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虽不大,耳尖的十一娘和八娘却都听到了,两人目光同时一冷,看向那若媚。
    那若媚虽垂着眸子,状似态度恭谦,嘴角却是挂着一抹类似嘲讽的笑。八娘二话不说,掉头走了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若媚,你适才说什么?”
    八娘身材高挑,比那若媚足足高出一个半头,说居高临下一点不差。
    若媚做惶惶状,往小妇人身后缩了缩,“八姑奶奶您要干什么?我们家太太还在这儿呢,打狗还要看主人……”
    “哟,你还知道自己是条狗了?”八娘呵呵一笑,“是条狗就好好的卧在主子旁边,别东吠一声西叫一声,免得有人不认识把有主人的狗当成没主人的狗给宰了,那多可惜!您说呢?小姑……”
    十一娘这才去仔细看穿着老气,一头明晃晃首饰,脸被粉涂的惨白的小妇人,眉眼有七分模样与夏芳菲相似,神韵却是与以前大不相同!
    以往眉眼不语含笑,身材苗条,自有一股农村女子的质朴纯厚,就是帮着老宅人算计他们三房时,人看着最少还是精神的。
    如今再看,却是胖了不少,身上的衣裳首饰也略显浮夸,一张脸更是萎靡不振,双手还绞着一块早过时了的斜纹绸缎帕子。
    察觉到十一娘的目光,夏芳菲抬头露出一抹羞怯的笑,“十、十一娘,你来了。”
    “小姑。”十一娘笑着唤了声,侧眸去看三娘,三娘给了她一个‘稍候再细说’的眼神。
    十一娘不再多想,几步走到夏芳菲身边,笑问,“小姑什么时候来京都的?准备在京都住多久?小姑父一起来了吗?如今可安好?”
    夏芳菲有些受宠若惊,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瞬间顿住,小心翼翼的去看了站在一旁气的脸红身子微微发抖的若媚。
    十一娘讶然的去看三娘,三娘轻轻摇了摇头,瑶娘叹了口气,八娘嗤笑一声,“小姑,你是程家的正头太太,她不过是一个爬床的通房,连姨娘都不是,你怕她做甚?!”
    “八姑奶奶这话说的极对,奴婢虽是一个爬床的通房,连姨娘都不是,却也是程家的人,不是外面阿猫阿狗都能说杀说打的人!”若媚抬眸,展开一个极其妖媚的笑容,说话却很是挑衅。
    八娘大怒,“你!”
    “八姐,注意胎教。”十一娘淡淡瞥了那若媚一眼,笑着安抚八娘,“小外甥可是听什么学什么的,这地方不干不净的,你还是带着小外甥先避开吧,免得小外甥真听进去什么……”
    八娘眨了眨眼睛,脸上的怒气瞬间消失了,看着十一娘道,“真、真的?”
    十一娘点了点头。
    八娘的手就摸上隆起的腹部,又不甘心的蹙眉瞪了若媚一眼,对十一娘低声道,“你小心着点儿,这小蹄子嘴巴毒着呢,当着我们的面都敢给小姑使眼色,还爬床,指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十一娘笑,提醒她,“胎教!胎教!”
    八娘忙捂住嘴,“我不说了,我去隔壁屋等你们,我眼不见心不烦!”
    十一娘忙朝候在一旁的绘春使了个眼色,绘春快步上前,扶了八娘出了堂屋,自去隔壁房间休息。
    若媚刚得了八娘一顿主人、狗的大骂,又被十一娘说成不干不净的东西,心里气恼的不行,见八娘出门,说话便阴阳怪气儿的,“姑娘又是哪尊大佛,也好叫奴婢认清了太太的娘家人,好躲的远远的,免得让姑娘看到了不干不净的东西,脏了眼。”
    十一娘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抬脚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三娘与瑶娘对视一眼,也各自寻了位置坐下,吩咐丫鬟上茶。
    这次跟来的是田婆子的小女儿,名叫云锦的,她已是出落的婷婷玉立,眉形极好,鹅蛋脸,五官俏丽,笑的时候左边有个酒窝,很是好看。
    “十一姑娘。”云锦放了茶,屈身行礼。
    十一娘笑着扶了她的手,递了个荷包给她。
    云锦笑着道了谢,“十一姑娘怎没带研夏姐姐一起来,奴婢许久没见过她了呢。”
    “研夏在帮我守家,可是一刻也离不得,无奈何我只能自己来了。”十一娘佯装无奈的摊了摊手,云锦吃吃笑了一回,告退下去。
    三娘就主动说起十一娘送给自己这一房陪家的情况,田婆子性格爽利,人缘极好,她男人齐老头起初做了回管事,后来主动让贤给了盛家的管事,他自己则寻了个简单的差事,在后花园帮三娘打理花圃;大女儿月白已成了亲,本是想让她做两个孩子的奶娘,可偏月白生孩子时遇到难产,伤了身子,只能细养着,她婆子便求了恩典,许她在家照顾孩子,好生调养身子。
    十一娘笑着听,间或插两句嘴,瑶娘再从旁边延伸一些话题,三姐妹倒说的很是热闹。
    若媚看的来气,伸手捅了捅夏芳菲,低声道,“你是个死的啊,不会说句话吗?老爷让你来可不是让你看人聊天的!不想回去再挨打出丑,就去搭腔,让她们应了咱们老爷的事儿!”
    见夏芳菲不动,竟伸手拧了夏芳菲一把,夏芳菲吃痛,轻呼一声,“啊!”
    正说话的三姐妹顿时停住了话头,看向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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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停了半上午加一下午的电,我也是醉了!就不能安安生生的过个夏天吗!这简直就是欺负我没存稿!
    抱歉,让亲们久等了,偶自己去蹲墙角,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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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7 恶人磨
    若媚立刻做乖顺状,安静的立在夏芳菲身边。
    夏芳菲捂着被若媚拧的地方,干干的朝姐妹几个笑,“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不碍事,你们继续说。”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喜欢听。”
    三娘轻轻叹了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
    瑶娘扯了扯三娘的袖子,三娘朝她无奈一笑,又去叫十一娘,“我要去趟恭房,你要去吗?”
    十一娘看着夏芳菲说句话都要看一眼身旁若媚脸色,一副胆小如鼠的模样,若有所思的笑了笑,“去,天太干,我一路喝了不少水。”
    瑶娘笑骂她一句,推着二人出门,“你们都去都去,我留下来与小姑唠嗑聊家常,上次也没跟小姑聊尽兴,你们多磨叽一会儿,好让我和小姑多一些独处的时间……”
    两人出了堂屋,到后面的恭房绕了一圈,去了隔壁八娘呆的屋子。
    八娘正歪靠在美人榻上,百无聊赖的与绘春说胡话,“你说,我待会儿装作跌倒挠那狐媚子两下,破了她的相,好不好?”
    绘春嘴角抽搐两下,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已被身后的脚步声吸引,与听到动静的八娘一起看向房门,“三姐,十一娘,你们怎么来了?”
    三娘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我们不来还听不到你要拿我小外甥去冒险!”
    又嘱咐绘春,“看着她点儿,不许她乱来!都七八个月的身子了,也不知道小心一些!”
    “我哪有那么娇气……”八娘被抓了小辫子,呵呵干笑两声,又有些得意的炫耀道,“我怀着她的时候上蹿下跳的李书文都追不上我!不信,你们瞧我……哎哟……”
    八娘想从美人榻上一跃而起,身子刚一动弹就被绘春一步过去摁住了肩头,动弹不得。
    “八姐!”十一娘扶额,她还真是没见过这么能闹腾的孕妇!
    三娘更是无语的走上前去,戳了戳八娘的脑袋,“我看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再这样,下次出门就不带你……”
    “别、别啊三姐,李书文去国子监读书,我一个人在家好无聊好闷的,你不让我出门儿还不如拿把刀杀了我……”
    三娘又是一个爆栗过去,“看你有没有一点当娘的样子?”
    八娘捂住头,低声嘟囔,“三姐,你以前多温柔一个人,现在怎么变的跟三姨一个样……”
    三娘哭笑不得,“你还编排起三姨来了,真是没救了!”
    “你们来这儿干什么?是不是那狐媚子又欺负小姑了?”八娘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看着三娘。
    三娘摇了摇头,“是我想寻个地方跟十一娘说说小姑来找咱们的用意。”
    八娘哦了一声,“那你们说,我旁观。”
    说着,又撇嘴嗤了一声,“反正啊,一个两个的都是活该!活该!哼哼……”
    三娘不赞同的瞪了她一眼,八娘孩子气的吐了吐舌头,招呼绘春帮她拿放在几上的罐装酸梅,抱在怀中,盖子一打开就冲鼻的酸味,偏她一手捏了吃了一个,双眼都酸爽的眯了起来,很是享受的样子。
    十一娘与三娘对视一眼,眼底全是笑意。
    八娘吃了一个,又捏一个,看两人笑眯眯的看着她,不由奇怪道,“三姐,你快说啊。”
    三娘摇了摇头,拉了十一娘在美人榻不远处的锦杌上坐定,绘春捧了茶进来,与二人各自倒了一杯,退到一边静静的站着,不时注意八娘的动作。
    十一娘很是欣慰的低低叹了一声,抬眸笑着看三娘,“三姐,究竟怎么一回事?我适才进来,田妈就跟我说让我不要答应小姑任何事,这是为什么啊?”
    “唉。”三娘轻叹一声,开口道,“说来说去,还不都是大伯的那个功名闹的!”
    十一娘挑了挑眉。
    三娘道,“那程老板看上大伯的功名可以带来好处,撺掇了大姑和杨得势,许了几百两的媒人银子,逛了咱们奶,给小姑定了这门亲!后来小姑的孩子被推搡间不小心落了,再没能怀上孩子,就恼恨上了老宅的人,从不许老宅的人进家门。前段日子,爷大病了一场,奶竟然又寻上了门,见不到小姑就哭在程家大门口,被街坊邻居好一顿嘲笑,程老板才发话让人接了进去,奶与小姑哭诉了一场……”
    说到这儿,三娘有些痛快又有些同情的叹息一声,八娘在一边塞了酸梅嘟嘟囔囔的插话,“她还有脸哭,啧啧……当初跟大房逃走的时候把四房一家人仍在苍桐镇,那兵荒马乱的,害四房丢了五郎……你说大房自私顾着自己个儿也就算了,她可是当亲娘的,自己的儿子和孙子说不要就能不要!也是,只看那俩老东西对咱们三房就知道了……”
    “八娘!”三娘嗔瞪妹妹,八娘呜呜啦啦的又吞了一颗酸梅,道,“三姐,要不是十一娘,咱们这个家早被那俩老东西祸霍没了,我又没怎么着他们,还不许我说两句出出气啊!”
    三娘叹了一声,“我哪是不让你说,不过是过去的事,咱们如今都过好了,说这些做什么?万一隔墙有耳,累了你和书文的名声,总是不好。”
    八娘眨了眨眼,“哦,名声,李书文说官场最重名声!我记住了,那我以后都不说了。”
    三娘笑着摇了摇头,继续与十一娘道,“奶与小姑哭诉……”
    当时,夏芳菲已被大夫确认这辈子很难再有孩子,对老宅对老太太尤其恼恨,又因当时进程家时一手拉拔上来的贴身丫鬟若媚在程老板醉酒时爬了床,得了程老板的青睐,越发不把她放在眼里,夏芳菲吃了几次亏都被程老板给压了下来,还狠狠的打了夏芳菲一顿,接连几次之后,若媚的胆子越发的大,夏芳菲吃了亏也不敢再去寻程老板,竟慢慢养成了懦弱息事宁人的性子。
    此番见到乔老太太,心头的怒火喷涌而出,却是因着程老板爱面子不敢当场发火,待程老板离去,她遣了若媚去奉茶,若媚哪里耐烦伺候,自己个儿出了门,却是寻了小丫鬟来送茶,夏芳菲正巴不得她不搀和她娘家的事儿,乐见其成。
    听乔老太太哭了一刻钟,从她零碎的话语里得知原来是老宅出了事儿。
    夏家大房夏承平被四房夏承乐暴打一顿后,在床上养了足足一个月的伤,等能出门儿张罗事儿的时候,四房已然包揽了不少田地挂在他的名下,且光明正大的吞没那些人送上来的孝敬银子。
    夏承平寻夏承乐理论,被夏承乐一阵吐槽,“人是我找的,路子是我跑的,你做什么了?我为什么要把银子分给你?”
    “你挂的是我的秀才名……”夏承平气的脸色发青。
    夏承乐呸了一声,“你的秀才名儿?那是我们老夏家三代人供出来的,是我们老夏家共有的,什么时候成你的了?!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说这话也不觉得脸红!”
    “夏承乐!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夏承平大怒。
    夏承乐嘿嘿笑了两声,一副痞子模样凑近了夏承平道,“大哥,我的好大哥!兄弟我可是没了后的人,当然要多赚点银子,以后好给自己养老送终!你说我想要干什么?!”
    说罢,扬长而去,夏承平却半点法子都没有!
    软的说不通,硬的打不过!
    赵氏出主意说,“咱们自己去寻那些挂在你名下的人,让他们把银子直接给咱们不就成了?”
    夏承平也这么想,可等二人上门去讨要的时候,那些人见都不见,说什么,“谁家秀才老爷会自己出来要银子?你们想银子想疯了吧?!银子都给夏家四老爷了,你们要是一家的就回家自个要去!”
    连吃了几个闭门羹后,夫妻俩彻底没了法子。
    赵氏又建议,“去让你爹跟老四说!”
    夏承乐还怕什么?他谁也不怕!谁的账都不买!
    对着夏老爷子,不只阴阳怪气还指桑骂槐,“哟?爹,心疼了您的宝贝疙瘩了?当初我在大牢被打的屁股开花奄奄一息,也没见您这么着急上火的替我出头啊?合计着只有老大一个是您亲生的?我们这些都是不知道从哪块儿地里刨出来的,是吧?”
    提及这事儿,夏老爷子多少有些心虚,可也只是那么一会儿,儿子他的种,他又不是真想他死,基业跟儿子,他虽然选了前者,可是不也答应他,等老大一成了秀才老爷就回头去救他的吗?
    他拿捏着这事就不放了,处处说事儿。
    夏老爷子也来了气,“我是你爹!”
    夏承乐这下更乐了,“哎哟,我的亲爹!您是我亲爹!您是不是想说我这条命是您给的,您想拿走就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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