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卿看着渐渐弥漫开的黑色,丝丝缕缕,如烟似雾,却仿佛丝网困住了那水中巨蛟一般的水漩涡,“这应当是巫神留下的力量,之前那个老妖婆悉心收藏着,只待完全占据了她的身躯,就吞下这股力量,至少能够恢复半神之力。”
    “管它是什么,我只知道这会儿是个好时机!”
    叶无莺的剑闪着明亮的剑光,即便是在水中,仍然一往无前,劈开翻滚着无数水花几乎遮挡了视线的空间,一剑刺向太史映徽!
    他的身边,骤然出现了一个无水的真空状态,谢玉将控水术运转到了极致,趁着太史映徽对水掌握的瞬间削弱,将那些水拉离了她的控制。
    无数的海藻开始疯狂生长,填满这个到处是水的空间,那些黑色轻烟借着海藻开始飞快壮大,很快就形成了一片黑色犹如阴云的东西。阿泽一脸严肃,大声叫了起来,“大哥小心,大概还有二十息!”
    光明神冷哼一声,再顾不上掩藏力量,周身光明大作,纯粹的光明之力降临于叶无莺的身上,使得他好似披上了一层银白色的铠甲。
    剑嗡鸣着发出刺耳的破空之声,因为失去水的阻力骤然加了几倍的速度,几乎顷刻间就刺入了太史映徽的身躯!
    司卿已经念起了巫咒,以叶无莺的剑为媒介,疯狂地搅碎太史映徽的血肉,无数的巫咒透过那一个并不大的伤口入侵她的身体。巫咒之中,以血为媒介的最多,无数巫咒侵入她的身躯,使得她流出来的血都变成了一种诡异的黑红色!
    他们的时间不多,叶其裳放出的力量最多只能困住太史映徽几分钟的时间,时间于他们而言太宝贵了。赵家的一众高手也知道这是他们的唯一机会,几乎拼尽了全力朝太史映徽身上招呼。
    叶无莺倾尽了所有的力量,自从成为圣者之后,第一次用了赵家功法中越阶杀人的自损之法,唇角溢出血迹的同时,他向着太史映徽此刺出了足足一百零三剑!
    他的手臂微微颤抖着,已经完全脱力,足尖一点迅速往后退去。
    恰好二十息!
    层层叠叠的巫阵落下,好比星落如雨,透过朦胧荡漾的水光看去,当真美得如梦似幻。
    阿泽咬破舌尖,释放了所有的力量,那些漆黑的剧毒海藻开始迅速膨胀起来,将太史映徽死死围住。
    谢玉不再犹豫,操纵水龙将一大卷备好的卷轴全部扔进了那片海藻之中,叶无莺将剑交到左手,不顾肩胛的剧痛,挥出了最后一剑。
    “轰!”
    一声剧烈的爆炸,将整个地宫都炸得灰飞烟灭,地宫上方的大殷皇宫也因此在火光中成了一片废墟。
    几团闪着微弱莹光的圆球滚了出来,光团散开,叶无莺司卿等人狼狈地从里面摔了出来。
    爆炸太快,叶无莺甚至来不及将大家都拖入空间,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他身边那几个赵家高手卷进去,只能信任光明神一回。叶无莺死了他也就只能死,光明神不干也得干,只能透支自己的力量,勉强调动起神魂之力,用大光明术护住了他们几人。
    叶无莺躺在地上,喘着气说,“结束了吗?”
    “结束了。”回答他的是司卿,他闭着眼睛,感觉冰冷的夜雨落在自己的脸上,“我已经感觉不到太史映徽的存在。”
    谢玉勉强支撑起手臂,“就算是还没死,回头我们把她从地下挖出来,用魔法炮也能生生轰死她!”
    这话相当残暴,阿泽刚想赞同一句,就发现自己的脸颊一阵剧痛,爆炸之时一片锋利的石刺在他的左边脸颊留下了一道很深的伤口,他想张口说法却牵动伤口,痛得他冷嘶了一声。
    “不许动!”
    烟尘还未散去,叶无莺看着漆黑的夜色中那些金属的反光,不禁沉下了脸色。无数的巨弩正指着他们,那些锋利的箭支散发着幽幽的冷意。
    “好烦啊……”任由雨水打在脸上,他皱着眉说。
    司卿轻笑一声,“是啊,好烦啊。”
    神都被他们炸死了,这他妈世家还要跳出来刷一把存在感,弩箭?呵呵,留着自己玩吧。
    他们太累了,懒得再陪这些“小朋友”玩耍。
    叶无莺冷酷地下达了命令——
    “杀了他们。”
    “是,领主大人!”
    第163章
    全副武装的艾尔沃德士兵端着魔法枪去和一群操纵神机弩的士兵对战,那基本就是个碾压。
    这些被他们带来的士兵基本个个都能与白虎诛邪的士兵相比,而这些世家的私兵却远远比不上白虎诛邪。
    他们想占个便宜,等着叶无莺和赵申屠两败俱伤,再出来渔翁得利。知道太史映徽存在的其实不多,徐家此次孤注一掷站到太史映徽那边,一看整个皇宫都被炸飞,正想悄然退走,任何世家都不会愚蠢到不给自己留退路,徐家也是一样。
    “什么?灵阵被毁了,这怎么可能!”徐家家主正在大发雷霆。
    “不知道为什么,老夫人那边根本没有反应。”负责此事的人也是急得满头大汗。
    可是并没有什么用,原本预计可以通往城外桃花庄的灵阵怎么都无法使用,这边看着还好,自然是桃花庄的那个被毁坏了。但这这么可能呢,根本没人知道他们的退路设在那里,又有一群圣者守着,徐老夫人亲自坐镇,照理应当万无一失,怎可能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就直接被人毁了?
    “祖父,只有一个解释,家族之中有奸细。”徐翊巍深深吸了口气说。
    徐家家主摇摇头,“不可能,此事只有寥寥几人知道,都是可信任之人。”
    徐翊巍叹了口气,“圣上也无比信任娘娘,到头来——”
    徐家家主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退路被堵,他们被彻底围在了城内,皇后娘娘若败,他们竟成了瓮中之鳖,只等着别人来捉。
    这一刻并没有等太久,很快大军涌进京城,徐家一些换上百姓衣衫想要浑水摸鱼逃出京城的子弟一个个被揪了出来——有司卿在,他们甚至连狡辩他们不姓徐的机会都没有,绝大部分司卿都见过,他小时候在徐家过得不大好,偏偏记忆力又特别好,哪怕过了个十几二十年,很多人的脸却根本没忘记,当年的小孩子已经长大成人,可惜啊徐家人大多长得还挺像的,就是那种标准的带着英气的那种俊朗,司卿这样长得秀丽的是随了母亲,徐家的血脉强大,绝大部分的徐家子一看就是徐家人。
    更何况,他们这边还有个“弃暗投明”的老夫人,足以将她的那些晚辈子孙一个个认出来。
    一场战争,往往事后收拾要比打的时候更麻烦,因为没有波及到其他城镇,相对而言还好一些,甚至京城真正损毁的只有一部分城墙和彻底成为废墟的皇宫,破坏力实在有限,百姓虽闭门不出,看到入城的军队纪律严明,心中自然也稍稍松了口气。
    “现在怎么办?”顾轻锋看向叶无莺。
    在叶无莺他们被那群愚蠢世家拿弩箭指着的时候,顾轻锋恰好破城而入,里应外合之下,世家自然溃散而逃。
    “既然他们败了,自然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叶无莺缓缓说,“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短短三天,京城就彻底恢复了秩序,许多地方上的世家还没收到消息,京城的局面就已经彻底平定。叶无莺自然不会释放赵申屠,倒是张衣白是自己不愿离开,鸦雪被抓,叶无莺同样不曾追究他,让司卿不高兴了许久。
    偏这两人对赵申屠实在忠心,叶无莺是想杀死赵申屠的,但若要赵申屠死,就要先杀死他们,实在让叶无莺感到十分头疼。他对张衣白很有好感,鸦雪对上辈子的他有恩,于是,最终的结果不过是三人都被软禁。
    大殷新历772年,恰好是叶无莺二十八岁生辰时,京中各大世家都收到了请柬。距离赵申屠的退位诏书颁布,叶无莺继位已过去大半年的时间,似乎大殷上下并未有多少改变,只是换了个皇帝,赵家都默认了叶无莺的身份,其余人还有什么话说?他叫叶无莺又或者叫赵无莺其实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他就是他,是这一场争斗里的胜利者。
    “如果不是他的行动太突然,太上皇未必就会输了。”时至今日,还有人暗自嘀咕着。
    却也有人摇头叹息,叶无莺的实力增长太快了,即便不是突然行动,再等下去赵申屠输得只会更惨。
    心下再如何感慨,也改变不了这会儿大殷已经渐渐掌握到叶无莺手中的事实。
    “付大人怎么样了?”
    “恐怕撑不下去了,他手上掌握的东西圣上本就不是必须要夺,如今听闻圣上决定将他流放,再不识时务怕是整个家族都要被牵累。”
    “如今朝中大换血,若是还不投诚,怕是到时候连个皂衣小吏也做不得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喝了一口杯中清爽微涩的麦酒。这种麦酒是最近才出现在京城的,不管是这样清幽的酒楼,还是街边简陋的酒铺,都将这种酒摆满了货架,毕竟它实在是便宜,虽酒味淡了一些,却胜在爽口,配着他们面前的烤羊腿一起吃,口味绝妙。
    透过旁边的窗户往外看去,恰好可以眺望城郊,那里正在大兴土木,照圣上的意思,那里将会建成“新城区”,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端看之前在朝会上拿出来的沙土模型,确实十分新奇。
    下方的街道熙熙攘攘,挤满了来来往往的商队。与以往的皇帝都不一样,现在座上那位似乎更重视商业,这么多的商队进出京城就是明证。再加上来自遥远大陆的商队,使得京城焕发出前所未有的活力。
    但在这些传统的士大夫看来却有些隐忧,重农轻商乃是国之根本,这样……可以吗?大殷绝大部分的财力都掌握在世家手中,如今圣上放宽了很多条件,并未明面上削弱世家,却到底不那么叫人愉悦。
    尤其那所谓的科举,武举入军文举入朝,那还有世家什么事?世家子不再能选官的话,只能和那些泥腿子一起竞争,这也太没有脸面了,可惜这位圣上根本就不理会世家的叫嚣,叫得最狠的几家被毫不留情地灭掉之后,就没有人再说些什么了,至少明面上没有了。
    这位新帝比赵申屠还粗暴霸道不留情面——应当说大殷绝大部分的世家,在他那里都没什么情面可言,结仇的反而比较多。
    或许是因为赵申屠也输在他的手上,使得曾经被赵申屠治得很惨的众人面对他很有些发憷,再加上他面对违逆者从来都很暴戾,更叫人不敢反抗。
    于是,大殷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改变着。
    “你这是要温水煮青蛙?”谢玉收拾好新整理出来的文书,随口说了一句。
    叶无莺伸了个懒腰,“一个个杀起来太麻烦了,更何况这些世家千年底蕴,狡兔三窟,哪是这么好打的,跟打地鼠一样要等他们冒头,敲下去却也敲不死,不如这样慢慢得瓦解他们。你也读过历史的,大殷这样的情况……本就不大正常。”照着历史的正常发展,这些世家早该湮没于历史中了才对。
    谢玉耸耸肩,还待再说什么,看到司卿正慢条斯理地从外面走进来,他的手上捧着一束新鲜的花束,犹自带着朝露的玫瑰、牡丹和蔷薇争奇斗艳,定然是来自几个月前建起的玻璃花房,既然看到他,谢玉展颜一笑,眨眨眼睛就退了出去,并不打扰他们两人。
    众人都以为叶无莺这样的君王十分忙碌,事实上并不是如此。他在艾尔沃德的时候就早已经实行这样的方法,手下各司其职的话,领导者其实可以很省心。
    他虽不是那种温和宽厚的君王,却也没有多少独裁集权之心。
    “一会儿去你说的实验室看看?”司卿一身长衣,瞧着很有几分慵懒,他将手中花束插入精美的青花瓷瓶中,随口说。
    叶无莺点头,“好啊。”
    清晨的阳光正洒在窗棂上,几只鸟儿落在窗边,一个大约一臂长的巫偶蹦蹦跳跳地跑过去,洒下一大片面包屑,鸟儿欢快地啄食,一边发出清脆的鸟鸣。
    司卿弯下腰去,亲吻坐在榻上的叶无莺。
    此生从他们重逢一直到现在已经二十来年,曾经司卿不敢想象能有现在的安宁喜乐。
    “你以前答应我的事还记得吗?”司卿忽然问。
    叶无莺一怔,“什么事?”
    司卿并不失望,因为已经过去太多太多年了。
    “你答应过我,如果我们能够在一起二十年,就一辈子永远也不分开。”司卿认真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说。
    叶无莺恍惚间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还是上辈子,青涩的他刚碰到司卿,恰是情浓的那些岁月。那时候,这个话属于相当正经的情话,替代了寻常情人之间令人脸红心跳的海誓山盟,到底还是有些现实的意味。
    那时候,叶无莺就不是一个真正只有十几岁的少年。
    二十年十分漫长,若是那时候的他们真的能够相守二十年,要到接近四十岁方能去兑现这个诺言。可谁也想不到会发生那么多的事,到头来竟是坎坷如斯。
    “喂,我可是十岁才来京城的,你那时候到祈南见我的那一面就算在一起?”叶无莺似笑非笑地说。
    司卿瞪着他,“你难道没有算过吗?”
    “什么?”
    “我们上辈子……曾经在一起两年,这辈子你从来京城那一年算起,到现在恰好十八年。”司卿轻轻说,“我记得可清楚呢,就是昨天,我们在一起整整二十年。”
    叶无莺怔住,然后眼神才柔软下来。
    竟然——二十年了呵。
    “你答应我的事,不许反悔。”司卿闭了闭眼睛,显得有些疲惫。
    这一世,他把能为叶无莺做的事都做了,并不是不累,只是为了眼前这个人,方才能坚持到现在。他本性并非循规蹈矩之人,更天生是个富贵脾性受不得苦。偏生在一个人的身上,尝尽了酸甜苦辣。
    叶无莺勾住他的肩膀与他相拥,“我自然不会反悔。”
    不过就是一辈子,不论爱恨,他们纠缠两世,到底没有第二个人能够留下如此深的印记。
    从一开始,他们彼此的眼中就没有第二个人。
    相伴一生,不离不弃。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我第一篇突破了次元壁的文!我以前从来没办法超过45万字!回头一看,啊,写了好长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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