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一看,水里有些细小的粉红色碎屑,吸引鱼的似乎就是这个。
    夏元熙开始匆匆一瞥,也注意到了女仆盘子上的粉红色粘着物,还以为是草莓冰淇淋,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她伸手捞起一小块,这东西入水不溶化,呈膏状,捏起来能感觉到一些柔软的颗粒。
    看起来,是一种动物的肉酱吧?
    想想刚刚女仆怀里抱着的盘子,少说也有十几个,难道都是装过肉酱的?也有可能是她车上所有人一起吃的吧?这样的房车里面,有个加热的小炉子很正常。
    她回去的时候故意路过那车,装作不经意地一瞥,仍然是严严实实,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唯有车门缝隙的地方起了浅浅一层水珠。
    之前都没有,莫非是刚刚女仆出入过的缘故?
    那车子里一定很冷。
    不过,她明显探寻的表现还是引起了有人的不满,夏元熙感觉到乍仑的目光如针刺来,里面蕴含的冰冷绝非善意。
    这个人的眼神……他一定杀过人,数量还不少。
    回到宴席中,大家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开始的新鲜感过去,对历史文化没兴趣的好多人都觉得无聊了吧?夏元熙就看到高远翔老是下意识做出掏手机的动作,到一半才发觉这里没有信号和网络,又垂头丧气地停下来。
    “几年前我来过这里,当时我生命垂危,不过我妻子救了我,后来在村里生活过几个月,所以算得上半条地头蛇。下午我带大家去看这里的遗迹吧?一边参观,一边也能拍下写真,说不定要不了几天就可以完工了。”赵培林提议。
    本来大家对参观这些石刻笔画什么的毫无兴趣,不过听说可以早点完工,立刻来了精神,都表示自己神往已久云云。
    博桑村的婆罗门教遗迹依山而建,因为村子不远处的一座山脉上有条白色的大理石脉,限于小村落的人力,无法在丘陵地貌中把沉重的石料拉过来,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将神像刻在石脉上。
    “哦!”在看到那条美丽的石造神像回廊后,几乎所有人都发出了一声惊叹。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到了吾主无与伦比的庄严与智慧?”赵培林难以抑制他的激动,向主尊的湿婆顶礼膜拜。
    “当年我还是一个可悲的无信人,直到我遇到了那场山洪,不得不躲在这处回廊中瑟瑟发抖,那时候,吾主用他的慈悲拯救了我,引导我皈依,他是伟大的吠陀之王,梵天之主!”
    夏元熙看得出,大家处于敬他是这次的金主,所以只是勉强附和,不过赵培林却似乎感觉不到气氛的尴尬,兴致勃勃地带领众人走进回廊。
    一路上,婆罗门教的诸神雕像形态各异,仿佛带领看客们穿越了一千多年,回到一个神秘而诡异的古国。在走廊尽头,还单独陈列了一个神龛,里面是一位形貌恐怖的男人,他嘴生獠牙,火焰般的头发中盘踞着一具骷髅,身上的装饰皆是人骨雕成,右手托着一个被砍掉的人头,看起来更像是一位邪神。
    “吾主湿婆大神兼具创造与破坏,这是代表他毁灭神职的金身,你们可以称呼它为恐怖相。”赵培林一边向人们介绍,他说话换了种腔调,有些类似教堂唱诗班,浑厚得让人赶到莫名的信赖。
    或许是那雕塑的手法过于精湛,原本有些不耐烦的怡儿等人都被它吸引住了,安安静静听赵培林的讲述。
    有什么不对劲。
    夏元熙总觉得这景象有些异常。
    她试图凝视那雕像,却发现塑像的面孔开始模糊起来,宛如变成了一团雾气,如果强行凝神细看,一边回忆,甚至连双眼都无法聚焦在它上面。
    正在她感觉头晕目眩的时候,突然手心被人捏了一下,却是薛景纯。他一边看似在聚精会神的听,但自然下垂的手巧妙在一个视觉的死角牵住了她。
    还好……差点就中招了。
    于是她也装作入了迷,目不转睛地听赵培林的话语,就这么一直到太阳西斜。
    “今天就到这吧。”赵培林看时间不早了,一拍手提议。这时,他又恢复成了那位看起来和善得略有些软弱的富商形象。
    没有了他讲经的声音,众人齐齐一震,如大梦初醒一般。
    “灵魂之音!绝对净化心灵的灵魂之音!刚刚发生了什么?!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洗涤了!果然,只有皿煮自由的国度,才有如此神圣的宗教!就算物质极为匮乏,但人们的心灵是充实的!”龚智兴奋地大喊。
    其他人虽然没他这么夸张,但也个个都是一幅很有感悟的样子。
    果然有问题!
    于是,她在薛景纯手心里写“你怎么看?”
    反馈回来的信息却是“稍安勿躁”,她也只能假装若无其事地跟着赵培林回到村庄。
    夏元熙寻了个四下无人的时机,一把拽住薛景纯问他:“这人明显来路不正啊,我们不搞他么?”
    作为一个最近各种姿势突飞猛进的古代人,薛景纯一弹指敲上她脑门:“不要用这种粗鄙的词。”
    “好吧,那就换成‘明明到了我们主持正义的时候,师兄你却按兵不动,真是不作为啊……这样的作风问题,我觉得必须严厉打击。’”
    “那想不想要胎藏轮回灯?”
    “什么?!”夏元熙几乎跳起来,“师兄你有眉目了?快快招来!党和组织不会忘记你的贡献。”
    “秘密。”然而薛景纯却不告诉她,只是再一次强调,“你按我说的做就行了,一定少不了你的东西。”
    反正师兄基本上没坑过人,姑且听他的好了。
    当天晚上,村长给众人安排了一些木屋作为住宿,都是村里的年轻人外出务工,留下来的空房间,只是稍微打扫,就能入住了。夏元熙被热带蚊子叮了好几口,心中火光,坐起来屏息静气,打算依靠听风辨位的神技在黑暗中打死它们。
    四周安静到了一种程度,微风远远传来一阵说话声,如果不是她刚刚认真寻找蚊子翅膀震动的嗡嗡声,根本不可能听到它们。
    从声音来看,说话的双方是薛景纯和乍仑,因为微风时断时续,夏元熙也只能勉强听到一些单词,像“祭祀”、“恶灵”、“动手”什么的。
    不一会,风换了个方向,她不再是下风口,剩下的话语就再也听不到了。
    算了,明天去问师兄本人好了,现在好困,睡一会。
    “你听到我昨天深夜和人商量?可是我自从进入房间,就再也没出来过,是不是你把我和谁的听错了?”第二天,面对她的询问,薛景纯皱眉回答。
    “不可能啊,刀疤脸的可能错,但师兄这么好听的声音想搞混也很难啊。”
    “嗯……你昨天看那佛像也产生了幻觉,应该是你太累了吧。赵老板或许懂一些催眠术,但这样长时间的效果也是做不到的,今晚好好休息,不要把自己弄得太累。”
    在薛景纯安抚下,夏元熙将信将疑,又渡过了平静的一天。
    ☆、第215章 穿越·地球君(十四)
    几天来,赵培林几乎每天都会带着所有人去那些神龛附近讲经,让一同来的人们听得如痴如醉。》し
    内容总是越来越向更具蛊惑性的方向蔓延,而今天,赵培林的言辞已经是十分激进了,他声称湿婆是毁灭与创生之神,如果信仰虔诚,可以把自身奉献给它,这样一来,即使是凡人,也能超脱俗身,与不朽的神灵为一体,最终灵魂永生不死。
    “神是一切的开始,他看见一切存在,普存于万物中,甚至在此时依然是这样,未来亦然。在这个世上,除了神别无他物,万物的最初之因……”赵培林充满迷惑性的声音逐渐对听众潜移默化,夏元熙甚至看到有人微微点头,似乎对他说的感同身受一样。
    这样下去不行!
    她看准一个赵培林宣布休息的空档,尾随去上厕所的anna,将自己包里一幅静音耳塞递给她。
    “听我的,一会他开始讲了,就带上这个,如果你觉得这样会影响你听经文,也可以摘下来,我已经仁至义尽了。”她之所以选上anna是因为她发型大波浪中分,挡住了两边的耳朵,这样就让人无法看清里面的静音耳塞。
    a毕竟还是一个充满心机的女人,催眠的效果并不理想,所以她虽然半信半疑,却还是照做了。
    果然,在后来的讲经中,anna因为听不见赵培林的声音,也就不再受他这么大影响,但她发现周围的人脸上都是一幅狂热而痴迷的模样,心中也感觉到了恐惧。
    这些人是谁?他们怎么那么陌生?简直就像邪教徒一样,难道自己之前也是同样的状态?
    细思恐极,当天的活动结束后,她不等夏元熙找她,就率先上了门。
    “怎么办?这个赵老板一定有问题!看情况我们必须快点逃!”anna六神无主,但以她的生存能力,是没办法在这样的荒郊野岭中逃跑的,所以她只能想着依靠别人的力量。这些天来,她发现夏元熙虽然是女性,但对野外生存的知识十分了解,而薛景纯看着像个不谙世事的公子哥,可是为人处事十分冷静,看着也很靠谱,找他们应该是没错的。
    “逃去哪?”还没等薛景纯开口,夏元熙就反问她。
    “外面,去哪都好!赵老板带的人有几个曾来骚扰过我,他们腰上都是鼓鼓的……那形状,一定是木仓!再呆在这里,我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需要我提醒你从这里到外面,最近的公路有多少米么?一没有车,二没有补给,你能在里面走多久?”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等死?”
    “叫上其他人,我们一起。”夏元熙语气坚定。
    “可是……”anna有些不愿意,其他人也就算了,怡儿和高远翔这两人,还是死了比较好。
    “你自己都快死了,还惦记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做什么?”夏元熙见她一幅不甘心的样子,于是吐槽她。
    “可是,你要怎样才能让他们相信?”anna神情复杂地问,对邪教徒说理,她才不想做这种工作。
    “怎么相信嘛……”夏元熙上下打量她,却从anna身上得到了灵感。
    ……
    “这就是你的方法?之后就是把它给别的人看吧。”薛景纯把玩着夏元熙的手机,画面上正在显示一段视频,那是刚才录下的赵培林的演讲,在他的蛊惑下,所有人都被迷了心智,喜怒哀乐全凭他一人的掌控,除了夏元熙、薛景纯和anna属于伪装外,恐怕再过几天,赵培林让这些人去*都没问题。
    这是夏元熙事先将手机藏在一个角落,就这么全程摄下刚才的情景,清晰记录了所有人从清明到糊涂的表情变化过程。
    那样痴迷且呆滞的脸,仅仅从画面上就能看出心智存在问题,如果把它给画面中的怡儿、龚智等人过目,想必会让他们幡然醒悟吧?
    “是啊,任何事情都讲究眼见为实,我这就让他们看看自己的丑陋表情,效果一定不错……师兄你觉得怎样?”
    “很好的办法,放手去做吧。你知道,我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很多东西并不了解,所以无法给你行之有效的答案。”薛景纯无奈地告诉她。
    不久后,夏元熙将这个片段向所有人传阅了,大家都不相信镜头前那狂热得有些狰狞的人就是自己,但回想起赵培林讲的内容,却又模糊不清,好像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讲述着“与神合为一体吧,那是所有生灵最终的归宿”。
    当时没有觉得,但此时回想起来,却感觉十分恐怖,然而自己为什么在听的时候竟然会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呢?真是好险……
    “什么鬼地方,劳资再也不想待了!”狂少率先站起来,握拳咒骂。
    “我们既没有钱也无势,赵老板为什么要针对我们?”怡儿一张脸吓得煞白。
    “有些宗教狂热分子是这样的,他们就是以这种事为乐趣的!简直是践踏皿煮自由!”龚智喃喃自语。
    “我们我们一起想办法,总能逃出去,首先要弄到车。如果我们能在吃饭后偷偷打晕两个司机抢走钥匙,基本上离开就方便多了,顺别再把别的车胎戳破,让后面的追不上来……”夏元熙一边绞尽脑汁,一边整理。
    “可是辨识道路是个问题,来的路弯弯绕绕,通讯网络也无法覆盖,只有他们的人懂得怎么走,我们如果这样出去乱撞,或许耗完存油也无法出去。”薛景纯提出了异议。
    “啊?那纯哥说怎么办?”夏元熙感觉脑力用尽了。
    “赵培林做这种事不是第一次,看样子蛊惑人自愿身祭十分熟练,我之前向乍仑询问过,他带外人来,也是极少有的情况,那之前的时候,赵培林究竟是用什么献祭的?”
    “那是什么?”怡儿忍住毛骨悚然的心情,低声问。
    “这个村子时有发生失踪事件,不见的人总是留下书信就凭空消失了,这个现象是赵培林被山洪困住,村子救助他之后才有的。但因为失踪人口看起来都是自愿离开,所以这里的人并没有怀疑他。”
    “你是说?”
    “如果能把真相告诉村人,这倒是一大助力,他们家家都有□□,人数众多又熟悉地形,赵培林带的人中,除开没有战斗力的女仆,也就乍仑手下十几名,不会是村人的对手。”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广泛赞同,毕竟和一群手持木仓械的邪教徒作对,如惊弓之鸟惶惶逃离,一路上还要忍饥挨饿,风餐露宿,大家都十分抵触。如果能像薛景纯说的这样,流血的事情给别人干,自己只要动动嘴皮子,那真是绝妙的计划。
    “那还等什么?快去找村长啊……对于这工作,我有自信!”龚智一拍胸脯站起来。
    村长是村里少数会标准泰语的文化人,他们也自带了几名翻译,能够与村长对话,其他人开始还没明白过来,直到他们想起,一旦发生冲突,那村子里一定是最安全的,岂不比在外面孤零零等待更有生命保障?于是个个都主动请缨,要求把自己派过去说服村人。
    “大家的心情我明白,可是最少要留下一人负责监视神像那边,因为赵培林如果有异动,一定是和他心中的主神有关,要是我们听之任之,难免陷入被动。”
    这话就很可怕了,大家齐齐后退一步,生怕抽中自己。
    有几个美貌的女星还若有若无的暗示自己的助理,结果平日对她们千依百顺的人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在生命危险面前,谁也不会拿自己开玩笑。
    “既然没人愿意,那只好麻烦你了。”薛景纯忽然对夏元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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