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哈哈大笑,“莘十,不,夙重华……你居然真的来了?”
    夙重华没去抠他话语中的字眼,蹙了眉道,“呼延廷,你知道我爹是怎么死的?”
    “你爹?”呼延廷挑眉,随即哦了一声,“战无不胜的夙扶风夙大将军!他怎么死的?我自然知道!不但我知道……”
    夙重华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扑将过去,伸手就想去抓一栅栏之隔的呼延廷,却稍差了距离,够不到,“你快说!”
    呼延廷却抹了把脸上的血,夙重华才发现他的另外一只胳膊是耷拉着的,呼延廷却丝毫不在意,他笑的诡异,“夙重华,你想知道?”
    夙重华沉着一双眸子看呼延廷,严肃而认真,“想!”
    呼延廷却仰头大笑,“哈哈哈……好笑!真是好笑!”他的声音尖锐而锋利,笑罢,定定看着夙重华,“夙扶风是被我爹一枪穿心,死的!”
    “不可能!”夙重华立时反驳,目光落在身材肥胖躺在地上只有沉重喘气声的呼延鲁身上,呼延鲁的身手他知道,连他也打不过的呼延鲁,怎么可能杀得了战无不胜的父亲?!
    绝不可能!
    夙重华不相信,他抬眸看向呼延廷,重复道,“不可能!”
    呼延廷的眸底就掠过一抹异光,看不清是赞赏还是什么,“不管你信不信,你爹确实是被我爹一枪穿了心,才没了性命的。”
    这一次,夙重华迅速抓住了他话中的意思,目光凛然的看呼延廷,“你想说什么?”
    呼延廷摊开手心,毫不避讳不远处的狱卒,呲牙而笑,被血染红的牙齿在狱中熊熊火光中显得格外狰狞,言语却很是随心,“在峡谷关我曾与夏十一做过一场交易,可她没答应,如今……你可怪不着我喽……”
    ……
    听到这,十一娘眉峰一凛,与夙重华四目相对,“他的意思是……”
    夙重华点头。
    “还真被孟叔说中了!”十一娘道,“难怪朝堂七成人要你死!”
    夙重华有谋略、有胆识,最重要的还是战无不胜的夙扶风的唯一传人,这样的嘘头立在军营谁不先敬三分!
    三皇子一脉、六皇子一脉都想拉拢为其所用,偏夙重华已看清两位皇子的真面目,不愿追随,这才让他们起了杀人之心。
    至于放走呼延鲁父子,将事情闹的如此之大,怕只是借刀杀人的一石三鸟之计!
    第一,除了夙重华;
    第二,以放他们走为要挟与呼延鲁父子达成什么秘密协议;
    第三,峡谷关怕是要再起波澜!
    十一娘眉峰间的凛然渐渐转成冷然,夙重华的眸子也渐渐阴沉下来,两人相视一眼,十一娘道,“你可还记得当时的狱卒长什么样?”
    夙重华点头。
    十一娘就笑起来,清若泓泉的双眸透着狡黠和诡诈,夙重华看的有些发怔,十一娘就凑过去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夙重华的眼睛就蓦然一亮,连连点头。
    牢内没有纸笔,十一娘抽了靴子内薄若蝉翼的匕首,努了努地上,夙重华会意,接了匕首在地上飞快舞动。
    片刻,一张人脸就显现出来,十一娘一眼扫过,笑着点头,“成了!你在里面等我的好消息。”
    夙重华拉住十一娘,一脸担心,“三皇子为人阴险,且睚眦必报,你行事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十一娘眨了眨眼,“放心好了!我又不冲在前面,他能反咬一口,我们也能倒打一耙!”
    笑颜如花,眸子晶亮,流光窜动,很是魄人。
    夙重华就跟着轻笑起来,眸底一片深邃。
    ……
    第二日,夜半,一处破烂茅草屋前。
    一群黑衣人突然从天而降,一脚踹开了茅草屋。
    屋内响起女人的尖叫,还有男人的怒喝,“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是什么人?我们想干什么?”来人嗤笑着重复一遍男人的问话,长剑挑了男人的下巴,对着朦胧的月光,让男人看清他眸底的杀戮,“反正你都要死了,就让你做个明白鬼!爷说了,你的用处到此为止,而爷,向来只相信……”
    黑衣人的长剑拍着男人的脸,声音里带着森寒笑意,“……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不!”男人惊恐的望着黑衣人,“三皇子答应过我,只要我办好这件事就封我做典狱史……”
    “嗤!”黑衣人大笑,“杀人灭口你懂不懂?”
    “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男人身边的女人失声尖叫,黑衣人冷淡淡的撇过去一眼,立刻有人抽了剑朝女人刺去!
    女人尖叫一声,身下一热,吓晕过去。
    男人爬过去抱着女人叫,“孩他娘,孩他娘……”
    黑衣男人不耐烦的摆手,“行了,鬼哭狼吼的,来人,动手!”
    几个黑衣人唰唰都抽出长剑,不大的房间笼罩在朦胧的月色中,几柄寒芒映出来的剑光效果格外惊人。
    男人噗通一声跪在床上,磕头求饶,“诸位大人请开恩,诬陷夙将军的事只有我一人知道,与家人无关,还请三皇子看在小人忠心耿耿的份上要杀只杀我一人,饶了我这家里老小。”
    黑衣人目光闪烁,朝身后人挥手,出声冰冷,“要怪只怪你自己,下辈子记着,不要再……”
    不要再什么……
    黑衣人一口鲜血喷到男人脸上,不敢置信的转头望向身后之人,“你、你……”
    黑衣人后背心插着一把长剑,剑光泛着幽幽寒气。
    男人惊恐的瞪大了双眼。
    屋外,不知何时跳进来十余个一样的蒙面黑衣人。
    两拨黑衣人在屋内对峙,“你们是什么人?敢坏我们好事!”
    来人对男人点了点头,沉声道,“我们是为证明夙小将军清白而来!你可愿当着皇上的面说清诬陷夙小将军的来龙去脉?”
    “他也得有那个命走出这间屋子!来啊,杀!一个不留!”三皇子派来的杀手有人出声。
    另一波黑衣人则将男人护在身后,“保护证人!”
    两拨人在屋内开打,刀光剑影,鲜血横飞,不多会儿,屋内已是一片血腥,先前问话的黑衣人挡在男人身前,再次问道,“你可愿当着皇上的面说清诬陷夙小将军的来龙去脉?还夙小将军一个清白?!”
    男人惊恐的看着黑衣人背后举起的寒芒,黑衣人身子一侧,男人就眼睁睁看着那剑直逼自己面门,吓的魂飞天外,闭上眼大叫一声,“我愿意!我愿意!”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闷哼声,他睁开眼,一个黑衣人朝他直直扑了过来,口中鲜血直流,胸口插着一把剑。
    他尖叫一声,一把推开死去的黑衣人,抓住先前护他的黑衣人,“救我救我!只要你能保我一家老小平安无事,就是拼着这一条命,我也敢上金銮殿揭露三皇子的罪恶行径!”
    黑衣人眼睛一亮,被布蒙着的脸下露出笑意,一巴掌拍到男人肩头,“好!冲着你这句话,我们兄弟纵是死在这儿能换回夙小将军的清白,能让夙大将军欣慰,值了!”
    又直起身,一脚踹开扑过来的另一波黑衣人中的一人,大声道,“兄弟们,你们都听到了,他愿意替夙小将军洗刷冤屈,还夙小将军清白,我等,虽死无憾了!把这些三皇子的走狗全都给我杀了!以慰夙大将军在天之灵!”
    屋内顿时响起一片喊杀声!
    “杀!”
    几人护着男人与其妻子并窝在另外一个房间的三个孩子一个老母悄悄转移。
    ……
    没几日,金銮殿上。
    五皇子再次跪请顺平帝还夙重华清白。
    顺平帝睨五皇子一眼,就要摆手,五皇子大声道,“父皇要的人证,儿臣找到了!父皇将他宣上殿来,一切是非经过,皆可一清二楚!”
    三皇子的脸骤然变色,狠狠瞪了百官中其中一人,那人瑟缩的垂着头,不敢直视三皇子的视线。
    六皇子瞧见,就略蹙了眉,目光在三皇子与五皇子身上滑了滑。
    元大人也出列跪请,“恳请皇上宣人证,还夙小将军一身清白!”
    元大人几个门生见状,互相使着眼色,有人咬牙跪在元大人身边,口呼万岁,“请皇上明察,夙大将军一生浩然正气,夙小将军也定是铮铮男儿,万不会做出通敌叛国私放敌军大将之事!”
    他这一出声,立时有几人跪在一旁,口呼万岁,“请皇上明察!”
    顺平帝就笑了,与一旁的连生道,“有点意思。”
    连生呵呵笑。
    “老五,去,把你的人证宣上殿来,孤倒要瞧瞧怀安家那小子到底是怎么被人冤枉的?”
    此话一出,三皇子的脸更加难看,六皇子蹙起的眉头更拧紧三分。
    一群文武大臣看着跪在地上的五皇子与元大人等人,面面相觑。
    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人证还没上来就说夙重华是被冤枉的?还是说他老人家一早就认定了夙重华是被冤枉的?
    三皇子派与六皇子派的人齐齐看向队列前的三皇子与六皇子,两人却谁也没给一个余光过来。
    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众人面面相觑。
    五皇子大喜过望,抬头看向顺平帝,大声道,“父皇英明!”
    连生就唱喝道,“宣,证人上殿!”
    三皇子黑了脸。
    待那男人出现在视野中,三皇子的脸悠的变青!一双眸子吃人似的狠狠瞪了眼百官中的某一人!
    那人缩在人堆里,头都不敢抬。
    三皇子在心里大骂,“废物!”
    六皇子的眸子里含了抹兴味儿。
    男人垂着头,诚惶诚恐的跪在大殿正中,高呼,“草民高虎,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喊罢,吞了吞口水。
    顺平帝就看了连生一眼,连生笑着点头,从台阶上走下来,到高虎身边,尖细的嗓音问道,“高虎,你可知今日宣你上殿何事?”
    “草民知道。”高虎道。
    “你可知欺君罔上是死罪?”
    “草民……知道!”
    “好!你既已知晓,待会儿问话,你可要实话实说,若不然……”连生哼了一声。
    高虎忙磕头,“草民知晓!一定实话实说!绝不敢有半分欺瞒圣上!”
    连生满意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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