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丝和踏歌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几回,见她安然无恙,身上没有任何伤痕,这才放下心来。
    “你们收拾收拾,我们出府去住两日。”林锦仪道。
    千丝等人交换了眼色,而后千丝才开口道:“王妃,咱们这是去哪儿?可是回侯府?”
    林锦仪摇头道,“家里事多,不想让娘跟着操心。之前我不是说想去庄子上玩几日么,就去庄子上吧。”
    千丝等人都知道她方才受了莫大委屈,便也没有相劝什么,很快就把细软收拾了出来。
    东西都打包归置好后,林锦仪安排道:“这回就由踏歌跟我去就行,蕊香和千丝留在府里照看着。”
    千丝知道之前林锦仪打算带踏歌去散心,便没有多说什么。
    蕊香倒是奇怪了下,出声道:“王妃身边多带几个人吧,庄子上不比府里,身边没有得用的人总是不便。”她想着林锦仪不带她,或许是在同萧潜置气,而介意她是萧潜的人,所以便没有想着让林锦仪带自己,而是想让林锦仪把千丝一并带过去。
    林锦仪却摇头道:“不用这么多人手,我就是去散散心,人多了反而不好。再说府里这么多事儿呢,有千丝协理你照看着,我也放心。至于安全方面么,我多带几个侍卫也是一样。”
    蕊香便保证道:“那王妃放心,奴婢和千丝一定将王府照看好。”
    就这样,天黑之前,林锦仪带着一行人出了城。
    在她们出发之前王潼已经得了信儿,虽然有些害怕萧潜的怒气蔓延,他还是大着胆子进了书房,“王爷,王妃让车夫套车了,还带了细软和侍卫,怕是要出去住下了。”
    萧潜却出乎他意料地没有阻拦,视线依旧落在公文上,头也不抬地道:“本王知道了,随她去吧。”
    王潼嗫动了下嘴皮,还想劝说什么。萧潜已经不耐烦道:“还不出去?”
    王潼便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镇南王府名下产业众多,京郊更是有好几处庄子,而林锦仪这回去的,却不是这几处,而是自己嫁妆里一个靠近青山秀水的庄子。
    出城之后,马车走了半个多时辰,便到达了目的地。
    踏歌本想着庄子上条件有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便先让林锦仪待在马车里,自己带人去整顿一番,再请她下来。
    没成想到了那里后她才发现,庄子上的屋子都已经被提前修葺收拾过,庄子上的几个婆子也都收拾的干干净净,正恭恭敬敬地在路口迎接,倒好似早有准备似的,根本不用再费什么手脚功夫去整顿了。
    此时林锦仪面上的阴郁也是一扫而空,已经开始兴致勃勃地询问庄子上的婆子附近好玩的景点了。
    踏歌心里十分纳罕,又怕说多了问多了触及林锦仪的伤心处,便只好闷头去安放随行带来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牙疼的不行,明天去医院弄牙,今天就少写一点,明天争取写多点,么么哒~
    第一百零六章
    林锦仪等人是天快黑的时候到的庄子上, 用过夕食、稍作整顿后, 天已经黑了下来。
    踏歌给主屋里掌了灯, 见林锦仪还没回来, 正准备出去寻她,就见林锦仪打着灯笼笑眯眯地回来了。
    “王妃, 您这是去哪儿了?这么高兴?”
    林锦仪将灯笼交给她,一边解斗篷一边道:“王大娘和我说咱们庄子后头有条小河,上个月解了冻,这个月正是钓鱼的好时候,明儿个咱们就带着鱼竿竹篓钓鱼去, 晚上回来还能吃上自己亲手钓的河鲜,滋味肯定比府里现成的好。”
    她兴高采烈的, 倒好似把之前的不快抛到了脑后,踏歌脸上便也带出了笑, “好, 那王妃今夜就早些睡下,明儿一早咱们就出发。”
    林锦仪自去更衣洗漱, 未几就换了寝衣爬上了床。
    踏歌给她熏了安神香,因为放心不下就没有退出去, 而是守在了床前。
    林锦仪没什么睡意, 好似个出来游玩见到新鲜事物的兴奋孩子, 临睡前还在跟踏歌念叨今日夕食那几道时蔬很是不错,虽然没有王府的精致,却是格外的鲜美, 也不知道明日厨房会做什么出来。
    踏歌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等她闭上了眼,呼吸也均匀了,这才轻手轻脚地关上门退了出去。
    庄子上的主屋不好同王府的相比,外间是不能睡人的,踏歌便睡在了林锦仪的隔壁。
    她睡下后,因为担心林锦仪是在她面前故作坚强,半夜说不定会睡不着,所以就和着衣服躺下了,并未想深睡。踏歌素来对自己的自制力还是有自信的,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她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就觉得眼皮不受控地发沉,浓重睡意袭来,意识也渐渐失去了。
    半夜里,她隐隐听到隔壁传来说话声和笑声,似乎还有男子的声音,心中警铃大作,却就是怎么都睁不开眼睛……
    等踏歌再醒来的时候,外头天色已经大亮。她惊出了一声冷汗,生怕林锦仪出了什么岔子,从床上一坐而起,趿拉了绣鞋就往主屋去。
    林锦仪还在睡着,听到响动就掀了掀眼皮,嘟囔道:“踏歌,再让我睡会儿。”
    踏歌见她安然无恙的,心中稍微放松了些,但还是奇怪道:“王妃,昨夜可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儿?”
    林锦仪翻过身去,背对着她道:“有什么奇怪的?我很早……很早就睡了啊。”
    踏歌蹙眉道:“奴婢没想睡过去的,可后来就是忽然没了意识……半夜里奴婢甚至还听到了您屋里的动静来着……”
    “昨儿个咱们赶路出来的,或许是累着了,你就不知不觉睡着了。至于这半夜里的动静,许是换了个陌生的地方,你做梦魇着了吧。”
    踏歌回忆了一番,确实,她昨夜明明有意识却动不了的情形,很像鬼压床啊。难不成这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她惊出了一身冷汗。
    “好啦,你出去吧,让我再睡会儿。”
    踏歌应下,“那奴婢过会儿再喊您。”接着她就退了出去,去庄子上询问此处是否有怪异现象了。若是这里真的不干净,她是说什么都要劝林锦仪离开了。
    好在踏歌在庄子上问了一圈,其他同来的人并没有遇到奇怪的事,庄子上的婆子也说这里的主屋虽然一直空着,但她们都会定时打扫,逢年过节还会给土地、灶王爷上香的,再是正气不过了,踏歌的心才落回了肚子里。
    此时日头已经大盛,时间快到中午,踏歌便没再耽搁,去屋里去叫林锦仪。
    林锦仪困难地掀开了眼皮,醒了却是没动。
    踏歌一边给她准备出行的衣裙,一边道:“王妃昨儿个不是千叮咛万嘱咐奴婢要早些喊您么?眼下时辰都快接近午时了,您再不起身,别说去钓鱼,就是午饭都赶不上了。”
    林锦仪费力地爬起身,一边捶着腰,一边气鼓鼓地嘟囔着。
    踏歌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当她是前一天坐马车累着了,在生起床气。
    林锦仪慢慢挪到了梳妆台前,让踏歌给她梳头,末了还是因为她体力不支,出去钓鱼的计划成了泡影。
    ****
    就这样,林锦仪去庄子上住下了,而萧潜一直状若无事发生,每日上值下值。这时京城的流言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外人看来,林锦仪都出走去了庄子上,萧潜却无动于衷,贤妃这表妹嫁入镇南王府成为侧妃,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后来这消息传到了宫里,一日下朝之后,丰庆帝就特别留下了萧潜说话。
    兄弟二人也不见外,此时没有外人在场,丰庆帝就开门见山道:“小八,不是朕说你,你往里最是拎得清了,怎么此番这么糊涂,镇南王妃是你明媒正娶的继妃,你当初还在朕面前信誓旦旦说什么‘若说三千,只取一瓢’,你如今这般作为,可还记得当初的保证?”
    萧潜面露尴尬之色,道:“皇兄明鉴,并非是臣弟辜负于她,而是往日待她太好,让她失了为人妻子的分寸。臣弟不过是跟王姑娘偶遇了两回,说上几句无伤大雅的话,她就回来大吵大闹,一回如此,两回更是得寸进尺,让臣弟在手下面前颜面尽失……”
    丰庆帝见过林锦仪几回,倒不觉得她是个无的放矢的泼辣性子。不过么话说回来,林锦仪的亲娘——苏氏,可是京城出了名的妒妇,林玉泽惧内的名声在京城里也十分响亮。所谓有其母必有其女,林锦仪说不定这上头随了她娘呢。
    丰庆帝自己坐拥六宫粉黛,并不觉得寻常男子三妻四妾有什么问题。之前贤妃说动了太后给她表妹指婚,丰庆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并不觉得是什么坏事。太子虽然是他钦定的储君人选,但他年纪越来越大,太子却是渐渐长成,他也不想让太子一家独大,危及到自己的权威。贤妃的表妹若是得了萧潜的欢心,萧潜虽不至于立刻归于贤妃一派,起码能保持中立不是。
    因而眼下的形势,丰庆帝心里还是颇为满意的,但他此时还是表现出担忧的模样,“贤妃的表妹朕见过,确实是个好的,你也年轻,对她心动了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她就算进门了,到底还是个上了玉牒的妾,咱们皇室中人可不能做那等宠妾灭妻的事。”
    萧潜面上一喜,“皇兄这是肯为臣弟做主了?”
    丰庆帝叹息道,“你是朕的亲弟弟,朕自然是向着你的。这样吧,下个月朕的寿宴,届时镇南王妃肯定会会来参加,你好好哄哄她,把关系缓和了,等回头朕再找时机为你赐婚。”
    萧潜喜滋滋地谢了恩,退出去的时候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丰庆帝看着他欢喜的模样,面上也缓缓露出了笑意。
    *****
    三月中旬,丰庆帝四十整寿,天下同贺。
    林锦仪自然也要参加,只是她没回镇南王府,只派了踏歌回府去娶了自己的礼服和首饰。
    千丝和蕊香在王府里担心得不行,见了踏歌回来自然要好生询问一番。
    踏歌将林锦仪在庄子上的行程简单说了说,千丝和蕊香听到林锦仪没受什么苦,反倒过得挺快活,一起松了口气。不过千丝还是道:“王妃心肠好,许是不想让咱们担心,所以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不然若是真的不在意,怎么会气得去庄子上不肯回来了呢?
    踏歌也跟着叹息,“希望明日王爷和王妃见到了,能好好说说话,解开心结。”
    蕊香点头道:“咱们明日都警醒些,尽量给他们创造机会,庄子上再好,到底不比府里。”
    几人简单地商量了一番后,踏歌取好了东西,便坐上了去庄子的马车。
    翌日,林锦仪起了个大早,换上一身华丽的金线绣纹礼服,戴了一整套红宝首饰,让踏歌给她输了个凌云髻,上了一整套大妆,乘着马车直接进了宫。
    彼时宫里已经有不少贺寿的人了,见到林锦仪虽都殷切地打着招呼,目光里却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
    林锦仪只当瞧不见,公式化地和她们寒暄过后,就进了坤宁宫。
    皇后招待着前来贺寿的外命妇们,见了她来,便言笑晏晏地招呼她上前说话。
    皇后心里还是希望林锦仪能坚持自己的立场的,毕竟王明烟嫁进镇南王府对她来说毫无好处,相反更有可能让他们失去萧潜这得力的拥簇者,是以这日的皇后对待林锦仪是十二万分的和蔼可亲,还关切地询问起她这段时间的日常起居来。
    林锦仪在皇后身边坐了,一一回答了,虽未表现出什么异样,眉间却多了几分愁色。
    皇后看她这强颜欢笑的模样,一时间还颇有些感同身受。想当年贤妃没进宫那会儿,她同丰庆帝也是举案齐眉,宫里虽也有其他美人,却没有风头能盖过她的去。可后来丰庆帝身边有了年轻貌美的贤妃,心也就往那里偏了。她明显地察觉到丰庆帝待自己的变化,却也只好强撑着一国之母的颜面,仍然若无其事地掌管六宫,那时候的她所有的希望都在丰庆帝身上,未尝就不是眼下林锦仪这模样。
    只是林锦仪终究是比她好的,她看的出来,萧潜对她十分看重,眼下不过是一时情迷又拉不下脸,因而才疏远了她,只要两人解开心结,以后还是有好日子的。
    是以后来皇后再同她的时候就带上了真情实意,“这男人哪有不爱鲜妍丽色的,也不过就是图个新鲜,你看开了去,跟镇南王好好说说,床头打架床位和的,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哪还有贤妃那表妹什么事儿。”
    林锦仪也不再强撑,叹息道:“您说的锦仪都明白,可锦仪就是气不过,如今不过成婚一载,王爷就变成了这般模样,往后可如何过下去。锦仪今日能斗过一个王明烟,保不准往后哪天又冒出个李明烟、刘明烟的,难不成就要这么无休止地斗下去了?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呢?”
    皇后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咱们只管先解决了眼前的,日后的都是未可知,你也不用这么杞人忧天。”
    正说着话,外头宫人唱道:“贤妃娘娘道——”
    贤妃这日穿了身桃红的曳地飞鸟描花妆花缎宫群,头簪一支口衔红宝足金凤钗,虽已是年近三十之人,却是端的朱唇瑶鼻,肤白胜雪,容色逼人。
    而她身后,跟着一个窈窕身影,一袭白色云形千水襦裙,头梳垂鬟分肖髻,容貌与贤妃有三四分相似,打扮得虽不甚华丽,却也是清丽得教人移不开眼。
    皇后一眼就认出贤妃头上那凤钗是年前丰庆帝赐下的,心里正郁闷着,却感觉到身旁的林锦仪一下子身子紧绷了起来。她再定睛一瞧,跟在贤妃身后的那不是王明烟是谁!
    第一百零七章
    皇后按捺下对贤妃的厌恶, 安慰式地拍了拍林锦仪的手背, 而后便对着贤妃笑道:“贤妃妹妹来了。”
    贤妃慢慢地从门口挪上前, 林锦仪和其他外命妇只得站起身行礼相迎。
    贤妃上了前, 给皇后行了礼,笑道:“妾身来晚了, 让姐姐久等。”
    丰庆帝大寿,其他妃嫔早就到了坤宁宫,陪着皇后迎客,偏贤妃姗姗来迟,还要满殿的外命妇们先行礼相迎, 其倨傲态度可见一斑。皇后却浑然不觉似的,继续笑道:“本宫听说贤妃妹妹前几日偶感风寒, 来晚些也不打紧,养好身子才是正事。”
    贤妃择了皇后跟前下首的位置坐下, 摇头无奈笑道:“圣上也是如姐姐这般说的, 昨儿个还特地亲自送了许多药材来,可妹妹这身体啊就是不争气, 每隔个两三日就要不爽利一回。”
    贤妃话里话外都炫耀着丰庆帝的宠爱,皇后面上却还能维持着公式化地微笑。而林锦仪, 自从王明烟进了殿内后, 就沉着脸狠狠地盯着她。
    贤妃和皇后寒暄过后, 凤眼一扫,视线就落在了林锦仪身上,“这不是镇南王妃么?今儿个可是皇上的寿辰, 怎么耷拉个着个脸,看着怪扫兴的。”
    林锦仪牵动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娘娘说的在理,只是近来遇到了件烦心事,让您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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