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以前,无论去哪里他家先生都是软垫马车里一滚,躺着卧着一派休闲养生,那真是把养尊处优的风格发扬到全国各地了,比着明面上的王爷瞧起来更像王爷的。
    所以说像这次他们两个这种被狗撵似的狂奔,简直是开天劈地里的第一次了。
    他家先生把着什么风度什么气质,都抛去爪哇国里了。
    哎,想想也是醉了,明明他们从通州城出来的时候,坐的还是马车呢,也不知道到底中的是什么邪,从昨天中午开始,他们抛弃了马车,换成了千里马,这就开始没日没夜的赶路了。
    他昨个问过一回了,他家先生理都没理他,只叫他抓紧跟上,别拖了后腿。连着解释都觉得是浪费时间,可想他家先生有多着急了。
    可是他就不明白了,眼瞧着局势稳定,上京城里也一切都好,他家先生这可是急得什么劲呢,就算是着急见媳妇也不能不顾着身体啊。
    哎哎,不想了,他的老腰啊,再垫一会儿都要断了。
    墨染这里边催马加鞭边胡思乱想的时候,跑在他前面一个马位的李荣享忽然勒了马缰绳停了下来,夜深人静的深山之中,这一声马的嘶鸣,惊起树上一层鸟雀来。
    墨染勒马不及,一个小冲峰,直接干到了李荣享的前面去,好不容易勒住马,又不愿意往后退那么几步,那可是用他快碎了的屁股垫出来的辛苦路啊,只好扭着脖子与李荣享说话。
    墨染挥挥马屁股后面的尘土,大声喊道:“先生,怎么了?”
    李荣享并不急着回答,而是抬头看了看夜空,当空只有一轮明月,压住群星的光芒,范着清冷的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前面到什么地界了?”
    这两天快马赶路,李荣享也有些吃不太消,单论身体情况,他其实还不如墨染,但自小就是一种坚韧的性格,有苦有累也不哼一句的那种,基本只要不是死,他都不太会说出来的。
    “好像快要进入福州界了,”墨染从怀里掏出地图,掐算比划了一下,大概定了一个位,“这座山是福州与敏州的交壤,是为两州山。”
    “两州山,”李荣享重复了一遍,借着月光又把这座山打量了一下,他夹了一下马肚子,马顺势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与墨染并行的位置,墨染终于不用再伸脖子回头与李荣享说话了。
    “按以往咱们经中收集的资料情报里,可有说过这座山里有山匪劫道的吗?”
    李荣享问着这话时,右手已经抚摸着腰间扎的那条玉带的带扣上了,拾指在带扣雕的那朵梅花上打了一个圈圈。
    “山匪劫道的?”墨染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顺着李荣享的问话回答:“福州与敏州距离上京城比较近了,这两州历来都是咱们大印的粮仓,不说两州中百姓多地多产,只说朝中对两州政策也多有偏坦,一向都是其它州县所不能比的,近两年更是风调雨顺,州中百姓多富裕,而州中官员大多也吏治清明,境内屯兵及役,经中真没有属下上报说这里有匪患的。”
    墨染实诚地把两州基本情况与他家先生做了一个总结性汇报,他家先生听完后,略略点头,不急不慌地说:“既不是惯匪,那就是冲着咱们来的了,我还想呢,土匪哪得如此功力,跟一路都不累,必得是杀手才行。”
    “什么?什么冲着咱们来的?”
    墨染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只见着从东西南北四方,各杀出两个人,共八个黑衣人执着明晃晃的刀剑,就奔着他们杀了过来。
    李荣享抚着带扣的手,在他们冲来时,一把软体长剑已经出现在他的手中了。
    墨染反应比他慢一些,毕竟是李荣享羽翼下保护着的孩子,实战经验没有李荣享的丰富,否则他与李荣享上下不差的武功为什么没有注意到有杀手跟踪他们呢?
    李荣享是尸山血海里见过世面的,这几个人还震不住他,而他好像也不想速战速决,动手的时候还有心情与这几个杀手说话。
    “本王今晚心情好,只要你们说出来你们属于哪方势力,本王留你们一个全尸!”
    领头的那个杀手头目,以为自己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这也太不把他们当回事了吧,心情好才给他们留个全尸,就这种筹码还想叫他们开口说话,别说是留全尸什么的,就是留命他们也都不带信的啊。
    ——看到时候谁给谁留全尸吧!
    两方势力一过手,那个杀手头目也有些大吃一惊,这位隐王的武力值完全超出他们的预料之外,他们原本以为着一位王爷,哪怕他是诗经暗部里出来的,会些个武功,总也不应该比他们这些干专业买命活的更加利索吧。
    现实给他们当头一棒,李荣享的剑招极快了,还未及他们看清楚是怎么出手的,他们八个人中已经有两个躲在地上了,都是剑挑喉咙,一腔鲜血喷出,那场面瞧着好不瘆人。
    墨染的手法就没有李荣享的毒辣了,在他家先生弄死两个时,他没有解决掉一个,但攻击他的那三个也没在他这里讨到便宜。
    他虽实战经验不丰富,但胜在武功确实高明,这些年来,李荣享花在他身上的功夫和为他延请的名师高手,不可谓不多更不可谓不精。
    李荣享坐在马上,对,弄死两个杀手的他,还能保持坐在马上的姿势,维持着一份淡定从容,之前被墨染腹诽丢到爪哇国的气质和风度,又都在此时找了回来。
    面对着剩下围攻他的三名杀手,李荣享银制面具下面那张脸孔其实冷得锥心刻骨,但他说话的语气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似的,还是之前那样轻轻稳稳的,好像他并没有弄死两个了。
    “还不想说吗?或是你们也不知道你们的买主是谁?”
    李荣享已看出围攻他与墨染的这八个人,不像是谁家训练的死士,更像是临时从江湖中挑出来的杀手组织,专指着杀人换钱为营生的亡命之徒。
    若真如他所想的这般,那只能说明背后出钱买他命的势力:一是对他心生忌惮,想要他死却又因为之前准备不够充分,一时派不出他自己的死士来,只好从江湖绿林里选人行事;二是买主极其狡诈多疑,担心自己的死士若行事不成,会从细节上败露出身份,牵连这幕后之人。毕竟他们这次刺杀的人,是出自诗经暗部的隐王江宗发,总有些秘密是瞒不住、是会露出马脚的。或是这两种可能都有。
    那三个人在李荣享问完后,本能地互望了一眼,这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已经确定了李荣享心中所想,也间接地印证了一件更令他担心的事来。
    眼瞧着围攻墨染的那两名杀手,被墨染重伤要害,命不保已,领头的杀手头目不敢再恋战下去,一个撤退的口哨吹响,五个人就如匆匆来时般地匆匆离去了。
    墨染还想去追,被李荣享叫住,“不用了,这种小人物没必要浪费我们的精力,我们继续赶路,搞不好用不了多久,我们还能碰到下一批。”
    如果那个幕后势力真的是想把他除掉,或是仅仅想要阻拦他回上京城,也绝不会仅派一批杀手出来的,这只是第一批罢了,若他没有估计错,以后还会更多。
    “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神赶路屁股要颠碎了,墨染还能忍着不问,这都遇到杀手了,他若是还能忍得住,他就不是个人了,是他妈的木头人。
    “没怎么回事,就是有人不乐意见着本王回京了,”李荣享冷笑一声,“本王想去哪里,还没有人能拦得住呢。”
    那到是,墨染承认。他家先生多狂啊,相中人家小公主,这不也千辛万苦追到手了吗?那可是举大印朝这一代惟一的公主,可称得上大印国举国的掌珠了,单只这么看好像没什么,但想想他家先生那身世和身份……
    这么难办的事都被他家先生办成了,还怕几批杀手不成?
    还有一点不得不说墨染也巴不得多遇到几批杀手,让他锻炼锻炼呢。
    他也知道他陪着他家先生深居惊鸿馆,优势是什么缺点就是什么,正好抓住这次机会好好弥补弥补,下次见着经中兄弟,也能张开口,有料可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比着上班还累,脚后跟都走疼了,这三天真**,亲,千万别误会,绝不是旅游噢,真是纯累的活!
    ☆、第122章 106.0|
    墨染原本的打算是来几批杀手,让他趁此锻炼锻炼武技,结果却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那可不是几批杀手的事情,也不知道操纵此事的幕后之人是谁,到底有多少闲钱,这雇出来的杀手,简直是多如牛毛啊,一批连着一批,围在他与他家先生前后,够得上十里一杀了。
    李荣享心里清楚,这是对方瞧着打不过,就玩上人海战术,圈人来了。围上来的人,不论技术水平,只论人海战术了。
    对于这样不合常理、极其下作的玩法,李荣享嗤之以鼻,换做是他,若想除掉谁,还用得着这个,早就干净利落地下手,永绝后患了。
    不过,这样也间接地反应出这幕后主使之人,在通州以里的几个州县势力不足,不足到连自己的人都打不进来,只能网罗些当地的草寇流匪以及杀手了。
    这些人不足为惧,可怕的是这背后势力用心之毒,可见良苦,亦可见筹谋此事之深,若不能及时铲除、连根拔起,后患无穷啊。
    眼瞧着通过了福州界,距离上京城的地界,只隔着俨州了,李荣享却把速度减了下来。
    “先生这是何意?”已经在马背上垫得麻木的墨染,恨不得长马背上了,他深觉从马背上垫也比垫完后下马背落地强百倍,那种痛……妈的,酸爽!
    “前面是俨州了,”从他们这个位置已经可以远远望到俨州的城门了,天还未黑,这个时间段,城门还开着。
    “是啊,是俨州,”墨染顺声应着,“先生,咱们要是抓紧点,还可以过城门!”
    按照他们这几天的赶路形式,都是过门而入、入完就走,绝不留宿的。这几天都是马背上吃喝拉撒跑的,可怜他家先生洁癖这么多年,竟然奇迹般地治愈了,还是以前他家先生就经历过这些,只是他不知道呢?
    ”不,今天晚上,我们留宿!”
    李荣享的决定总是那么出人意料,他刚说完,墨染下句话都接不上了,半张着嘴好一会儿才讷讷地问:“为……为什么?”这眼瞧着快到上京城了,再从马背上垫两天,紧赶这两天路,上京城就到了啊,不着急见媳妇了吗?
    “因为……本王突然想……洗个澡了!”
    李荣享轻轻松松的一句话,气得墨染差一点吐血出来,他家先生真是太熊了,能不能别这么折腾人啊,这是要上天吗?
    “先生,再紧紧吧,回上京去洗不好吗?”
    墨染苦口婆心地劝着,奈何李荣享太任性,两个人最终还是在天黑之前入住了俨城诗经分部。
    诗经由历代经主苦心经营,到了李荣享这一代接手时,已是到了分部遍地有的地步,暗部中的下属庞大细化,分工明确、职责到位,操控起来已是点点线线、直上对下,而他这个经主只需要发布命令,下面即可执行。
    做为经主,他可以了解暗部中的所有动态,但他的下属却不可置疑他的消息,擅自打听经主消息,是死罪 。
    是以李荣享忽然到俨州的诗经暗部分部时,这里的分部首领差一点儿惊掉下巴。
    别说这位分部首领惊掉下巴,就连着墨染都是吃惊不已的,要知道他家先生可没有出门入宿到本门暗部的习惯啊。
    在通州城时,那是大势所需,形势所迫,才先去了通州城里的暗部,后又到了通州大都督府。
    他们离开通州后,这一路经过了的州县也不少,可他家先生都是过门不入,连问都不问一句的,皆选平常客栈入住的,这眼瞧着要到上京城了,他家先生不急着赶路,已是奇怪,这还选了他们暗部分部下榻,这真是……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依着墨染瞧,他家先生这心啊,比着海底针还针,根本看不明白。
    他家先生却在一众倒吸冷气的惊讶目光中,真的沐浴去了,还一泡起来没完了,他一觉醒了,向旁边的下属打听,他家先生还没出来呢。
    他真是醉了!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墨染实在是挺不下去了,打着呵欠地从自己入宿的房间往浴室走去。
    就算还想泡着,也得添点热水才行啊,这要是凉着泡,依着他家先生那糟体格子,又这一路不停地奔波,搞不好会一场大病的。
    浴室门口没有人,他家先生的习惯,沐浴的时候,除了他,根本不用任何人守门。
    墨染拎着一桶热水打着呵欠进了浴室,“先生,我进来了啊,给你添点水!”
    他家先生的浴室,更不是谁都能进的,他侍候他家先生多年,按理说已是熟得不能再熟,却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他家先生搞不好真会揍他。
    墨染连着唤好几声,浴室里面都没有人回答,墨染觉得不太对,心里发毛起来,他最后又急切的唤了一声,还是没有得到李荣享的声音,他不能再忍下去了,他家先生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墨染一下子撞开浴室的门,手里拎着的一桶热水洒得满地全是,他哪还顾得,一头窜了进去,隔着一扇屏风,里面却一点声响都没有。
    墨染拉开架势,预备着一切的突发情况,轻手轻脚地绕过屏风,屏风后的景象却让他震惊不已。
    ——只有一个空浴桶,他家先生……他家先生消失了!
    与此同时,上京城公主府里,长乐正和她的好姐妹、未来的堂嫂赵荟莲边做女红边说着体己话。
    赵荟莲手里做的那个正是要给柳英眉做新婚贺礼的福寿百子千孙图,她灵巧地摆弄着针钱,问着长乐,面色十分忧心。
    “妹妹可清楚那个隐王是何许人也?这样不甚了解的人,怎好轻易嫁过去呢!”
    这样的话若是从富昌侯嘴里问出来,长乐一万句话准备着回他呢,那必是没安什么好心的,但这话是赵荟莲说的,那自当不同。
    赵荟莲是真为她担心了,毕竟除了鲜少几个人隐王江宗发就是李荣享外,大部分人还是不知道这个事实的,而且就算知道这个事实,也不会有人相信这个事实的,就算勉强相信这个事实,谁又敢相信李荣享和她之间发生过什么呢?
    所以说啊,这事没法解释,那真是连最好的好姐妹都没办法说的。
    哎,真是忧桑的事,不能明着秀恩爱,只好等着以后再说了。
    长乐扔了手里的针线,抚了抚憋得内伤的小心脏,略显忧郁地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婚妁之言,我娘肯定不会害我的,她说的能成,那一定能成的。”
    这事只能往她娘身上扯了,虽然她娘从最开始就是反对的。
    “哎,萧华长公主自然不会的,”对于亲娘这种标榜生物,赵荟莲有着先天性的信任和崇敬,更何况依着萧华长公主那尊贵的身份,还能不为着女儿的幸福考虑?可是为什么总觉得长乐被赐婚给隐王江宗发怪怪的呢?
    “我娘说,这人是我舅舅亲自看过的,肯定没问题的。”
    为了给李荣享拉分,长乐大胆地把她舅舅赢帝搬出来压重量,果然,赵荟莲皱着眉头信了,最后却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哎,其实你第二次赐婚的镇国公世子挺好的,谁知道会八字不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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