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并不是有意的,但薛景纯和王诩都对她有些保护意识在里面,毕竟是自己的女性师弟,而且三代弟子中又最小,在昆仑这种满是男人的门派中属于稀有生物。如今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负了去,他们完全没有考虑夏元熙也是位有战斗力的修士,只觉得是自己疏忽大意。
    就算夏元熙觉得她被看轻了,提出意见,他们也只会意识到可能伤害了她自尊心,却不会改变丝毫想法。就像吃牛排时不慎伤了手,都有忠诚的骑士深刻检讨自己看护不周,或许有的女性会觉得这样很幸福,但是夏元熙却从中感觉到他们把她同自己区分开,当做一种脆弱物品来看待的即视感。
    这种感觉很不爽。
    “我自己犯下的错误,不需要师兄去顶缸!不过我也不会就这么两手空空去洞阳上馆!帮助梁师姐转世的东西,找遍天涯海角我也要到手!那时候我再亲自过去,随便他们怎么骂我也好,本来就是我应该负的责任!”夏元熙斩钉截铁道,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薛、王二人也被她气势震惊,一时也不知怎么回答。
    “想不到小玄玑也有长大的一天。”王诩伸出手,像对待小猫似的,将她的头发拨得一团乱。
    “你!住手!我是认真的!”夏元熙气急败坏。
    “唔,贫道知了,认真的小玄玑。话说回来,刚刚我就发现,你好像变高了两寸啊。”王诩手停顿了下,一边比划道。
    “咦?有吗?我是觉得这几天衣服有些紧,看来要用法术改一改了。难道我终于可以变成气势十足,与我内在实力相当的威风凛凛修士嘛?”夏元熙眼睛一亮。
    “威风凛凛……噗。”王诩掩口,薛景纯背过脸。
    “怎么?你有意见?”
    “不不不,也有可能会长过头,变成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的。贫道这有驻颜丹,叫我一声‘诩哥哥’,我就把它送给你,怎样?这买卖很划算的!”王诩逗她。
    “那个我也有,你若想要,给你便是。”薛景纯毫不客气拆台。
    “我为什么要吃这东西?一直维持一个相貌无聊爆了……”夏元熙满不在乎道。
    “诶?可是很多女修都讨厌容貌变老啊?”王诩奇怪的问。
    “你完全不知道,‘江湖上,女人、小孩、老人这三种人惹不得’的定律。”夏元熙搬出以前看的武侠小说里的言论,理所当然回答:“比起这个无关紧要的小事,快想想我以后用什么称号比较酷炫,你们看‘天山童姥’怎么样?是不是一听就很了不起?”
    王诩无言,本来想看她惊慌失措的,竟然完全起不到效果。
    “能助未成元婴的残魂转世的宝物,我倒知道一件。”薛景纯总算把话题转到严肃的事情上。
    “不愧是我伟大的师兄,道号不叫‘小叮当’真是屈了才。”夏元熙赞叹。
    “胎藏轮回灯,血河老祖原本为自己准备的渡劫失败后路,能帮转世者破解胎中之谜。如果非元婴以上神魂使用,虽然免不了要自己顿悟参破谜题,但却可以壮大神魂,使之能以残魂身份转生。”只有元婴以上,成就不灭元神,才能在死后保持元神完整性,或转修鬼仙,或转世投胎。梁映雪只有灵寂修为,就算有魂魄在手,如果没有此类宝物护持,在胎狱十月中就会逐渐消散,就算成功出生也是痴傻小儿。
    “好!我这就去悬度山!”夏元熙刚要一鼓作气奔出去,没想到薛景纯却紧接着说:“我与你同去。”
    “师兄你前几天受那么重伤,还是回门派躺几天吧。”夏元熙皱眉道。无论如何,她的过错也不要一个伤病号来帮忙弥补,本来足不出户的这人就为自己的事特意从昆仑赶来,差点还被魔头算计,如果这次再有什么闪失,她就要被罪恶感淹没了。
    “不,我上次送给血河老祖圣剑成就法,还有些布置需要完善。难道玄玑不愿帮我?”薛景纯将“帮”字咬得略重,似乎在提醒她有多么不近人情。
    “师兄你搞笑?有什么事包在兄弟身上了!”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王诩一个敬佩的手势表达了对薛景纯的拜服。
    ……
    “诶……竟然停止生长了,还以为受这个打击,我会一直老到七八十呢。”跨海仙舟上,外形已经是十*岁的夏元熙又踱到薛景纯的房间:“师兄啊……我们就这么直接去找玉重楼,他会同意嘛?”
    不料薛景纯却并不正眼看她,死死盯着桌上的棋盘,好像里面能看出花来。
    “又在推演阵法?不对啊……怎么看也是普通棋局,难道师兄修炼出岔子了?”
    夏元熙奇怪地走到他面前,凝神细看。
    “咳……有些事情原本不应该由我来说……你既然心境成长,外形变为成年女性,也该稍稍注意穿着。”侧过脸,眼睛还是看着地面。
    “啥?本门制服就是这样啊。”
    “……亵衣。”
    夏元熙之前一直是小孩子体型,她在昆仑衣食住行都有两个童子包办,以前身体没发育,里面穿件里衣内衬就算完事,所以也从来没研究过成年女性应该穿什么。
    现在她身段长开,身体的女性特征就比较明显了,丝绦描绘了细腰的曲线,行走之间衣袂当风,隐约勾勒出长腿的轮廊。形状漂亮的饱满胸脯没有约束,颤巍巍轻轻晃动,不禁让人想入非非,猜测它的柔软弹性。
    偏生主人没有半点自觉,和以前一样率性坦荡,让薛景纯纠结半天终于说出来了。
    “那是什么?这个时代的内衣嘛?大概什么样子?师兄你有的话直接给我好了。”
    为什么会认为我有这种东西?!
    在陷入这样的哲学思考后,薛景纯还是忍着尴尬,以最快的速度迅速用天蚕丝缎炼制好一件,然后跟烫手山芋般把它塞给那脑子空空的女师弟。
    【与其说是师兄弟,更像是养女儿。我指的是娘亲和女儿……】
    不知怎的,突然回想起王诩的话,然而他此时竟然觉得深有同感……真是悲伤啊……
    “哦,原来是这个,电视剧里面也经常看到,我应该会穿,就不劳烦师兄了,告辞。”
    “……你刚刚难道想要我……?!”不会她真的打算让他亲手给她穿上吧?
    “是啊,请师兄在自己身上示范一遍,我就了解了啊。不过现在不必了,天才如我,举一反三,这种小事完全不在话下。”夏元熙食指挑着那块款式熟悉的布料,潇洒地转着圈。
    一瞬间,薛景纯都不知道该庆幸她好歹常识没差到太离谱,不至于到让男人帮自己换贴身衣物的程度;还是该怒斥她企图让自己亲身示范女式亵衣怎么穿的想法。不过他很快就做了二者皆非的选择:“把它收到储物袋去!要是被别人看到……你就闭门禁足一个月。”
    严厉的语气,吓得夏元熙手上的某女性贴身衣物瞬间消失,然后大气都不敢喘,规规矩矩走出门外。
    不一会,夏元熙又终于穿戴整齐,过来商量刚刚问过的计划细节,发现薛景纯似乎还在生气,绷着一张脸,仍然不正眼看她。
    “师兄,您老最近火气重啊……来,喝茶。”
    夏元熙搜肠刮肚,想起了昆仑对传艺师兄的半师礼仪,于是决定偶尔效仿,内心祈祷这冰山脸迟来的更年期早早结束。
    然而薛景纯却在为他作茧自缚的行为深深懊悔。
    那件亵衣是他用天蚕丝炼制,上面的花纹款式大小颜色都是出自他手,所以几乎一闭眼就能回忆起它什么模样。现在这件东西就被她穿着,不难想象它是用怎样的弧度包裹眼前这具身体的。
    不要看,不要想……只能这样了。
    总觉得最近心浮气躁的次数略有些太多……
    ☆、第194章 覆灭·血河宗(一)
    让妹子穿着自己喜好的服饰是男人的浪漫,连地球上都有很多《人工xx》开头的男性向换装h游戏,夏元熙完全不知道自己无意间戳中某人萌点,只是自顾自说道:“为什么我们要掺和到魔道的纠纷里面去,直接去揍血河老祖不是更爽快?”
    “血河老祖的老巢在悬度山,因为血影*长于夺舍,只要漏掉一只魔影,它很快就会发展壮大,无法根除。也是因为如此,数万年前正道曾将整个血河宗封印到地下,寄希望于数万年以后魔头们寿元耗尽,只可惜漏算了血河宗手中有件可以开启小千世界的空间法宝。他们在里面豢养了一个凡人国家供自己取食,倒也苟延残喘至今。两千年前佑圣观封门避劫,使悬度山阵眼松动,这帮魔头又蠢蠢欲动起来。只是吃一堑长一智,这次他们小心谨慎,我们凭借自己的力量很难把血河老祖彻底铲除,倒不如让魔道自己动手,行驱虎吞狼之计。”薛景纯有些庆幸她把话题引到别的方向,让他注意力不再集中在一些奇怪的事上。
    “那为毛要去找玉重楼?我记得他那渡劫的妈都挂掉了,完全指望不上啊……”
    “那是因为现在西海的魔道宗派都在准备攻打极情宫,如果要让他们把注意力集中到悬度山,首先要把这场纷争平息。所以只有两种可能,一,让他们休战结盟,一起入侵悬度山;二,帮助其余魔门尽快攻破极情宫,等他们就地掠夺资源,一鼓作气再灭血河宗。两种方法,由你决定吧。”
    据夏元熙所知,极情宫绝大部分是女性,正牌弟子约一千人,岛上更有数十倍于她们人数的仆役、低阶修士、男宠等服侍她们,以魔道的尿性,不难想象门派被攻下后,这些人会有怎样的下场。
    “那这些人都会死吗?”夏元熙问。
    “根据容貌修为而定。参与此次围攻的魔宗加上附庸门派不下十数个,如果是修为高的美貌女弟子,活着的会立刻被瓜分干净,然后辗转做许多人采补的炉鼎;其余的则会被炼制成法宝。这种情况下,他们先尝到了甜头,想来也会很乐意再顺便灭了血河宗……说是帮助他们,其实也就是将极情宫护岛阵法几处关键阵眼所在透露而已,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这样说,就是把极情宫满门的性命交给她决定了。
    薛景纯说话的时候有几分漫不经心,就像这数万条性命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一样,夏元熙自认为也是杀人无数,但决定这么大数量的人生死,她也做不到如此举重若轻。坊间传言司空渊杀生求道,如果不是她与这个人相处太久,只怕也会如此认为。既温柔又残酷,虽然矛盾,但是却意外地和谐。
    心里想着,夏元熙注意不流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事实上她总是在小心翼翼回避这个事,自从听到韩拂霄和薛景纯的对话,她知道自己师兄前生就是大名鼎鼎的静虚仙君,他的一切在昆仑都是禁忌,只恨不得消除了哪怕他丝毫存在过的迹象,想来掌教他们也是希望薛景纯能够忘记以前,在这一世重新开始吧?所以就算十分好奇,她也极力不去询问,不去探究。
    想到此节,她还是决定选择另一条救人的道路,就是让魔道宗门们罢兵言和,共同攻打血河宗。至少这一世,不能让他再走上以前的老路了。
    “我看玉重楼骨骼清奇,想来也是可造之材,就这么满门抄斩实在可惜,我们就勉为其难救他一命,让他在悬度山戴罪立功好了。”夏元熙随便找了个理由扯道。
    “嗯?你竟然能看出来?眼力不错。”薛景纯难得真心赞赏了一句。
    “诶?师兄你在说什么?”
    “他祖上有白狐血统,否则玉家这一脉怎会如此擅长魅惑一道?此事在西海都少有人知,不然这少宫主倒可以在一些魔女或荤素不忌的妖人手中卖个好价钱。”
    这真是万万没想到……夏元熙回忆起玉重楼那花花公子的做派,不知道这开后宫的沦落成别人后宫是个什么画面。
    ……
    这几天,玉重楼简直焦头烂额,周围海域不断有其他魔宗的修士来到驻扎,自家内部更是翻了天一样。玉霓裳一死,几个元老的女魔顿时不安分起来,大有瓜分极情宫门派秘藏,灾难临头各自飞的言论,而自己这边虽然来了个外援墨昭灵,但这位墨家大小姐似乎有些太得意忘形了,发现极情宫的窘境后,越发以恩人自居,对服侍她的女弟子们非打即骂,简直就像是主母欺压丫环小妾似的。
    只是极情宫是非常时期,墨昭灵手中的墨家秘传傀儡是难得的生力军,玉重楼也只能忍了。以他这类白狐眷属的敏感,自然知道墨昭灵对他大部分执念是源自“求而不得”,一旦得手,多半见势不妙,立刻溜走,所以也只能曲意奉承,无论遇到怎样暧昧露骨的邀请,他都假装不知,搪塞过去。
    堂堂一位少宫主,竟然要仿效青楼女子吊着恩客,做那卖艺不卖身的勾当,玉重楼面上不显,但心中是极为愤恨的。白狐多半身具名器,向来就是各界修士奇货可居的宠妾人选,市面上更有无数白狐报恩,以身相许的话本,也能看出所有人对他们一族的想法都是狎昵的,就像面对一位衣着浪-荡的美女,人人都觉得应该去占占便宜一样。他祖先建立极情宫,也是有着这方面自卑的原因。
    他顾及祖先基业,对墨昭灵许多无理要求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来二去,墨昭灵也看出他有求于自己,行事也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这一日,玉重楼又接到女弟子来报,墨昭灵这次找上了苏莺莺的麻烦。
    她是玉霓裳以前的贴身侍女,也是母亲为他准备的辅佐者,于情于理也不能坐视不管,于是他只能匆匆赶去。
    一进院子,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苏莺莺捂着脸红了眼圈,这个长袖善舞的机敏女子就算遇到满口荤话调戏她的粗汉也能笑得面不改色,终于还是无法在这样的欺压下言笑自若。而墨昭灵反而万分委屈往玉重楼怀里腻:“玉郎,这小贱人给我倒酒竟然不正眼看我,你说她是不是仗着有几分姿色,尾巴翘天上了?”
    玉重楼记得,昨天她才因为有丫环给她呈上点心时候不小心与她对视,就认为对方瞪她,然后挖了那丫环眼珠,显然她这次只是借机挑事,或者另有目的。
    “近日本门遭逢大变,实在抽不出人来,只有这等粗苯下人服侍墨小姐,万望海涵。本该重重责罚,但现在是用人之际,也不好让弟子们寒心,就由重楼带她赔罪如何?”他一面说着,一边使眼色叫苏莺莺赶快退下。
    “呵呵,既然玉郎相邀,奴家也只得从命了……”墨昭灵咯咯笑得花枝乱颤,取出一小坛子醉仙酿,拍开封泥,将它递给玉重楼:“那就请玉郎自罚一坛,向我赔罪。”
    她在没得手前,应该不会害我……玉重楼想。
    醉仙酿是有名的烈性酒,寻常修士喝一小杯就会醉的人事不省,不过玉重楼本人是千杯不醉的海量,又不是一般修士,这小坛子也只有碗口大,当下就接过来,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不料不起眼的一坛酒下肚,他却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全身燥热,好像体内血液似乎都向下腹涌了去,不禁强撑着问:“墨小姐……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呵呵,奴家见玉郎近日事务繁忙,怕玉郎身子受了影响,就准备了些助兴的补药。果然变得如此精神,玉郎待会要好好享受才是。”墨昭灵看见撑起的形状,十分满意。
    如此快就见效,只怕是一些伤及根本的虎狼之药吧?玉重楼没想到这个足不出户的世家小姐竟会用如此手段,不由得惊怒交加。
    不料这时墨昭灵却脸色一变,颤巍巍的手指着玉重楼,难以置信地问:“玉郎!你的头发?”
    只见他满头黑色的长发竟然瞬间变得雪白,更有一对毛茸茸的雪白尖耳从中钻出来。
    金眼,白发,兽耳,无疑说明了他身份。
    “没想到玉郎竟是一尾白狐?呵呵,我真是捡到了个尤物。”墨昭灵馋笑着向他衣襟伸出手,不料“尤物”两字却瞬间点燃了他眼中的煞气。
    终日被蹂躏,心智全失,变成只知扭腰摆臀性玩物的同族,他在别的修士府中见过不知多少。
    人类就是这样看他们的……可恶!都该死!
    “去死吧,母猪。”他伸出指甲尖尖的右手,抵在墨昭灵前额上,正牌元婴修士对上丹药堆起来的步虚自然是手到擒来。
    西瓜炸裂似的脑浆洒了一地,一具无头尸体颓然倒下。
    受这血腥的现场刺激,他却觉得原始的本能被唤醒了,下腹涨的好痛……
    但是不能唤人来,不能让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蜷起腰,复又伸展,缓缓在地上摩擦,却丝毫不能解除胀痛麻痒的感觉。就在玉重楼感觉快要疯掉的时候,突然一声空灵的佛音响起,眼前一片灿烂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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