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苏禧正在给苏祉的手臂上药。
    苏祉手臂的伤口不深,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上过药之后用不了几日就能好了。苏禧小心翼翼地用纱布包扎好伤口,不由得又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卫沨好像也受伤了,不晓得他伤势如何?
    他也真是的,为何一定要猎老虎这么凶猛的动物?输赢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苏禧心不在焉,她认为无论是二哥赢还是卫沨赢都是一样的,当然只是她这么想,卫沨肯定不是这么认为的。
    不知道这会儿有没有人给他上药?李鸿去请随行的大夫了吗?
    “幼幼?”苏祉见她半天都不动,不禁出声问道。
    苏禧抬了抬眸,这才瞧见自己给二哥包扎伤口才包扎了一半,她忙收起心思继续包完另一半。“二哥,你回去后记得别让伤口碰水,今晚的晚宴也别喝酒了。我听郝大夫说过,喝酒对伤口痊愈不利,虽然你的伤口不深,但还是少喝为妙。”
    絮絮叨叨的,小管家婆一般。
    今晚昭元帝为了庆祝春猎成功结束,举办了一场酒宴,邀请了所有人都到场。到时还会有歌舞助兴,喝酒是必不可少的。苏祉正是深谙这一点,知道只能少喝,却不能不喝,他不想让苏禧担心,便没有告诉她这些,只道:“我会注意一些的。”
    苏禧这才点了点头,收拾了纱布和药膏,走出了二哥的帐篷。
    路上恰好看到李鸿领着一个大夫迎面走来,苏禧停了一下,等李鸿走到跟前,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我方才见庭舟表哥似乎受伤了,不知他伤势如何?我那儿还有一瓶止血的药膏,不如一会我让丫鬟拿去给庭舟表哥用吧。”
    因着碍于四周有人,她不好表现的太过关心。
    李鸿朝她道了一声谢,道:“世子爷伤势严重,方才还流血不止,多谢苏九姑娘的关心。”
    苏禧愣了一下。她刚才见二哥的伤只是皮外伤,便以为卫沨也只是受了小伤,可是没想到卫沨的伤势竟然这么严重?
    苏禧想跟过去看看,但是脚步刚一转,就猛地顿住了。这里又不是别的地方,四周都有眼睛看着,她怎么可能跟着李鸿进去卫沨的帐篷?
    苏禧找回了理智,回到自己的帐篷后却始终有些心绪不宁。
    她想,卫沨回来的时候看起来正常的很,而且眼下又有大夫医治,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倘若真的很严重的话,一定不会像现在这么平静的。苏禧安慰自己,然后又给自己找了一些别的事情分散了注意力,很快就到了掌灯时刻,夜幕低垂,月朗星稀,晚宴就要开始了。
    苏禧换了一件月白色苏绣蝶恋花纹短衫和一条豆绿色蝶恋花纹百褶裙,外面披了一件海棠红滚边狐狸毛的披风,头上戴一支白玉嵌绿松石簪子。收拾妥帖后,不知想起什么,又回屋拿了一个甜白瓷的小瓶子塞进了袖子里,这才走出了帐篷。
    *
    晚宴设在帐篷后面的空地,每人分席而坐。帝后二人坐在台上的朱漆翘头案后,下方便是今日参与狩猎的各个世家望族的子弟,再后面才是各家的女眷们。
    苏禧与郁宝彤同坐一桌,今晚参宴的人有些多,她们与前头隔得有些远,加之天色又黑,所以根本看不见前面的人影。
    自从落座后苏禧就有些心不在焉,托腮看着面前的几碟开胃小菜,扁了扁嘴,一副没什么胃口的样子。她本来就不饿,傍晚刚吃了一碗荷叶粥,这会儿还饱着。而且她本来也不是为了吃的,所以宴席开了许久,她迟迟没有下筷。
    不远处架着几个火架子,上头架的是这几日打猎所得的猎物,两旁站着厨子,正在往鹿身上抹调料,油滴到火苗上发出“噼啪”声响。郁宝彤刚来围场的路上便被大夫诊断出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昨日刚有了害喜的反应,眼下闻不得肉味儿,没多久便受不住了,捂着嘴跑到了后面。
    苏禧正要跟过去照看,便见六哥苏祤扔下酒杯匆匆忙忙地走了过来,扶着郁宝彤走远了。
    苏禧只好重新坐下。
    不多时,穿着霓裳羽衣舞的舞女鱼贯而入,跳完一支舞后又退了下去,兴许是因为今儿有女眷在场,所有人倒也规矩得很。
    坐在昭元帝下方的寿昌长公主提议道:“陛下,庆国公府的傅姑娘琴声绝妙,当初臣妹过寿的时候,傅姑娘曾给臣妹弹奏过一首曲子,竟然把百鸟都吸引来了。今日傅姑娘也在场,不如趁此机会,让傅姑娘再弹奏一曲可好?”
    昭元帝听寿昌长公主说得这么神乎其神,不禁起了好奇之心,道:“朕倒要听听,究竟是怎么样的曲子能吸引百鸟了。”
    说着便让常公公去请傅仪前来。
    傅仪向昭元帝行了跪礼,“臣女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昭元帝让她平身,然后道:“朕听长公主说你的琴艺好,不知今日可否献奏一曲,让朕也听一听?”
    傅仪忙道:“能被陛下赏识,是臣女的荣幸。只是臣女琴艺不精,倘若弹得不好,还望陛下莫要怪罪才是。”
    昭元帝说无妨,便命人拿来了琴,放在下方桌宴中央。
    傅仪向昭元帝欠了欠身,便走到琴后落座。她抬起双手轻轻放在琴弦上,应了昭元帝的要求,弹奏的是寿昌长公主寿宴那日弹的《春江花月夜》。
    此时弹这首曲子倒很是应景。
    就听广袤的原野上空渐渐响起一阵琴音,琴声柔柔似水,渺渺不绝,像云层的云朵从身旁穿梭而过,使人身心舒畅。傅仪的指法十分娴熟,高低转换十分自如,一首曲子便如同一幅铺开的画卷,流畅写意,只让人觉得看到了尽头,仍旧意犹未尽。
    一曲完毕,昭元帝由衷地称赞道:“好,弹得确实是好。”
    难怪连寿昌长公主都要称赞。
    场中大部分人也被傅仪的琴声吸引了去,听得如痴如醉。
    厉衍放下手中的酒杯,目光定定地落在傅仪身上,眼里藏着欣赏与痴怔。
    傅仪站起来,又行了一礼谦虚道:“谢陛下夸奖,是臣女献丑了。”
    昭元帝正要问傅仪要什么赏赐,这时坐在刘皇后身旁的小公主卫德音开了口,一边吃着玫瑰花糕,一边振振有词道:“父皇,母后,禧姑姑弹得更好,徳音喜欢听禧姑姑弹琴。”
    第77章 还归故去
    这一声清清脆脆,在周围的鼓乐声中不算多大,但却足矣让帝后二人听清了。
    昭元帝有趣地“哦”一声,看向小徳音道:“徳音,你口中的‘禧姑姑’是谁?”
    卫德音赶忙嚼了嚼口中的糕点咽下去,正要开口,刘皇后已经替她说道:“回陛下,徳音说的是苏将军家的九姑娘,大名苏禧。”这几日卫德音常常找苏禧玩,刘皇后听姜嬷嬷说过的,也知道苏家这位九姑娘是真心对待卫德音,是以这几日皇后娘娘虽没召见苏禧,但心底对她的印象却是不错。
    卫德音被母后抢了白,撅了撅小嘴很不服气,忙补充道:“禧姑姑弹琴好听,长得好看,会的东西可多了。”
    在刘皇后说出苏禧的名字时,昭元帝眉宇之间便露出了几许深色,眼下又听卫德音这般大肆夸赞,不禁笑道:“既然徳音都这么说了,那朕岂能不叫来看看。常公公,去将苏九姑娘请过来。”
    常公公应是而去。
    傅仪站在一旁,听了卫德音的话心里虽然不舒服,但还是维持着大方矜持的笑意。她当然是不惧的,她不认为苏禧的琴声能比自己好,便是苏禧有绿绮琴又如何?不过是个花架子罢了。倘若苏禧真的弹琴弹得好,为何从来不在众人面前弹奏呢,难道不正是因为晓得自己的水平,所以不想给谷桐先生丢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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