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知道宝琢就是因为对方一句话的刺激,选择了投湖自尽,了却生命。
    和“国家最高领导人”都扯上了关系,怎么能是“烂事一堆”就能道尽的?
    就在宝琢头疼的时候,去外面倒水的小楼忽而隔窗喊道:“娘子,大公主来了——”
    她被岔了心神,顿时好一阵天旋地转般地咳嗽。等好容易喘过劲,便有双绣鞋停在眼前,她抬头去看。
    对方头顶双刀半翻髻,穿着张扬的大红齐胸襦裙,泥金帔巾像彤云中的金光穿透飞扬,胸口一段雪白,唇点猩猩红,端的是气势凌人!
    她就是乌戎的大公主,她名义上的姐姐,实际上的上级领导……
    宝琢刚想起身问礼,猝不及防地被大公主抬手打了一巴掌!
    “啪!”
    清脆响亮,满室皆静。
    “没出息的东西!”乌石兰玉珊冷冷地看她。
    “死之前先想想这里是哪里,你是谁!你的命是乌戎王室的,没为王室付出鲜血功劳之前,由不得你自己去死!”
    这一巴掌来得干脆利落,宝琢半天都没回过神。
    等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她立刻握紧了双拳,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一上来就给个巴掌,这是哪国的社交礼仪?你这是要上天啊!
    自从来了这里,动不动就听到王室、民族、使命这样的洗脑字眼,她觉得自己大概快要被逼疯了。她敬佩她们对民族的感情,但一点也不想为了它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放到灵魂层面上来说,她是彻彻底底的大玄子民啊喂!
    乌石兰玉珊见她冥顽不灵,冷冷一笑,眉眼间更如同结了冰霜。她手一抬身后便有婢女递了个方盒,她道:“从前不知道你陛下还有瓜葛,为这个,也不能不奖励你。你来瞧瞧这是什么——”
    小楼早就跟着大公主一行人进来了,只是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及至看见她取出的那一颗珍珠似的丸药,霎时白了脸,立刻跪下“咚咚”磕头。“大公主息怒,大公主息怒!阿琢不是有意的,她只是一时想不开,奴婢已经劝住她了……阿琢,阿琢你快说话……”
    她急切地扯着宝琢的衣袖,希望她赶紧告饶,仓皇之下,连旧日昵称都带了出来。
    这东西确实珍贵,价格堪比珠玉黄金,但她曾经见过犯事的人吃过这枚东西之后的反应,起初是无事的,不过是每到月初就挠心挠肺地求着解药,但她猜想那解药里又掺着毒,数月后,倘或没有解药,为此癫狂、口吐白沫的人不在少数,更有甚者为了解药什么事都肯做。
    他们那里的人称呼它作瘾丸,宝琢认为这可能是毒品的另一个品种,绝对不想沾染它。但让她为此跪地求饶,打死她也做不到!
    她咬着牙,死死攥住冰凉的席子边沿,最终不过垂了眼不再看乌石兰玉珊,变相示弱。
    乌石兰玉珊轻哼了一声,“你与大玄皇帝是怎么认识的我不管,但既然有这等条件,就是接近他的好机会。”
    宝琢低头扯了下嘴角。
    只听她专断地道,“恰好,近来他身边的内侍在私底下选书使,只从御妻里挑,这是与他长久相处的机会。我若去,显得轻贱,你去正好。”
    “……书使是什么?”
    对方扬眉,“我派一个婢女给你,她会告诉你怎么做。”
    这事轮不到宝琢不答应,只能顺从的点了头,乌石兰玉珊也没有再花心思去辨别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只将那方盒交给门外一个容貌普通的婢女,施施然轻甩帔巾飘到了身后,领着一干宫人侍婢浩浩荡荡地走了。
    那婢女留了下来,手里捧着盒,到榻前矮身一礼,笑道:“奴婢唤作山薇,往后还请娘子多多指教。”
    婢女做钦差,方盒为宝剑,看来这位大公主是悬了柄尚方宝剑在头顶,压得她不能轻举妄动了。
    周宝儿打量她片刻,回以一笑,“不敢,还望山薇姑娘为我解惑。”
    作者有话要说:  首发两章完毕(*ˉ︶ˉ*)接下来周小宝就要正式开始古代之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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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就她罢
    书使,大玄后宫还不曾出现过这样一个职位。顾名思义当是侍候帝王读书习字的职位,理应由宫婢侍女担任。
    但这次选书使不止是要从御妻中挑选,信息的透露更是隐秘。大公主派来监视的山薇表示,此次选人是根据音色、诵读诗书的音调来挑选,十分刁钻。
    宝琢因为落水伤风,嗓音哑得不能听,为了能选上,山薇和小楼打着乌石兰玉珊的旗号,两人联手每天换着花样给她要治嗓治咳的药材、食物,到得临选前几日,才勉强恢复了七八分。
    二月初三,恰是选书使那一日。
    宝琢站在门口,待小楼为自己披上披风,又听了几句叮嘱唠叨,便要随山薇往清辉阁处去。
    她从穿越后就一直歪在阁子里不曾出来,一方面是身体条件限制,另一方面则是需要时间来调整自己的心态。因此乍然看见外面的景物,纵然是这几日一直在窗边流连过的,依旧不习惯。
    古时的天低得仿佛近在咫尺,无论是云还是那片蔚蓝,都干净无一丝烟灰杂色,与她所在的时代截然不同。
    “娘子?”旁边山薇见她驻足,不由得出声询问。
    她收回视线,偏首冲她一点头,“走罢。”
    髻侧金钗的流苏随之晃了晃,她听着声儿叹了口气。
    被人威胁的感觉可真不好受,可无论如何,这里不是蛮荒之地,又是她梦寐以求想探索的朝代,处境也算不得最糟了吧?
    清辉阁的路离她的住所有些远,但许是大玄的宫廷建筑面积大,一路上只寥寥碰见几个人,俱是内侍宫人,站在不远处冲她作一拜便继续做自己的事了。
    天色还早,天清雾薄,宝琢呵出一口气,在氤氲里看见了那三层高楼。
    与旁的大玄建筑没有什么不同,只是高了两层,又比普通的高楼多出不规则的美感,像是三四间房拱着一层高高的阁子尖顶,那顶端在夜晚又仿佛能触摸到月亮似的。
    又绕过两道回廊,才到了它的门口。这时已经有人了,三三两两的女人结伴,都作宫妃打扮,彼此笑闹着,看见宝琢时好奇地探一眼,低头私语。
    宝琢数了大约有七八个人,不知道楼上和没到的还有多少。她和山薇一前一后进去,里面设了台阶,阶下有女官抱着薄子提笔在做登记。
    正厅里已经站了许多人。本就有许多目光冲她看来,这时,后边的山薇忽而向女官打了声招呼,不等宝琢允许,就言笑晏晏的与之交谈起来,显然是相熟的。
    宝琢暗道一声疯了,自古走后门是隐秘事,被人发现那不是现成的靶子吗?
    果然,听得人群里传来“扑哧”一声笑,宝琢有强烈的预感——
    有一大波攻击正在靠近!
    “哎呦呦。”那人声如黄鹂鸟儿,很清脆的,一句叹话转折三个调,拖得又慢又俏皮。
    宝琢寻望过去,她笑眼与之一对,张口就来,“这不是咱们乌戎的小公主吗?怎么,你也想来给陛下当书使呢?”
    旁边慢慢有人议论起来,“乌戎公主,是在御花园里与陛下诉衷情的那位吗?”
    “也不知是不是,只听说过这事,认不得是哪个。”
    “既崔美人说了,恐怕就是了。嗤,以她乌戎公主的身份,又是陛下旧识,何苦和咱们一群小人物争这个!”
    说酸话的都是品级低的七八品采女御女,并不是看不惯她,只是对她们这些品级不低又有争宠资本的人也来与她们一争,很是抗拒。
    没等宝琢开口,崔昭媛那边就自个儿接了上来。
    “你是不敢答还是不敢应呢?有胆子跟陛下张口往昔闭口情分,这时候倒不说话了。” 那崔美人瞟了眼那群人,笑容更盛,却满眼厌恶,“啐!还敢说与陛下旧年相识,果然蛮夷就是蛮夷,不知道礼教规矩,当着众人面儿就敢乖张献媚!”
    她边上的人搭腔,“可不是,还说受不住跳河去了,换做是我我也要跳,一次不成再跳一次,哪怕上吊割腕,总要死了的。不然,脸皮也别要了!”
    宝琢认真回想了一下原主的记忆,仿佛是有教过怎么和女人对掐的,这细作的课程还挺细致嘛,她给五星好评!
    她清了清嗓子,学着那做派一壁笑,一壁走下台阶来,“大玄贵女好齐全的礼教,初初见面就劝人去死,我小地方来的无甚胆识,没见过这样歹毒的心肠,既不敢答也不敢应。”
    崔美人脸色一变。
    “你敢污我大玄贵女?”
    宝琢冲她笑,“怎会,我只笑你们几个污了贵女的脸面,口德不修!”
    这话说得损,对方几人愤怒之余想张口,却又犹豫着闭上了,只有崔美人竖着眉一副还想与她掐架的样子。
    恰这时,一直作壁上观的侍女像是得到了指令,做出个指引的姿势,低着眉眼说:“请诸位娘子跟着奴婢来。”
    无论怎么吵都不能耽搁了正事,侍女话一出口,众人就齐齐闭嘴了。
    往左侧行是一条没有窗户的道,越往里走越能发现白墙呈现出弯曲的弧度,墙上每隔几尺便有红木条钉在墙上,连间距都很有讲究。
    山薇解释:“这座墙因弧弯像琵琶身部,被称作琵琶壁,私下里宫人戏称它梨墙。陛下常叫乐师在此间奏乐,坐卧于二三楼上,听得妙音滋味尤为不同。”
    这等特殊的结构,大概就是外面墙壁不规则的原因了。
    共来了二十多人,行走时拖开长长的队伍,被侍女分隔开来,每人站立的位置都与身后的红木融为一体。宝琢接了侍女递来的一张纸,眼见着同行的侍女们包括山薇在内都被带了出去。这时候已无人再说话了,气氛陡然凝重了起来。
    “诸位娘子,方才相音师已相过娘子们的音色,并根据这些音色给你们分好了位置。接下来,娘子们只需在适当时候,念出词句即可。提醒一下,你们的所属词下都做了标记,千万不要混淆读串了词。”
    不远处传来清晰的女声,客气却严厉。
    宝琢想大概是基于琵琶壁的特性,站在某个特殊的位置才能造成这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效果。
    她低头熟悉属于自己的词句,薄薄一页纸,上头是一阕九张机。
    看着这词儿宝琢开始头疼了。
    诵读诗词听起来简单,操作起来难度还不小。既不能平平淡淡的念完,又没法把它读成一朵花儿,想出彩可不容易。
    她曾有个做播音主持的好友,闲来无事也会给她科普主持人的技能,其中就包括诗歌朗诵。朗诵有情感须知三大要点和符号运用五个技巧,无论如何情感到位是最主要的。
    可现在她只想哭着说,这个三五真的是太难了……
    没等她想好怎么做,那边已经下了命令,起头第一个人开始诵读自己那句了。
    “一张机,春雷一声动天地——”那人声音本就高亮,哗地一个高扬念出了震天响的效果,“天地不知谁梦泣。似梦非醒,一场美丽,红烛无人剔。”高声入,低声出。
    在对方的演绎下,这一句的情感显得无比丰沛。
    然而大概是那句春雷把满场都吓住了,即使后来的“无人剔”轻若无声,第二个人还是半天没反应过来,等到女官咳了声,才如梦初醒,磕磕巴巴念了下来。
    宝琢捶墙忍住了笑。
    她有点喜欢这个选秀节目了。
    每个人的音色都有其特点,她猜想琵琶壁的设置是为了突出众人的音色特点,起头的人是亮、清、高,越到后面越沉、厚、浑,一一念词就像唱了首曲儿,格外有意趣。
    轮到宝琢的时候,她按心里琢磨了半天的抑扬顿挫念出,虽然不是特别出挑,也不算太差。可惜嗓音没有好全,承受不住情感波动,仍有嘶哑和破音。
    谁知才堪堪念完,二三楼的位置遥遥传来一道磁性低沉的嗓音,打破了诵读的氛围。
    “二十四品。”他道。
    琵琶壁沿道儿的美人尽皆跪了下来,莺莺呖呖地道了一声“问陛下安”。
    她们没想到皇帝居然亲自来挑人,可见对书使这一职位的人有多重视!
    宝琢也跪了下来,却对对方说的词茫然不解。
    品,是品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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