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世人皆以为我水火荡形功是极没效率的功法,真是鼠目寸光。他们却不知这功法一旦有了大量丹药的支撑,却是一门直指长生的天仙法门……”
    水火荡形功最主要的功效是调和水火,将丹田化作一个虚无的丹鼎,最是能够让服食丹药的效果得到最强化。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无比庆幸。
    要不是在十几年前偶然得到这枚青帝瓶,恐怕他一生都要这样碌碌无为下去,但现在,瓶中的空间灵气充足,能够种植仙草,涌出灵泉,只要把种子撒入里面的田土中,在持续不断注入少量的真元,瓶子就能够自动运行,最高可以让瓶中世界的一天等于外面的一百年,这也让水火道人几乎等于拥有了一个可以源源不断提供材料的空间。
    “修为升得太快,现在的法宝用起来已经不是很顺手了,看来需要先组织人手,让白陵洲那群不识时务的老朽把帝女烟罗伞交出来!”
    水火道人自思,他能够自产丹药,但是对别的法宝之类也只能另寻他法,往常他都是扔出一些步虚修士趋之若鹜的下脚料丹药,或买或交换得取。
    但现在他也只不过才开始冲击分神而已,自是不敢亮出太稀罕的事物,免得怀璧其罪,但现在要让他看得过眼的宝物,少说也应该是分神修士合用的东西,要是贸然用等价的丹药交换,恐怕会徒生祸患,招来性命之危。
    思来想去,也只有家中老祖刚刚陨落的白陵洲黄家能够轻取,老祖生前所用那件帝女烟罗伞,现在可是还没找到主人……
    “罢了,也只好看看下个月的品丹大会有什么人物吧!”
    他小心翼翼地把瓶子收入囊中,不经意发现袖袍上染上了一层灰,低头看了看昨天都光洁黑亮的漆木桌,现在像是蒙尘一般灰暗,丹室内其他物体也同样如此。
    “没有童子就是这点不方便,连带室内的灰尘都要自己打扫。”水火道人心念一动,辟尘诀随之笼罩了整个屋子,所有蒙尘的器物纷纷都亮洁如新。
    虽然水火道人有一丝疑虑,毕竟自己之前做童子的时候,可不见得什么房间需要如此频繁的打扫。但随即想想自己每时每刻都在守着炉子炼丹,或许是因为药尘残渣外溢的缘故吧?
    他从蒲团上坐起来,随着重心的移动,突然感觉到身下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伸手一摸,却是绫罗刺绣精制的外皮崩裂了一个口子。
    “这帮惫懒货,克扣到我头上了!”水火道人底层爬起来的,自然而然将这些归罪于采购管事的贪婪,本想随即就狠狠处置了他,但顾及到最近自己要维护名声,不得不做出一副性格敦善,礼贤下士的面容,也只好想着哪天看到管事,不轻不重的斥责一番。
    水火道人醉心于即将到来的突破,并没有发现在他看不到的角落里,很多东西都在渐渐的分崩离析,漆壳剥落,木器边角陈腐,金属染上锈蚀,简直就像房间本身在短短十几天的炼丹过程中,历经了数十年的沧桑似的。
    ☆、366|双界曼荼罗(二)
    “到这为止吧?前面马上就是分岔口,我需要慢慢步行上山,要是被谁发现来的路上没有我,却突然空降到门口,那不是砸了我的饭碗?”夏元熙在洪池山脚选择和尹华韶告别。
    “师父……”
    “行了行了,别磨磨唧唧的,这次我们兵分两路,你去投奔那个老杂毛当个门客,我想办法混进后院……啧啧,这货可是下了血本,把自家家传宝贝揽月鉴一次性激发了,以后这东西就变成废铁一块,但镜光可以笼罩大厅全场,凡是那些隐藏身份混进去的可能都要被捉出来。”夏元熙叹道:“师父不在你身边,可不要轻举妄动,有我在,你打打酱油就可以了……还有我师兄那蠢蛋说话虽然不中听,但好歹有几分作用,要是遇到什么难办的事情,就用他发给我们两个的灵犀佩传讯,料想这群土鸡瓦狗的布置,也没办法隔绝他做的这玩意。”
    尹华韶本来想自己嘱咐她小心的,没想到被她絮絮叨叨叮嘱了那么多,于是只得低头领命:“也请师父保重。”
    二人虽然同时上山,但去的完全是两个不同的地方。
    春神山庄是洪池仙市公认的实际掌权者,庄主乃是以一己之力,将洪池仙市从几间小木屋的落脚地,发展成现在填海造陆庞大城市的水火道人。
    说起他,远近的修士都不由得要竖起大拇指,连声赞叹:“那可是一位顶顶有本事的人!”
    据说他背后站着一个不世出的丹鼎世家,早些年与世隔绝,近来才外出走动,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在短短几年时间内,就一统了周边海域无数个势力,并组成了洪池散修盟会,一改以前大家各自为政的局面。甚至连在和一些上古门派的交往中,都隐隐有平起平坐的趋势。
    这一切光有他“赛孟尝”的名号是远远不够的,更多的则是他超凡入化的炼丹技艺。
    所以,在听说这位大神又要广招门客之后,很多之前因为有眼无珠没看好他,而错失良机的修士们都摩拳擦掌,摆低了姿势,希望自己虽然没有赶得上雪中送炭,但至少沾上锦上添花的光啊!
    现在,春神山庄前门那是张灯结彩,一个个迎客的清净芦棚中,美貌女仙往来穿梭,手捧着珍奇的果蔬,歌舞声嘹亮悦耳,响彻云霄。
    “哎……要是我有一天能够参加这样的盛会,真是死也值了!”
    夏元熙身边,一位小男孩伸长脖子看着,眼中艳羡不止。
    “啪!”
    一根结实的黄荆条突兀的落下,打的那小男孩又是哇的一声。
    “你们这群死小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见我们山庄家大业大想进来混吃混喝是吧?告诉你,之前可是你们死乞白赖要加进来的,签了山庄的契约,好好干活,我短不了你们吃喝,但好生给我记着,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惹得宾客不喜,可仔细你们的皮!”
    八字胡的管事最近脑门上火,他本来管着厨房的肥缺,可是没想到几位同事不知是猪油蒙了心了还是怎么样,竟然脑子发昏蠢到以次充好,有些破烂桌椅凳子糊弄庄主,而且还是连着好几个都这样,直接被一掳到底,80狼毒鞭打的魂飞魄散。
    蠢!真的,蠢到无可救药!
    这群人难道就不知道,凡是最显眼的门面家具,还有庄主平日能看到接触的东西是万万不得马虎,就算自己贴钱也要给最好的,大不了再从别的地方给补回来。
    却连累了他从刚坐热的膳堂挪出来,该死!
    早知道就不费那么大劲,把他妻弟扶上采购文书的位子,本想到大家都是亲人,一起协作应当万无一失的,这下一来,却不知新上任的那些混蛋会在什么时候换成自己的亲信。
    想到这里,管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在看看眼前这群半大小鬼,一个个贼眉鼠眼,希望最好不要有那些偷鸡摸狗的习惯,省得让自己面上无光。
    “把那些贼骨头都推出来,让这群小混蛋知道知道中饱私囊的下场!”
    管事一声令下,立刻有几位如狼似虎的家丁压着之前的小厮,绑在一边柱子上开始用鞭子抽,凄厉的惨叫和鞭子击打肉体的声音不时传来,让几个刚刚还东张西望的小鬼噤若寒蝉。
    “李管事,小的冤枉啊!”
    “小的明明是从云绮阁定的东西,明明都是一批货,小的怎知那群杀千刀的竟然只在庄主大人要的那个蒲团上偷工减料?求管事还小的青白!”
    听着这些声音,李管事更加烦躁。
    “塞上。”
    于是伸冤的喊声变成了口齿不清的呜呜哀鸣。
    李管事是一位有野心的人,走马上任第一天就想着要力除旧弊,把胆敢糊弄庄主的人、以及背后的利益链条揪出来,没想到审来审去,涉及到庄主日常用度,采购的无论什么环节都十分标准,完全挑不出一丝错误。
    而负责法度的家丁的水平他是知道的,哪怕他只要随口说一句“后院有只兔子意图谋逆,罪无可恕”,那这群牲口就会义无反顾的把后院挖地三尺,最后一只鼻青脸肿的黄鼠狼哭着喊着跑过来自首“我就是你们要找的那只兔子!”
    既然连这样的人都挖不出来,那难道是没有了吗?
    “李管事,他们都昏过去了,要不要……”法度司的家丁头头走过来,毕恭毕敬地问道。这人面相普通,看起来就像个屡试不第的穷酸……
    如果没有脸上那个眼罩的话。
    “怎么,吴司长改行吃斋念佛了?”李管事正在气头上,想也不想就随口拒绝。
    “那倒不是,只不过再打下去,说不定就死了……本来几个贱民的命倒没什么,但人死之前,有些不争气的会大小便失禁,小人怕弄脏了地面,便请示一下李管事,要不要拖下去继续打?”
    李管事虽然严厉,但卖身投效的贱民好歹是个人,他能虐待能责打,但要做到像眼前这位吴司长一般,就像膳堂谈论如何给鸡鸭去毛一般轻描淡写,不带烟火气,他还是办不到的。
    手一抖,李管事也吓了一跳,但想着自己是在很多号未来的属下面前,忙正了正神色,声嘶力竭地道:“这点小事还来问我?你……你不会自己看着办!”
    “谨遵李管事吩咐。”吴司长普普通通的鞠了一躬,一挥手,让自己的人拖着一群筋断骨折,肢体呈不自然软绵垂下的小厮离开了。
    看着那些人腿拖出来的一地血痕,连那群最是调皮捣蛋的孩子也吓得屏息静气,再也不像刚才那样东张西望。
    李管事暗自平复了心情,扫了一圈,发现立下马威的目的已经达到,于是冷冷哼了一声,让自己的属下给他们分配了职务和服装,于是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下去了。
    夏元熙假装成一个少年的样子,再有少许秘术改变了容貌和身材,旁边的人也不曾起疑。
    这也是随着山庄势力不断扩大所行的无奈之举,不断增加的门人和客卿,以及流水一般的来宾,意味着需要几倍于这个人数的下级弟子,以及更大庞大的杂役,这样几何级上升的缺口,已经到了只招收当地聪明勤快的小孩都不够的程度,这些更远地方的孩子是听说了春神山庄灵草遍地,丹药论斤,所以怀着一颗淘金梦不远万里而来,前几任的管事曾因为大肆任用了这样的人,为下人手脚不干净的行为,挨了好些斥责。
    正当李管事自以为恩威并施,手段过人的时候,夏元熙却从其中慢慢分析一些流露出来的信息。
    这个山庄似乎外松内紧,虽然对于杂役几乎不加甄别,可能那也是无奈之举。
    并且,夏元熙兼修魔道功法,对人的情绪为淡淡的敏锐感,对象是普通人的时候尤为如此,在她感觉,刚刚那些受刑的小厮神色不像作伪,那这么多同一批次的东西,唯有水火道人所用的出了问题,这于情于理都是一种匪夷所思的事。
    另外……
    她看了看之前的吴司长离去的路。
    似乎混进来的,除了她自己之外,还另有其人。
    ……
    另一边,尹华韶托着乾坤玄元鼎傲视全场,在刚刚的战斗中,他连败二十几名和他修为相当、甚至高过他的修士引得在场的人频频侧目,首座的水火道人甚至惊喜地站起来,直接绕过主桌,快步迎向他。
    “能得道友相助,真是贫道的福分啊!”水火道人朗笑着,摆手示意侍女们端着一个个托盘走上来。
    “老夫不才,只是家门中略有些薄产,十多年前偶然路过洪池,见山川人杰地灵,便异想天开想要广结天下好友,壮观此地气象,承蒙各位道友赏脸,老夫总算在此站稳脚跟,心中感激莫名,无以为报,只能送上家中土产,希望各位不要嫌弃。”
    能让水火道人特地提起的土产,怎么可能是普普通通的东西?满堂宾客都连声称“不敢”,恭维之声此起彼伏。
    尹华韶身边的侍女将盘子端到他面前,与桌子相接时候,声音沉闷铿锵,赫然是不知名的金属所制,紧接着,她掀开了覆盖在上面的金属盖,只见一个巴掌大,通体雪白的小婴儿正躺在上面,似乎是四肢无力,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嚯!竟然是雪婴参,庄主好大的手笔!据说这小东西来去如飞,在土中一刻可行数千里,也只有克木的金器才能够让它们老实。”
    “都说庄主非富即贵,果然传言属实,在下佩服佩服。”
    尹华韶还没反应过来,只见身边的修士们已经捧起金属盘上的雪参娃娃,一口咬了下去。
    那物似已经产生了灵智,被咬去的时候还发出了细若游丝的呜咽,淡绿色的汁液缓缓渗出来,紧接着就被贪婪的嘴吸食一空,不一会就不动了。
    “这……”尹华韶步入仙门以来,除了外出历练,也就只在昆仑山上打发时间,陪伴他最久的就是夏元熙的两个童子,红叶和青霜,一位是枫树精灵,一位是苍松化身。
    据他所知,昆仑认为哪怕是草木山石化身的精灵,成道比凡人更为不易,所以并不视为异类,连带着飞禽走兽,只要潜心向道,脱去兽身,也能以道友相称,绝不作为炼制法宝,丹药的材料。
    这也和古时人人称颂的圣君所说:“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中国入夷狄,则夷狄之”相近。
    现在托盘上,那小婴儿听得周围同类的惨叫,害怕的瑟瑟发抖,小豆子似的眼珠满是恐惧,尹华韶只得叹息一声,趁人不注意,将它收入怀中。
    殊不知水火道人早就注意到他了,这情况他也没当场说,只是在之后挨个敬酒的时候,来到尹华韶身边。
    “尹道友果然英雄出少年,老夫敬你一杯!”
    双方一饮而尽后,他才慢慢道:“刚刚老夫见尹道友将雪参藏于怀中,可否是不和道友口味,有招待不周之处?”
    “前辈多虑了,只是这物并不常见,晚生想带回家孝敬师长。”尹华韶又不是脑残,当然知道不可能当面说“我觉得这太残忍了,难以下口”,这无疑是间接指责在场的所有人无情冷酷无理取闹。而且,这么说也没错,这小东西蠢萌蠢萌的,至少夏元熙一定会喜欢。
    “尹道友也太抬举老夫了,适才尹道友使用的那鼎威力不凡,能拿出这等物品的师门,又岂会缺了几个参娃。”水火道人爽快地笑着,“既然道友有如此孝心,那老夫也不好让客人饿着肚子。”
    他随手拿出一个小盒子,只有普通淡水蟹的身体大,掀开,盒中则是一枚桂圆大小的丹药。
    “华阳玉浆丹!”
    一时间,这枚丹药像磁铁一般吸引了全场的所有视线。
    尹华韶虽然不知丹药的价值,但从别人的反应,还有弥漫四周的药香来看,定然是非同一般的珍品。
    “但是刚刚我也把雪参揣起来了……”
    “就凭你?明显刚刚这位道友实力超群,让庄主另眼相看,这才是重点,你就别做白日梦了。”
    艳羡的窃窃私语变得嘈杂起来。
    “晚辈无功不敢受禄,这东西……”尹华韶记得自己的任务,要是真的收了这东西,那不是变成人家羡慕嫉妒恨的对象,待会要打入圈子套话就不太容易了。
    “长者赐不可辞,这次我要看着道友服下才放心。”水火道人笑眯眯道。
    这要是再不吃无疑是给主人家没面子,别说套不套得到话的问题,估计要当场就被赶出去……
    尹华韶别无办法,只得连连称谢,一边将其服下。
    ……
    此时的夏元熙,今换上了发下来的青衣小帽,完全就是一副小厮打扮,和她一起的,还有三十多个少年等待分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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