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宫?夏吟欢的脑子运转,念及这个宫名,不知哪来的力气扭过了头,看到了那镂空的壁墙,和壁墙外隐约可见的清潭,瞳眸骤然放大。
    她怎么会到了凤栖宫?疑惑不已,但是她面前确确实实是凤栖宫无疑,她来过一次,对凤栖宫格外清楚。
    这里的一切都不是梦,她和苍凛尘前夜里曾相会清潭,这宫中也只有凤栖宫是这样的设计。
    下意识的摸了摸面颊,面纱依旧盖在脸上,而且宫女称她一声姑娘,也就是说,她的身份依旧还没能暴露。
    是苍凛尘带自己来的?夏吟欢胡乱的猜测着,其实根本不用猜,这宫里谁能有权利将她安排在凤栖宫,也只有苍凛尘有这样的能耐了。
    她还想问宫女一些事,然而艰难的扭头再去看,眼前哪里还有宫女的身影,早就跑得没了影踪。
    还好,逃过了一劫,夏吟欢为自己还活着的事实庆幸,虽然不知道苍凛尘是怎么赶到的,不知他是怎么将自己从湘妃的魔爪下救出来的,但是能活下来真是太好了。
    她原以为她自己会被湘妃活活的打死,好在命不该绝,目光落在那着墨的兰花屏风,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现在的她也相信自己吉人天相,想想,死了无数次都没能真的送了性命,多次死里逃生,那湘妃何德何能,居然还想要了她的性命,她可是九命猫!
    这仇她记下了,她没有死,势必会一报还一报,湘妃真的是想要她的性命,这个梁子可结大了,她必定要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正想着,又听到了七彩琉璃的脆响声,想必是有人入殿,她抬眼去看,便见屏风处走出一个人来,着着紫色长袍,负手而来,欣长身姿,拉出长长的影子。
    夏吟欢看了一眼。也不说话,趴在床榻上又动不了,收回了目光,当是没看见一般。
    “没伤及筋骨,但是至少要修养半月。”苍凛尘声音也不咸不淡,也不生气,看她醒来,也不那么担心了。
    夏吟欢依旧不言,她的身体她自己清楚,伤及筋骨她不会这么快的就醒来,但是要修养半月的话时间有些太长了,这都月中了,修养半月不就到除夕?
    见她不言,苍凛尘索性坐到了床沿,安德和一干女婢都被他留在了殿外,没人会进殿来:“明日朕会在朝堂上宣布你回来的消息,入主凤栖宫。”
    “不要!”听他这么一句,夏吟欢立马紧张的反对,原本还在怀疑他到底知不知道的话,现在他已经表明了自己所想。
    她紧张的看着苍凛尘,当下咬了咬唇:“我的事不要你管。”
    夏吟欢还准备再回凤乐宫复仇呢,揭露了身份,做了皇后想要报仇可没那么随心所欲了,她身上的伤,身上的痛,她要湘妃一一尝到。
    苍凛尘剑眉微蹙,他原本不想揭穿她的身份,她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从不阻拦,谁知道居然差点就失去了她。
    要不是他及时赶到,她早就命断黄泉,现在居然还要他不要管,怒气在心中升腾,盯着夏吟欢,就算他素养极好也忍不住喝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这样让自己受伤你让我怎么办,任由你,纵容你反而害了你,若要再失去你,朕往后该怎么活下去!”
    无疑的,夏吟欢回来是他最高兴的事,谁知道回来的夏吟欢宁愿在廉王府也不愿意回宫,不愿意回到他的身旁,而且甘心做个女婢!
    几次想要拆穿她身份,他都竭力的压制住自己的情绪,等着她开口亲自对他说,失踪的一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到现在他尚且不清楚。
    “你这么大声做什么?”夏吟欢白了他一眼,她当然是有自己的事要做,一个湘妃在加上一个灵儿,就算她恢复身份,也逃不过她二人的算计,但是若要直接让苍凛尘将湘妃打入冷宫,到成了她夏吟欢争风吃醋,这仇得报也只能用嫣儿的身份而不是皇后身份。
    夏吟欢调整了情绪,知道再这样下去和苍凛尘必定会大吵一架,转了口气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
    她还记得在凤乐宫的时候,苍凛尘摘下了她的面纱却说她是嫣儿,可是自从那次过后,苍凛尘就很奇怪,做事都好像刻意的,说的话几乎是隐晦的讲给她听。
    不出所料,苍凛尘深吸了一口气也平稳了心情,却还是板着面孔,冷声回答道:“你初入宫的时候朕便有所怀疑,只是夜行欢诱导思维,说什么只是长相相似而已,直到在凤乐宫摘下了你的面纱,朕就知道你已经回来了。”
    “那你为什么不说?”夏吟欢嘟囔着嘴,明明他都知道,却装做不知,让她煞费苦心的猜疑了好几个晚上难以入眠。
    “朕想你应该是因为脸上带了伤,怕朕问起,所以一直耐心等待你自己消磨了芥蒂愿意用现在的样子和朕相聚的一刻。”苍凛尘说到此处,嘴角有苦涩的味道,瞅着那墨色兰花的屏风长叹一声又接着说道::“可惜朕的期盼成了空念,你一直都不愿讲清楚。”
    夏吟欢闻言,不动容不感动是假的,没想到苍凛尘的心思居然如此细腻,她早有体会,却从未有此刻体会得这般的深刻。
    鼻尖酸涩,眼眶已湿润,他一直都在等着她自己走出阴影,她却从来不知。
    “其实也不是不愿意告诉你,只是你知道的。”夏吟欢语气沉重,带着一点鼻音,言词间伸手到耳际,亲手摘下了面纱,趴着身子偏着头,伤痕磕在玉枕上,看不大清。
    她是第二次亲手摘下面纱示人,一次是给夜行欢看,这次是向苍凛尘坦白:“当我跌下山崖的时候,掉进了河水中,被河中尖锐石子划伤了脸,好在还留着一条命。”
    说到那段过往,夏吟欢不堪回首,她设想过很多次的如果,可事情已经发生,再多如果也没有如果,伤痕已经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道印记。
    苍凛尘听她平静的口吻简单明了的叙述了那段经历,瞧着她面上被玉枕遮掩了一半的伤痕,伸手过去,摸了摸她的脸颊。
    她的面容,除了那一道伤疤,其他什么都没有变,依旧是一双灵动如宝石的眼,依旧是小巧笔直的鼻梁,嫣红的唇,白皙的肌肤光滑柔润似捏的出水来。
    食指指腹划过她的眉梢,苍凛尘如释重负,薄唇抿出一丝笑意,漆黑如墨的眸子酝酿着无尽温柔:“你回来就好,不管你成什么样,你永远是吟欢。”
    夏吟欢就是夏吟欢,不管受伤或者破相,她永远也不会改变,天下女子无人能及的不止是她的美貌更多的是她的灵魂。
    爱一个人如果只是虚有其表,那就不算是爱。
    夏吟欢感受到久违的触感,條地怔了怔,旋即接踵而来的是决堤的思念,在胸口迸发,喷涌而出,混着热泪填满了眼眶。
    “不哭,不哭。”苍凛尘心疼的为她拭去眼角的泪,当下很想将她涌入怀中,但实际的情况不允许她这么做。
    夏吟欢抽了抽鼻子,破涕为笑道:“你知不知道我遇到了谁,是谁救了我?”
    想起在南疆的遭遇,其实有喜有忧,庆幸是是她遇到了那个人,如果没有他,恐怕她就算没摔死,也被河水淹死了。
    看着她面上的笑意,苍凛尘并不好奇,只是配合她问了一句:“怎么,是谁救了你?”
    难怪他派人无论怎么找也找不到她,难怪没有找到她的尸体,原来有人先他一步将她救起。
    “你怎么也猜不到的人。”夏吟欢想起‘竹束’来,心里早就没有当初怨恨,俏皮的勾勒出唇角的弧度,偏着头道:“是拓拔策,他没有死,在南疆救了我两次。”
    “什么?”苍凛尘闻言霍地瞪大了眼:“他居然没死?”
    这几年,最让他头疼人只有三个,一个是拓拔策,一个是欧阳晨,再一个就是夏吟欢。
    他一直以为他毫无生还的可能,毕竟那日围剿的官兵之多,想要从那么多的官兵手下逃脱根本就不可能,没想到他居然没死!
    “对啊!”夏吟欢见他如此吃惊的模样,乐起来,当她知道‘竹束’就是拓拔策的时候,神情和苍凛尘也差不多。
    “他杀了安定王,而且还射了欧阳晨一箭,我醒来之后他并不知道是他,他戴着面具隐瞒了身份,自称名为‘竹束’,直到最后走的时候才发现他就是拓拔策。”想到那一段过往,夏吟欢滔滔不绝,一切都太过戏剧化,事到如今,她还觉得好像是梦一般的不真实。
    苍凛尘闻言,紧张起来,连忙追问道:“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拓拔策对夏吟欢的心思天下人皆知,几次三番的想要绑走夏吟欢都没能得逞,一想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夏吟欢和他独处,他汗毛倒立起来。
    “没有,没有。”夏吟欢抬手摆了摆,“他现在跟以前真的变了很多,还说什么要重建南疆政权,他现在什么也没有。”
    拓拔策到今天这个地步也只能让人唏嘘了,曾经叱咤四方的枭雄,沦落到隐姓埋名的地步,好在他还有一颗雄心尚在。
    “也是。”苍凛尘紧拧的眉头渐渐舒开,“在青木那里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改变了,恐怕是因为被安定王陷害后才有所转变的,不过想要重建南疆政权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南疆如今四分五裂,军阀分割,拓拔策想要靠一人之力重建南疆政权可以说是天方夜谭,就算他能重建也是很久很久之后了。
    拓拔策现在对他来说没有丝毫的威胁,反倒是他救了夏吟欢,欠他一个人情。
    “谁说不是呢,我还和他约定将来若能重建南疆,要和靖国结盟。”夏吟欢想起那天真的约定,心里沉重了几分。
    苍凛尘沉默下来,拓拔策前途堪忧,他并不觉得他真的能再站在南疆的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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