她。”
    对,莫明珠一直不喜欢她们母女,而高氏和莫雪兰待她们都不错,莫晓曼心头一向,再次愚蠢地投入了高氏的阵营,助攻:“就是!莫府上下谁不知道祖母从前一直不喜欢你,柳姨娘与你也有过节,所以你怀恨在心,处心积虑将她们害死!”
    莫雪兰一直默不作声,关键时候就出来“娘啊娘”“爹啊爹”的抹泪儿,放□□。
    几个人一唱一和、戏演得极到位,仿佛真是莫明珠怀恨老夫人和柳姨娘将二人毒死了。
    “母亲、四妹,既然事实摆在眼前你们都还不认罪,那也休得怪我无情不给你们留退路!”莫明珠又对莫鼎元道:“爹爹请带上人,随我来。”
    莫鼎元吩咐了十数个强壮家丁,一众人跟在莫明珠身后,浩浩荡荡地往高氏所住的香梧园去。
    路上高氏脸色如绷到极致的弦,莫雪兰浑身发抖,走路都不利索了。本以为将老夫人毒死之后,那掌家大权就重新回到她们母女手中,却不想,这莫明珠竟似早有准备!丫头片子,段数竟越来越高、手段越来越狠,高氏眼光斥了眼莫雪兰:还没大祸临头,哆嗦个什么!
    莫明珠将众人带到海棠花花圃下,花圃方圆各两丈(六七米),不小。这一片海棠年年长得都不大好,奇怪的是却一直种着没移除。现在冬末,花圃里一片光枝,丑陋得很。
    “明珠,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莫鼎元发蒙,“这一片海棠花是十多年前你娘吩咐让人种的,不能挖啊!”
    一听挖海棠,高氏满身虚汗,几乎舌头打结。“这可是你亲娘让人种的,明珠,难道你连自己亲生娘亲的遗物都要毁了吗?”
    莫明珠冷哼了一声,瞟了眼高氏,并不中她激将法。
    “爹爹,莫府所有的冤情都在这花圃之下!所有的亡魂,都在这儿死不瞑目!将它挖开,您就明白了!”
    十几个壮丁扛着锄头挖了近一个时辰,将整个花圃的泥土都翻了个转,终于半丈之下的泥坑里,挖出两包青布包裹的东西来!打开一看,竟是陶罐碎片。
    “老爷,瓦片碎片上有字!”管家道。
    “我看看!”
    莫鼎元将碎片的字拼好,竟成了一个字——“姝”。莫府上下,唯有莫明珠的娘亲名字中有个“姝”字!而另一包陶罐碎片分量是两倍,约莫是两只陶罐的碎片,亦有字——一个作“琳”,一个作“均”。
    “姝,琳,均……”莫鼎元呢喃着三字,渐渐手颤抖,瞪圆了眼说不出一句话。
    莫明珠捧着那一堆有姝字的瓦罐碎片,紧咬了牙、眼泪落下来:“爹爹,娘亲、三妹晓琳,都是被这两堆□□罐子毒死的!至于灵均的痴傻之症,自是不必说了。爹爹,这毒妇,决不能放过!”
    莫明珠怒瞪高氏,莫鼎元捧着那几片字咬得牙齿咯咯作响。
    高氏在莫明珠和莫鼎元的眼神之下腿一软,幸而莫雪兰扶了一把才没瘫在地上。
    母女俩都颤抖不已。
    高氏:“就、就算这两只药罐子毒死了陈氏和晓琳,那也不能说明与我有关!我高慧贤出身名门高家,贤良淑德长安闻名,老爷,你不要被莫明珠欺骗了呀,我承认从前对她太严苛,没有照顾好她,但是断然没有杀人啊……”
    “老爷,我根本不懂用毒,我怎么会用这么高明的手段将她们毒死……”
    莫雪兰:“爹爹,这些分明是大姐污蔑啊,什么□□罐子,大姐会制香制毒,分明是她干得栽赃母亲……”
    “住口!”莫鼎元挥手,啪啪两耳光打在莫雪兰和高氏脸上,又重又狠。
    高氏和莫雪兰被打了个披头散发,跌在泥地滚了一身泥。高氏嘴磕在毒死莫明珠娘亲的那只陶罐碎片上,满嘴血,脸也划破了一道。
    “老爷,你就是打死我,我也是冤枉的呀……冤枉呀!”高氏抵死不认,喊冤声一声高过一声。
    莫明珠看了眼周姨娘,她正跪在地上捧着有琳字的瓦罐碎片泪流满面。
    受了莫明珠的眼神,周姨娘擦了眼泪,满面懊悔、怒恨,爬到莫鼎元跟前:“秀碧有罪、秀碧有罪!几次帮助高氏作恶,几次陷害明珠小姐,又用陶罐毒死柳姨娘,月前开始用毒罐子给老夫人煮药,以图毒害了老夫人后谋夺治家权力。却没想到自己的孩子也被这恶妇害了……是我罪有应得……”
    ☆、第99章 韩沉提亲,雪兰出嫁
    “你,你胡说什么周秀碧!”高氏这下真正狰狞、惊慌了,“莫明珠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这么坑害我!我知道了,你是嫉妒我是正室而你只是个妾,所以你联合莫明珠……”
    “闭嘴你这毒妇!”莫鼎元怒不可遏,一脚将高氏踹翻,“我当真是瞎了眼才让你在后宅为虎作伥这么多年!”“阿姝,晓琳……阿姝……”想起莫明珠的娘亲,莫鼎元男儿落泪,心痛如绞,“来人,将这个毒妇狠狠地捆起来送官府定罪!”
    “爹,爹,母亲是被冤枉的!是莫明珠,她心狠手辣她要致我们于死地啊!爹爹你看清楚啊……”莫雪兰哭求,泪眼汪汪。
    “你再说一句,将你一起捆了送官府!”莫鼎元气得两眼通红,缠着血丝。
    高氏哭求,“老爷,你要杀我要剐我我都认了,可是雪兰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不能这么对她。她身上流着你的血啊……”
    莫雪兰又哭喊一声“爹……”,莫鼎元那一巴掌顿在空中,打不下去。
    高氏爬过求莫明珠。“明珠,那些坏事都是我做的,不关雪兰的事,都是我做的,雪兰一点都不知情啊。老爷,雪兰一点都不知道,都是我爱女心切啊……”
    “求我没用,罪恶自有天看着,死活自有官来判,你做了多少恶,就有多少恶果自己吃!”莫明珠握着那片有“姝”字的陶罐,心绪难平,这是她母亲的名字。
    高氏见莫明珠看那片陶罐碎片出神,忽地眼睛危险一眯,从袖中掏出一把黄色粉末,朝莫明珠撒去!“你要我死,我今天就先要了你的命!”
    莫明珠不死,她的女儿、儿子都不会活好,今天就鱼死网破!高氏挥手又洒了一把黄色毒粉,立刻莫明珠身边站着的丫鬟、小厮全数吸入了毒粉,咳呛惊叫,倒在地上呕吐不止。
    “来人,将这毒妇制住!”莫鼎元虽会武功,但那毒香无孔不入,他亦不得近身。
    莫明珠晕倒在地,高氏哈哈狞笑一声,双手掐莫明珠的脖子。“你娘死在我手里,你也一样会死在我手里!我活不了,你这贱蹄子也休想活!”“每次一看你这张脸,我就想起陈姝那个贱人,可恨,可恨至极!”
    忽然,已经被毒晕倒的莫明珠猛地睁眼,哼笑一声,一把泥土撒过去,高氏一声痛叫,眼睛被砂砾磨得生疼睁不开。“啊!!我、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毒妇!你竟会使毒香,还说不是你下毒!”莫鼎元抽鞭子将高氏捆住,令她除了嗷嗷痛叫之外再动弹不得。莫雪兰扑过去抱住高氏,赌莫鼎元道:“爹爹你将我一起打死吧,将我一起打死吧,娘做那些都是为了我能过得好,你将我一起打死吧……呜呜呜……”
    到底自己的亲女儿,莫鼎元下不去手。
    莫晓曼饶是再蠢,现在也明白了到底是谁毒死了自己的亲娘娘,想起过往种种被高氏、莫雪兰蒙骗,一声尖叫扑上去将莫雪兰按在泥地里一阵扭打抓扯——“爹爹不敢打死你,我打死你!莫雪兰你这虚伪恶毒的女人,你虚情假意把我利用了这么多年!”“你让我帮你陷害大姐,欺负大姐,我处处帮你背黑锅,你却这样陷害我,莫雪兰你这狼心狗肺的伪才女!”
    尖叫,哭骂,厮打,谁也将抹莫晓曼拉不开。她疯了一样撕扯着莫雪兰,撕烂了莫雪兰华美的白裙、扯掉了她几撮儿秀丽的长发,莫雪兰雪白的小脸儿被抓得横七竖八全是指甲血痕。
    数年来虚假的姐妹俩这下总算真实相对!莫雪兰奋起反抗,两女疯子一样滚在泥地里撕打,将对方往死里弄!
    高氏见无人帮莫雪兰,拼命挣扎开绳子扑过去撕扯莫晓曼,下手极狠,哪里还有半点慈母的样子,莫晓曼立刻落了下风,但也不饶,一口咬在莫雪兰手上——“啊!”
    见这乱七八糟、狗咬狗,莫鼎元气炸肺。“给我拉开!”
    高氏的模样如滚了泥的疯子乞丐一般,哭骂。
    “把嘴给我堵上!”莫鼎元怒道。
    管家跑来报——“老爷,莫府外突然来了一大群人!”
    “谁?!难道是高府的?”莫鼎元脸色大变。
    莫明珠给不小心中毒的丫鬟们服了解药,起身来。“爹爹莫惊,是韩侯爷派来相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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