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外,摆着战死的七名兄弟,我静静的站在那看着。
    “哨长,抚恤和伤残移交那边我已经交待完了,他们会行文给地方官员,您放心吧。”
    听完我只是点点头,人还站在那里没动。管坤见我这样,沉思一会还是说道:“哨长,军人战死沙场本就是宿命,您已经做的很好了,我们哨死了七个弟兄,别的哨最少的也有十几个,多的有死几十个的,整个哨都被打残了,您没必要这样,兄弟们可都看着您呢!”
    “我没事,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去休息吧。”
    还想说些什么的管坤,听我这么说,犹豫一会,跺了一下脚长叹离去。
    人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人死后,就只是我面前的这几块肉。什么思想和行为都不会有,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发臭烂掉化做一具枯骨。
    大战回来后,不少兄弟对着尸体嚎啕大哭,我没有阻止他们,也没担心会扰乱军心,更没有去说些什么试图安慰他们。我知道这只是开始,以后这种情况会更多,大家总要学着去适应。
    我也想哭,但我没有,心中全是恨,我恨身毒国的每一个人,恨不得杀光他们。好好的日子不过,跑过来攻打我们大汉,他们觉得他们就一定能赢吗?
    有人说,军队就是国家政治手段的延伸,当国家政治目的需要通过强硬手段来实现的时候,军队就有了用武之地。我不明白是什么理由让身毒出军,我只知道,若给我机会,定要灭了他们。
    战争仍在继续,我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天,只知道死了很多人,哨长、纵队长也死了不少,甚至有一位营长也死在了流矢之下。每五天就要上一次城墙,而我已经上去了四次,第二次下来我就成了纵队长,不知道是军功够了,还是有纵队长死了,把我补了上去。
    我还在军中有了血刀的名号,管坤说是旁边观战的见我每一出刀必见血,军功又是绝对的军中第一,这才叫了起来。
    当上纵队长小小高兴一下后,我就彻底高兴不起来了。因为兄弟多了,哪怕我再努力的训练他们,每次上完城墙下来,离我而去的兄弟也是越来越多。
    除了那些已经熟悉的,重要的和表现突出的,我不再试图去记下每个人的名字,因为我记住名字的人,下一刻也许就再也没有叫出的机会。
    每次下得城墙,也没有人会嚎啕大哭了,望几眼,或者到跟前轻语几句也就离开了。想到老营长总说的男儿当从军,从军当杀敌这句话,往日的豪迈不在,我竟从中读出几分无奈和悲凉来。若不从军,大难临头谁来出头?若不杀敌,敌便杀你,更勿论保家卫国了。
    第五次城墙还没上,竟传来消息,敌军十万援军不日就到。而我方经过近一月死守,减员高达一万多人,听到敌方又是十万大军到来,顿时人心惶惶。
    西方军团作战第二军将军方林,是守军的最高将领,及时宣布了我方援军即将赶到战场,才让所有人安下心来。据说是军团大佬也通过各方面侦察所得,断定了身毒确实是铁下心要从南阳郡攻入帝国内部,所以也是早早下令让紧临河间府的北凉府和西凉府驻军赶往南阳郡前线。
    等我第五次上城墙的时候,敌人和我方的援军都已经到了。由于戍边营和城卫营死的死伤的伤,八千来人死的不到六千了,已经被编入了第二军损失比较严重的第三师团,这样一来我们反而成了每日防守队伍里最兵强马壮的了。
    我带的纵队现在有六哨,每哨都一百多人,其中的主力基本都是原来六哨的班底,另外的人,有我接任纵队长时原来纵队的人,还有每次大战结束后被打散的纵队,由上级分配过来的。
    纵队的骨干,队长不说了,光是哨长就有三人是我原来六哨出来的,不是我任人唯亲,因为就是我想这样做也没那个权力啊,只是因为我六哨的人一直死伤最少,这活的久了,杀敌自然也就多了,军功累积够了有位置自然就升上来了。大战到这种程度,我方的基层队长、哨长损失不少,有一些表现突出的军功没达到也提前晋升了,这与我那时因位置不够而晋升不上的现象真算得是鲜明对比了。
    原本六哨还有两人够晋升哨长的,只是我们纵队已经没了位置,他们又都不愿离开去别的纵队,我也只好找营长把他们留下了。问他们据然非常认真的告诉我,说是不想死的太早,怕离开我就算当上哨长也活不多久。而我明白,这也许是一部分原因,但更多的还是不舍生死相依的兄弟们。这时我也隐隐觉得,也许这些兄弟才是我以前苦苦追求而不可得的,那种能够如臂指使,生死相随的兄弟吧。
    看着越来越近的敌人,再看看边专注盯着前方边不时轻松交谈着的兄弟们,心下很是安慰,经过这一个来月的战火洗礼,这些没见过血的汉子,已经成长成了真正的铁血军人。扭头又看看自己纵队后方的预备队,一个个面色惨白紧张到极点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叹息着。
    这次支援我们的是原本驻扎在北凉府的作战第一军的两个师团和西凉府的作战第三军的两个师团。方林将军为了避免没上过战场的援军出现大面积不必要的伤亡,就安排这些援军做为预备队参与到每次的大战中。做法是好的,但经过长时间的争战,哪位军官不珍惜手下这些经过血战考验的精锐,谁又愿意为了不相干的人,去多牺牲自己兄弟?但军命难违,纵使再不愿也得带着。
    鉴于此,大战开启,我只能拉着预备队的一位纵队长,立身在相对安全的地方,不停的向身边传令兵,发布着一个又一个命令。
    我们纵队的兵,在哨长和队长的带领下,应付这攻城战已经是熟练至极,但这次的预备队不行啊,如果把他们全部轮换上去,防线出现问题谁来负责?如果一直让兄弟们顶在前方,伤亡必然增大,我更不愿看到,只好全力看护战局,在预备队那位纵队长的帮助下,不停指挥预备队何时补缺,何时退后。
    这是大战中我第一次袖手旁观,真切看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我眼前变的血肉模糊,而我却有心无力,想冲上去与兄弟们浴血并肩,为了大局却又强自忍耐。我整个人都不好了,心情奇差,我想骂娘,更想把身边一脸谦恭的友军纵队长的脸打的稀烂。就是他们,让我很多不需要去死的兄弟,死在我的眼前。
    我不明白,那些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古时名将,是怎么度过一个个难熬的夜晚的。我只知道,我好痛苦,那种一闭上眼睛就有昔日兄弟惨死眼前景象浮现的日子,短短月余,已经让我都快要崩溃了,若不是无名功法对控制情绪也有一定作用,说不定我已经疯了。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平凡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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