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静安宫出事竟真让他失了心智,心中竟开始希望父皇早点死?
    “三殿下!三殿下您在哪儿!”
    “三殿下!陛下召您入殿!”
    “三殿下!殿下!!!”
    刘凌刚离开西宫没多久,就听到了沿路宫人们叫唤的声音,赫然一惊。
    “殿下在此!”
    戴良见有人来接,立刻大呼小叫了起来。
    “殿下在这里,在这里!”
    没一会儿,听到声音的宫人们立刻跑了过来,几乎是喜极而泣的围着刘凌:“殿下哇,可让奴婢们找到您了!快快快,您快跟奴婢们走吧,陛下都差岱总管找您一夜了!您怎么不在东宫呢!陛下会震怒的!快走吧!”
    震怒吗?
    刘凌摸了摸鼻子,苦笑了下。
    “休慌,我这就跟你们去。”
    “殿下等等臣。”
    吕鹏程犹豫了一会儿,突然也跟在了其后。
    “臣跟您一起去。”
    “吕寺卿为何……”
    吕鹏程见到刘凌这般吃惊,也是苦笑。
    “臣也做了件错事呢,正好和殿下一同去请罪。”
    希望刘未能看在谱牒内容的面子上,心情大好,放他们一马!
    ***
    可以想象刘凌和吕鹏程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跪在紫宸殿外的,而刘凌被岱山略带慌张的引入寝殿之内时,又是如何的惴惴不安。
    吕鹏程被禁止入殿时,已经开始在思考接下来的后路了。
    吕家不会因此而倒,因为这么多年来,吕家子弟已经很少再参政涉事,大多是清贵却不显要的职位,皇帝也一直很放心。
    最大的可能,就是一直欺骗了皇帝的自己被贬官流放,也有可能随便找个错处,一命呜呼。
    刘凌在入殿的路上已经想到了最坏的打算,有可能因为今夜的鲁莽而从此失去父皇的信任……
    当刘凌进入殿中,看到父皇床边一字排开的庄骏、护国大将军、中书舍人薛棣时,心中就已经升起了不安的预感。
    即使他父皇不能说话,也绝不会让人像是围观一样毫无礼法的站在他的床前,遮挡住他的视线。
    一时间,刘凌的心跳如鼓,眼睛里也似乎弥漫上了一层氤氲。
    还未走到皇帝的床边,他就听到门下侍郎庄骏,这位代国最为位高权重的宰相,对着自己悲恸地开口:
    “殿下,陛下已经……”
    “……崩了!”
    不!不!不!
    他只是随便想想,他只是无心想想!
    不要跟他说出那个字!
    然而庄骏却完全听不到他的心声,依旧在他的耳边不停发声。
    “大行以宗庙、社稷属殿下,殿下,宜速即位!”
    ☆、第149章 矫诏?遗诏?
    西宫起火的第二天,几乎所有将要上朝的大臣都齐聚在紫宸殿外,却被满脸沉重的岱山请了回去。
    没有一个人见到了皇帝。
    没有人能给他们什么答案,但如果昨夜宫中起了火,皇帝辛劳一夜清早不愿见人,也算是说的过去,所以即使官员们心中都疑惑不解,甚至有些不祥的预感,却也都按着岱山的建议继续去上朝了。
    可一到赞者引人入内后,这些大臣们明显感觉到了不对。
    且不说每天早早会来的三殿下并不在殿中,就连文官之首的门下侍郎庄骏都不在殿中。
    “究竟出了什么事?你们看见没有?吕寺卿和蒋寺卿都没来……”
    “我早上去给陛下请安,也没见到陛下的面……”
    百官们议论纷纷,各种不安的情绪迅速弥漫,有些性子急的大臣忍不住,已经开始催促礼官去喊人了。
    “肃静!三殿下到!庄相到!”
    从后殿里首先走出的是庄骏,手中捧着一卷三尺见方的布,而后走出的刘凌一身孝服,更是让人赫然一惊。
    众所周知,这位殿下从小就丧母,宫里正儿八经能让他戴孝的几乎都死的差不多了,唯有……
    “昨天夜里,陛下驾崩,临终前留下遗诏,让三殿下即位。”
    庄骏根本不给其他大臣反应或质疑的时间,当场将手中从床单上裁下来的布一抖,露出上面写着的字来。
    只见布上血迹斑斑,让人触目惊心,当下大理寺卿就一声大叫:“为何有血!既然是遗诏,为何是用血写的!”
    “就是,那血是谁的!陛下为何会流血!”
    “哪有遗诏不是制诏,而是用一片破布写的!简直荒谬!”
    “庄大人,如果陛下驾崩,为何宫中不报丧,不鸣钟,不发讣?如今只凭这一片布,谁能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
    大臣们纷纷提出质疑。
    “昨夜静安宫起火,陛下下令宫中戒严,宫门原本就紧闭,恰逢陛下操劳一夜,引发头风,吐血而崩,当时仅有大内总管岱山和寥寥几个人在场,连制诏都来不及,只能匆匆宣本官和樊将军入宫,在床单上写下这封血书。”
    庄骏神色严肃。
    “不是吾等不愿意发丧,而是昨夜那种情况,一旦发丧,京中内外都要大乱。诸位有所不知,昨天夜里,三殿下在去静安宫主持救火的路上就遇见了行刺的刺客,差点命丧当场!”
    “什么?宫中还有刺客?”
    “不是说让静安宫的火烧完就行了吗?为何殿下还要去救火?”
    “三殿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臣等想听您说。”
    大理寺卿凌胜是刘未一手提拔起来的,自然不会轻易被说服。
    “父皇的头风忌情绪不稳,昨夜静安宫起火,使得父皇病情又起反复,等我赶到的时候,父皇已经驾崩了……”
    刘凌满脸悲戚。
    “昨日火一起,我就去了静安宫救火救人,去静安宫的路上,遇到了刺客,后来几近波折,终于将刺客一举拿下,独独跑了贼首蒋进深。”
    “蒋进深,那不是新任的金甲卫统领吗?疯了他!”
    “怎么可能!”
    “诸位臣公,诸位臣公!”
    庄骏见局面越来越乱,连忙出声安抚。
    “现在陛下已经驾崩,可国不可一日无君,吾等该做的,应当是立刻让三殿下奉遗诏即位,让陛下驾崩的告书和殿下登基的诏书及早传告四方,迅速安定臣民之心才是啊!”
    “但这遗诏一没有制宝制诰,二没有御印封藏,还是写在布片上的血书,让我等如何信服?”
    一位大臣极为激愤。
    “而且陛下如有身体不适,应当立刻召见顾命大臣入宫才对,为何只有庄相和樊将军在宫里?为何只听陛下调遣的金甲卫会在半路伏击殿下?最后见到陛下的,究竟是何人?遗诏又传给了何人?!”
    他几乎已经是冒着杀头灭门的危险上前几步,大声吼道:“谁知道昨晚起火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逼宫,又是不是有人逼着陛下不得不写下这封伪诏?”
    “秦峦,你好大的胆子!”
    庄骏怒发冲冠。
    “你是暗指我等逼宫刺驾不成!”
    “不敢,但不无这种可能!”
    新上任的御史大夫激动的满脸通红。
    刘凌听得堂下一片争吵谩骂,他继位的正统性和合理性也受到质疑,心中只觉得一片悲哀。
    当年他的父皇,是不是也是在这样的一片质疑之声中登位的?如今他只是被人冤枉误会就已经心中悲伤,那父皇这么多年来坐在这个位置上,是不是也是一般的心境?
    如果有人此时站出来仗义执言,刘凌觉得自己真的会感激那人一辈子。父皇为何会为了一本谱牒激动到气绝,他似乎也已经能够明白几分了。
    刘凌放眼看去,支持他立刻即位的寥寥无几,还有在讨论昨夜的大火是怎么回事的,不由得一片烦躁,大吼出声:
    “我即位的事情可以稍后再议,但我父皇尸骨未寒,诸位臣公难道不该先讨论如何让我父皇尽早大行才是吗?”
    刘凌一贯是温和有礼的,如今一声大吼,震得朝中突然都安静了一瞬,就连吵得最凶的几位大臣都突然没了声音。
    “昨夜静安宫大火,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之后父皇会驾崩,更是无法预料,我等为何秘不发丧,难道诸位臣公会不明白么?无非就是稳定人心罢了。”
    刘凌表情沉痛。
    “现在内忧外患,京中又不安稳,诸位这样无休无止地拉扯下去,与国有何益?与朝中又有何益?”
    他心中悲怆,到了几不能言的地步,朝中大臣们虽然心中各有想法,但见到京中如今唯一的一位继承人如此悲痛,心中也不由得感慨万分。
    皇帝应当是早已经属意他了,否则也不会让他监国……
    西宫起火,既然这位殿下去救火了,那宫中看见的人应当不少,说不定并非是逼宫刺驾……
    金甲卫那位蒋统领也是新进晋升,说不得还有什么隐情……
    一时间,刚刚还在思考着各种谋逆、逼宫、暗算、杀人放火等隐秘之事的官员们,突然又被这种悲怆所震撼,脑中又升起别的东西。
    被刘凌用话这样一挤兑,如果此时再谩骂下去,似乎就成了不忠不义的罪人,于是乎,朝中的氛围一变,再也没有人提起之前那些诛心之言。
    “敢问吕寺卿和蒋寺卿在哪里?陛下已经大行,宗正寺卿和太常寺卿怎能不在朝中?”
    一位老臣立刻发问。
    “昨日陛下见的最后一个人,便是吕寺卿。”庄骏冷着脸道:“吕寺卿如今在内尉府中,接受内尉的问话。蒋寺卿已经入了宫,在安排发丧和哭丧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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