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玄所说的位置寻去,源伊澄和卫钰不过走了半条街,就在一家邸舍外见到了那几个熟悉的身影。
    引商等人本还在听华鸢说这桩怪事的缘由,一抬头发现源伊澄出现,不由齐齐在心底叹了声气,心道这位爷怎么这么喜欢凑热闹。可是再一侧眸,便会发现他身边还跟了另一个人。
    那是个陌生的面孔,看模样还很年轻,容貌昳丽难得一见。引商他们都没见过这人,反倒是赵漓在看到对方时倏地站起了身,“二郎。”
    引商比其他人反应得更快一些,一听这个称呼,她便心知眼前这个陌生男子就是卫氏兄弟中的卫二了。
    也就是阿杏至死都心心念念惦记着的那个心上人。
    卫钰也就仅与赵漓有过一面之缘,寒暄几句之后便好奇谢十一怎么不在。这也是引商困惑过的事情,就在几个月之前,花渡突然消失不见,中元之后,谢十一的身影也未再出现于众人眼前。
    不过今日终于得到了赵漓的回答,据他所说,谢十一在中元节过后便突然推了巡街的事务,反倒时常频繁的出入宫廷,只是从不说自己在忙些什么。无法,赵漓暂时只能自己一人带着下属们东奔西走。
    如今源伊澄只说自己是顺路过来看看的,可是他顺手捎带上卫钰一起过来的举动无疑给眼前这个情形添了些麻烦。
    赵漓几人都在努力想要查清阿杏的死因,还判断出了此事定与卫二脱不了关系,而此刻卫二就坐在他们眼皮底下,他们又该如何毫不避讳的继续将这事说下去。
    赵漓和引商面面相觑,都犯了难,可是他们都忽视了在场的另一人。
    有顾忌着不敢说下去的,自然也就有胆大到无法无天的。
    华鸢哪管眼前有谁坐着,睇了一眼卫钰之后便毫不客气的嗤笑了一声,继而说道,“扶乩这种事虽然多用来占卜,但也保不齐有哪些人动了歪心思,想要借神灵之力帮自己达成所愿。那个叫阿杏的,多半就是想用这样的法子圆满了自己根本不可能办到的私欲。”
    阿杏死于扶乩——这个结论是华鸢的一人之言,虽然他也仅仅是瞥了一眼阿杏的尸身。
    扶乩本是道家占卜的一种方法,据说可以请来神灵附身,可是请神又哪有那么容易,世人意图用扶乩之法与神灵交谈,最后请来的往往是些不明来路的鬼怪,而且一来就再也送不走了。
    “那个女人想必是太想嫁给什么卫什么二了,竟连这种法子都用上了,造孽啊造孽啊,也不知道会不会折那男人的寿。”华鸢也不顾忌着自己话语中所说的人就在眼皮底下,边说边笑,还还边用手指头敲着桌面玩,一脸悠闲自得的模样。
    屋子里静的连呼气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引商和赵漓都屏息悄悄瞥着卫钰的脸色,就连源伊澄一时之间都想不出什么补救的话来说。最后还是赵漓先憋不住打破这尴尬的气氛,极不自然的咳嗽了两声,“咳咳,之……之前咱们说的那件事……”
    他说的是华鸢可以请人来相助的承诺。
    “一定,一定。”引商忙不迭的替华鸢应下了,然后借此理由,拽起华鸢拉上天灵便告辞离去。
    身边再带着这个口无遮拦的人,她怕是活不到搬进长安城的那天就要遭他牵连被人乱棍打死了。
    几人约定是今夜子时见,回道观的路上,引商早已无心劝身边这人少说些话,只问他到底请了哪位旧相识过来帮忙。
    一说起这个,华鸢就来了精神,“我有个姓管的朋友……”
    未等他说完这句话,疾来的马蹄声已经盖过了周围的声响,骏马踏过烟尘四起。路边的三人捂着口鼻站远,待到烟尘散尽之后,引商遥遥望了一眼那支队伍,纳闷道,“这个月份了,怎么还有荔枝呢?”
    贵妃喜啖荔枝,每到荔枝成熟的季节,圣人总会派人运送新鲜的荔枝来长安。可是眼下已经入冬,这次运送过来的大概就是不是荔枝而是其他珍奇异果了。
    一看到这个,三人都将刚刚要说的事情忘了个干净,悄声议论起了宫里头的那位贵妃。据说那可是世间少见的美人,甚至让当今的皇帝罔顾纲常伦理,将身为自己儿媳的对方接进了宫中封为妃子。
    说起这事,华鸢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露出了一个很是意味深长的笑容,招呼身边两人凑近自己,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说到当爹的抢了自己儿子的心上人,我倒是认识一个人,明明能娶那女子为妻,可是转眼对方就成了自己的后娘……”
    说话时,三人已经快要走到道观的门口了。由此,他的话音还未落,几人便听见道观的大门边突然传来了一声疑问。
    “你是在说我吗?”
    ☆、第44章
    眼下已经是初冬,站在这无遮无拦的荒地里更是觉得寒风刺骨,引商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再看道观前的那人。只见对方仅穿了一身素白单衣,外面罩了件暗红色的斗篷,两件衣服加在一起还不如一件寻常的氅衣厚,但是那人却像是丝毫不畏寒意,迎着凉风仍是从容的站在门外俯视着他们。
    听声音看身形是个男子,斗篷上宽大的兜帽几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虽说华鸢在背后编排他的时候被听了个正着,可是这人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却没有多少恼怒,反倒带了些笑意,倒像是全然没将华鸢所说的事情放在心上,一笑而过罢了。
    见引商几人齐齐看了过来,站在门前的人也没有故弄玄虚的意思,爽快的将那遮风的帽子往后掀去,露出了自己的面容。那一晃眼间,引商觉得自己好像隐隐约约看到了几缕白发,还有额上的金色印记,不过定睛一看就发现自己看错了,那明明是三千墨发,一张脸上更是干干净净的什么痕迹都没有。
    只是这张脸生得实在不像是凡人。
    引商生平只倾慕青玄先生一人,对其他人的容貌都不放在眼里,就连在面对花渡那样艳丽的一张脸时也只是惋惜他脸上的疤痕而已。可是眼前这个人却不同,长相自不必说,比她平生所见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出众上许多,可也因为太过出挑秀美了,恍惚间竟有些说不出的怪异来。
    仔细再看,就会发现对方的眉眼和下颌都太过尖细,眼角上挑,无论笑与不笑都有种嘲弄之感,这幅面相实在是有些眼熟。引商挠了挠头努力去想,却愣是想不起对方这长相到底像什么。
    他说,他姓管,单名一个梨字。
    说话间,华鸢已经招呼着这个旧相识往道观里面走了,管梨却不像对方那样咋咋呼呼的跑到观内去避寒,眼看着引商还落在后面,便站在门外等着这唯一的女子一起进了门,而在进了门之后便放慢了脚步走在她身后,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近不远的,不冒犯也不疏远,引商扭过头跟他说话的时候,才发觉刚刚从门外灌进了一股冷风,被这个年轻的男子以背挡住了,半点没有吹到前面的她身上。
    虽然身为女子,引商自小就没受过这等待遇,难得是,对方丝毫不显刻意,一切都是那般自然妥帖。她对眼前这人多了一分好感,也在心底纳闷这又是哪家的贵族子弟,教养到底不同,就连对她这小小的女道士都这般客气。
    再看已经躲到正屋的华鸢,这位已经不知何时爬上了供奉神像的几案,与天灵一起愣是把那尊神像往后推了又推,给自己让出了一个足以伸展四肢躺下的空地。那神像与后面的墙壁相撞发出一声“咚”的巨响,霎时间,屋顶上的蜘蛛网和灰尘都落了下来蒙住了酆都大帝的脸,要有多不雅就有多邋遢。
    引商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你不拜北帝君也便罢了,就不怕得罪了他死后下地狱吗?”
    华鸢倒是满脸的不在乎,“得不得罪他,我都会下地狱。”
    这人倒是蛮有自知自明的嘛……引商胡思乱想了一通,这才恍然想起家里还有客人在,连忙把已经准备往地上躺的华鸢踢到一边呆着去,客客气气请管梨过来坐。
    之前华鸢曾说这位旧相识是被雷给劈死的,可是打量了对方许久,引商深深觉得这话实在是不靠谱。与鬼怪打交道这么久,大本事没有,对方是人是鬼她还是勉强能分得清的,眼前这人就丝毫不像是什么孤魂野鬼,也不似谢必安那些阴差,倒与活人无异。
    当她委婉的提出这个困惑的时候,管梨果然笑了笑,虽然没有直言,但那眼神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
    华鸢果然是在信口胡诌。
    可是再往下问就问不下去了,她留意到对方似乎不想多提自己的出身,不过不是不愿意告诉她,更像是顾忌着说出来会给她带来没必要的困扰,她便也收下了对方这份好意,选择糊涂一次。
    华鸢说阿杏丢了性命是因为扶乩,可是扶乩这种事情牵扯到了许多说不出来头的神鬼妖魔,有时已经不是道士能管得了的。如今眼前这人却能帮他们了结了此事,想来必定不是寻常人。
    管梨只说自己的父亲欠了华鸢一个人情,他这次也算是还了这人情,算不得他们劳烦他,让引商不必心存顾虑,有麻烦事尽管提出来便是。
    与生性稳重之人交谈,自然是件轻松舒心的事,引商与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说话说了许久,都丝毫不觉得疲惫。反倒是身边的华鸢在看向自己的旧相识时总是会用一种在看妖怪的眼神,像是在无声的表达自己心中的惊奇之感。
    引商捅了捅他,“你们多年未见?”
    华鸢无意识的点点头,声音有些飘忽,“多年未见,有些不认识了。”
    难得他也会这样感慨一次,可惜还没感慨完呢,一辆马车已经遥遥出现在了道观门外。引商站起身走过去,然后惊讶的发现来者竟是刚刚才见过的源伊澄和卫钰。
    “想找到这里还真是难。”一下了车,源伊澄就忍不住抱怨了起来,但是脚下的动作却未停,直至走到道观门外才站下,然后招呼屋内的几人出来,“卫家可不会轻易招待……咦,这位是?”
    当看到观内多出来的那人时,他的眼睛倏地瞪大了。
    引商也没有与他多解释几句,只说这是客人,这个心思一向很多的阴阳师就顺势说请客人一起去卫府坐坐。几人面面相觑,都不想走这一遭,可是眼看着今日才得罪过的卫钰亲自上门了,心知推脱不得,便硬着头皮随他们一起进了城。
    虽然彼此已经见过几次,在马车上,引商还是第一次向源伊澄介绍了自己的两个同伴。她满腹心事,倒是没能留意到源伊澄客气的寒暄时眼底戏谑的笑意。
    到了卫家,自然就会见到卫氏兄弟中的另一人卫瑕。不同于哥哥卫钰的潇洒自若,卫瑕清俊如玉,举手投足也更是文雅一些,兄弟俩同样姿容昳丽,又是一静一动,站在一处时自是惹人注目。一日之内接连亲眼见到卫二和卫三,引商暗叹这长安城不知要有多少女子会艳羡自己了。
    可是今日一见管梨之后,她才发现这世上果然人外有人。而那卫家两兄弟也与源伊澄相同,对管梨这个神神秘秘的客人感到十分好奇,见其一身打扮实在是单薄,卫瑕便命人取了自己的狐裘过来。
    那狐裘是由白狐的毛皮所制,与卫钰身上围着的那条相差无几,倒像是同一条白狐身上扒下来的毛。管梨虽不能推脱这等好意,但在接过那狐裘时目光仍是不自然的微闪了一下,面上神色倒是未变,连笑意都未减半分。
    客气了一番之后,诸人都落了座。卫钰的气量没那么小,自然不会将华鸢那番言语放在心上,而且对扶乩一事很感兴趣,这才央了源伊澄请道观这几位过府一叙。
    听了这缘由,引商稍稍放了下心,再看面前这几人,突然就明白了“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这句话的意思。战国时,齐宣王要淳于髡推荐举荐贤士,淳于髡一天就举荐了七人,并在宣王提出质疑时说出了这番言论,意指自己本是贤人,自然会经常与贤人交往,举荐贤明之士并不是什么难事。
    而这番话放在眼下这个场景里,虽然算不上多么恰当,倒也很是合适。这世上不仅贤明之士喜欢聚堆凑在一处,姿容出挑之人也同样如此。换了身装扮的管梨更像是出身显贵的世家子弟,与源伊澄还有卫家那兄弟二人坐在一处,四人的容貌一个更胜一个,气韵风采各不相同,看起来是说不出来的舒服,就像是在看一副精美的画卷一般。
    可是当她再扭头看看自己身边这两人之时就泄了气。天灵这孩子就不说了,就说华鸢,若是单论那副皮相,华鸢完全可以与卫氏兄弟二人相较高下,可是剩下的就半点都比不得了。当其他几人都如同画上谪仙一般坐在一处轻声交谈时,独独他一个人像是没骨头一般抱着墙柱打哈欠。
    当引商一面客气的对其他人笑着,一面不动声色的把他往回扯的时候,他也漫不经心的撇出一句,“他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啊。”
    卫氏兄弟都是文人,源伊澄也算半个,他们之间所交谈的自然是博古论今引经据典。引商与管梨多多少少能听懂一些,天灵听不懂也老老实实的待着,唯独华鸢说话时向来无所遮拦,大大咧咧说完,也不顾忌这会暴露自己不学无术,更不畏尴尬。
    毕竟尴尬的永远是别人,而非他自己。
    这算是这人在一天之内第二次让卫钰无话可说了,最后还是卫瑕眼看着气氛不对,不着痕迹的将话题引向了扶乩害人这件事。
    提及这事,华鸢总算是给足了面子,老老实实说了一遍事情经过,然后皮笑肉不笑的在那儿说道,“这一次,他们招来的可不是什么寻常的孤魂野鬼,而是狐鬼。”
    ☆、第45章
    世间万物皆有灵性,器物经百年都必成精怪,何况活生生的生灵。诸如蛇、猫、狐狸一类有些阴邪的动物,死后就很容易化作鬼怪。如果生前是被人所杀死的,死后更是要为祸人间或是干脆回头去找那人报仇。故此,许多地方在见到狐狸等生灵的尸体时往往会尽快将其掩埋,以防其曝尸作祟。
    而此类鬼怪还与寻常牲畜的鬼魂不同,它们会附身于人或是人经常触碰的有灵性的东西身上。在扶乩之时,最容易招来此等东西,一个不小心就会惹出□□烦,甚至丢了性命。
    阿杏等人扶乩,招来的不是神灵,正是狐鬼。
    华鸢瞥了一眼阿杏的尸身,便已断定这是狐鬼作祟,可是这只狐鬼又不同于寻常的狐狸,它在被人斩杀之前已经有了些道行修为,眼看着已经要得道成仙了,就连名字都不在生死簿上,阴差也奈何不了它,地府若是收了它更是件麻烦事。
    倒不如请个专治它的人来,彻底收拾了它才好。
    而他请来的这位帮手,自然就是眼前这位姓管的旧识了。听他这么一说,引商突然有如醍醐灌顶,转瞬就想起了自己为何会觉得管梨眼熟。
    眼前这个年轻的男子虽然貌美得都有些不似凡人了,但是仔细打量一番,便会觉得对方那细长的眉眼和下颌都像极了狐狸。
    可惜在场诸人似乎都没有留意到这一点,还在好奇的向华鸢打听狐鬼之事。华鸢却是一贯懒散,正经说了几句话之后便有些懒于应付了。正巧已经到了该用午膳的时候,眼见对方兴致乏乏,本就没有那么大好奇心的卫瑕干脆请几位客人留下来用膳。
    蹭饭,是道观这三人最喜欢做的事情。虽然有些小家子气拿不上台面,但是他们这一年来生活实在是拮据,吃了上顿就没下顿,能填饱肚子哪还顾得上是不是厚脸皮。
    卫家如今是卫氏兄弟的大姐当家,其名为卫甯。甯字本同宁,是平安、安定之意,也正合了卫甯的性子。卫甯该到说亲的年纪时,两个弟弟尚且年幼,父母又疾病缠身,她放心不下幼弟,干脆就招赘了夫婿,至今仍与丈夫生活在卫家。此次听说家中来了客人,卫家这位当家人也不避讳的亲自出来见了见客。
    只是在客气的招待了客人之后,她便不动声色的唤了二弟出门。
    “外头有传言说一个女子为你而不惜扶乩占卜,结果招惹了鬼怪而惨死。这事你知不知道?”卫家的消息灵通,但凡有了什么有关卫氏兄弟俩的传言,都会很快传进卫甯的耳朵里。而卫甯最忧心的就是两个弟弟经常被这些凭空捏造的流言蜚语缠身。不仅会坏了弟弟的名声,更于卫家无益。
    可是这一次,卫钰听了她的话之后非但没有反驳,反倒点了点头,说了句,“是有此事。”
    “真是晦气!”他的话音未落,卫甯已经蹙起了眉,“一个市井女子的痴心妄想,竟还会将你牵扯进去,这事与你又哪有半分干系。”说到此处,她睇了一眼屋内那些人,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些,“不过是一件倒霉事罢了,待我差人去吩咐一声衙门里的人,也就没人敢再乱说话。你和三郎都小心一些,没事莫要与这些来路不明的道士法师们来往。”
    虽说现在这世道崇道奉儒,出身名门的卫甯平日里却最是看不惯那些道士,甚至连带着不喜欢源伊澄这个来自异国的阴阳师,只觉得他们都是些故弄玄虚招摇撞骗之人。自己这两个弟弟无辜受到的非议已经够多了,还是少与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人接触为好。
    卫钰不易察觉的皱了下眉,但还是应下了。待回了席间,即便是对着自己弟弟,也未将刚刚长姐所说的话如实说告知,只说自己又被姐姐敲打了一番催促成婚。
    仔细算起来,卫钰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卫瑕也已二十一岁,贵族子弟到了这个岁数还未成亲的男人可以说是少有。可这兄弟二人又不同于寻常世家子弟,不仅名声传得广,就连宫里头的圣人和贵妃都曾亲自关照过他们二人的婚事。这么一来二去的谨慎挑选人家,兄弟二人又没有娶妻的心思,到最后都耽搁下了。
    再后来,卫甯眼看照着这情形下去不成,便要做主为卫钰娶一房妾室。卫钰生性不羁,平日里自在惯了,懒得将一个无辜女子摆在后院,与姐姐争执了不知多久,到最后反倒是卫瑕这个当弟弟的素来听话,竟替哥哥娶了那女子为妾。
    能嫁给卫三,哪怕是为妾,也是多少女子求不来的福分,只可惜那小娘子实在是福薄,嫁过来没多久就染了病一命归西。自那之后,卫甯觉得这种事实在是晦气,再想给两个弟弟娶个女子进门时都会仔细思量思量。
    高门大户里的这点事都是外面平民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引商平日里听过不少关于这兄弟二人的传闻,但都没放在心上,如今亲眼见了这兄弟二人才突然想起这事来。
    只是相较起其他人来,卫瑕显然不相信哥哥这番说辞,但也没有说什么,只等到送走几个客人之后,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还是卫钰先伸手扶了弟弟一把。
    走出去送客这段路不算远,至多是百步的距离,卫瑕却已有些站不住了,被哥哥这么一扶才勉强站稳了身子,最后倚在他身上,顾不上额上冒出的那薄薄一层虚汗,轻声问道,“二哥,你说,这世上当真有鬼怪吗?人死了,当真能有魂魄留在世间?哪怕……哪怕是作祟也好……”
    对于他这个问题,卫钰不知从何做答,若是以往还能劝上一劝,今日见了这些奇奇怪怪的人,又传出了狐鬼作祟一事,他该怎样劝。
    “有些事,冲动不得。”唯有以此言告诫对方。
    *
    卫氏兄弟出手太过阔绰,就算是引商都看得出那白狐裘是遍寻天下都少有的好东西,可是卫瑕竟这样爽快的将这东西送了管梨。
    而更让惊异的是,管梨竟也没有推脱的收下了。傍晚时,几人来到阿杏身死的那件邸舍,他便穿着这华贵的一身坐在屋内沉思,长发披散在那雪白的狐毛上,半眯起眼睛时,眼角上挑得也更加明显了一些,更衬得一张脸尖细,活脱脱就是狐狸的模样,与身上那件狐裘倒是相配的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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