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七瑞和章子佩带着十余人,很快就来到了石屋。仔细查看后他们发现袁定一尚未回来,他们立刻将庄顺来的尸体拖到附近一个数米深的山沟,又冲洗和清理掉地上的血渍,还专门安排了两个人躲在山坡一侧放风。
    然后,就坐在屋内安安静静地等着袁定一的到来。
    “啾啾”——“咕咕”鸟叫了,这是放风的弟兄发出的信号,说明袁定一已经在路上朝着这儿来了。袁定一这趟买药还顺带找个馆子搓了一顿,但往返都是步行,也十分疲累,手中还拿着一包东西。“庄老板——兄弟我这一趟可真是脚都肿了。”袁定一远远地就叫开了,没人应,他加快脚步径直往堂屋走去,也空无一人,袁定一觉得不对,正欲伸手掏枪,突然被人从身后扑倒在地。
    “啊——”袁定一很快被缴了枪、五花大绑、又连续被徐七瑞扇了好几个耳光。
    徐七瑞说:“你们的老巢在哪里?!
    ——丁越营和方谦在哪里?!”
    袁定一说:“庄老板呢?小海兄弟呢?”
    徐七瑞一脚踹过去:“问你!丁越营和方谦在哪里?
    ——说不说!”
    章子佩说:“七瑞,让我来问他。
    ——你们在这里住了几天了?还有哪些人住在这里?”
    袁定一说:“就是庄老板、我、卢小海,还一个叫薛美秋的女人。
    ——今天是,好像是第四天了。”
    章子佩又问:“那丁越营和方谦呢?
    ——他们两个人住在哪里?”
    袁定一道:“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两个人,我没听说过。”
    徐七瑞又抬脚欲踢,被章子佩拦了下来。
    “宗富,你带他去看看他的庄老板,如果他不说实话,就立刻送他上路,让他去陪庄顺来。”
    袁定一战战兢兢回来了,章子佩说:“庄顺来是在哪里找到你的,你们怎么从上海到这里来的,是走来的吗?从什么地方出发的。”
    袁定一回到道:“庄老板是东北人,我也是东北人,以前见过几次。
    ——后来庄老板说有一桩买卖,要找两个枪法好的人一起干,酬金是500银元,活儿也很轻松,就是管着一个女人不让跑了,问我愿不愿干。我寻思也挺合适,就来了。
    ——那天我们坐在一辆汽车里,车停在斯伯特路和林德路的弄堂口,庄老板把那个女人绑到车里,赌了嘴、蒙了眼,又在城里兜了几大圈,然后到这里。”
    章子佩问:“车上有几个人?”
    袁定一答道:“除了我们四个,还有一个开车的,到地方了又把车开走了。
    ——庄老板管开车的人叫……叫营长。”
    章子佩:“庄顺来带你去过他住的地方吗?你们说话的时候,他有说过他住在哪吗?”
    袁定一直摇头,说:“那没有,真不知道。”
    章子佩:“那他说过你们在这儿待多久吗?”
    袁定一说:“接这活的时候,他说了,待在这地方短则3-5天,长10多天也不一定,他也说不好,还说,他的兄弟外面的事儿都安排好了,就会来接应我们。”
    章子佩说:“那个开车带你们来的人,你一定认识吧。如果他来接应你们,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袁定一不住点头。
    章子佩叫人把袁定一带下去,看管起来。
    徐七瑞问章子佩:“他们会不会今天就来?”
    章子佩回答道:“我们如果想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来,就要看看丁越营和方谦,他们两人与南经理约在什么时间换人?”
    徐七瑞:“对啊?他们一约好后,就会来带人。”
    “七瑞,除了派人去山头上看着这条路上的来人之外,我们还得派人回去一趟,守在家里等信,一旦约好了交换时间,就立刻来通知。”
    徐七瑞:“对,我让端午去,他脚力好。
    ——也翻山去,走这条路万一正好遇上。”
    “嗯,七瑞考虑周到,那让端午现在就上路。”章子佩说道。
    接下来他们便安排起来,包括火力、位置等,准备好一切,只等丁越营和方谦上门。
    南凯风的车停在医院门口,他冲到医院,大声叫着:“救救她!救救她……”护士很快把薛美秋推到了治疗室。南凯风来到霍夫曼医生的办公室:“霍医生,您一定要救救我的妻子,她伤得很重。”霍夫曼对南凯风说:“南先生,别急,我先去看看病人。”
    霍夫曼来到治疗室,把门一关,一边安排伤口的清洗消毒,一边安排输液退烧和补充能量。
    南凯风在门外心急如焚,卢小海则在一旁坐着,安安静静地陪着,陪着治疗室内昏迷不醒的薛美秋。
    过了好一会儿,霍夫曼说:“南太太的伤口感染已经很严重,体温很高,感染正在迅速扩散、恶化,必须马上安排手术,取出子弹。”
    南凯风说:“好,有劳霍医生。”
    紧张的手术筹备开始了,薛美秋躺在病床上,打着吊瓶,从治疗室推到了手术室。
    当薛美秋推出来的时候,南凯风疾步上前,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薛美秋,追着病床到了手术室,又眼巴巴看着薛美秋进了手术室,“哐当——”自己又被挡在了门外。
    卢小海看着这一切,跟在南凯风身后,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放在一个蒸笼里蒸着的馒头一样,又热、又软。他跟上南凯风,两人并排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长凳上,两人都把双手扣在自己的脸上,上下搓弄着,连节奏都很同步。同样同步的,两人都停了下来,对望一眼,但一句话也没有说。
    又过了一阵子,唐彩屏突然来了,与她一起的,还有唐彩屏的贴身随从郑于芳。还有南凯风家里的丫头小月。
    唐彩屏上前,问:“怎么样了?”
    南凯风说:“霍医生正在里面,给美秋动手术。”
    小月一听哭起来了,唐彩屏马上道:“你别哭,你家小姐不可能有事。
    ——这位是?”目光落在卢小海身上。
    南凯风:“这是我们的恩人,是他把美秋救了出来,又来家里报信。”
    卢小海站了起来,“太太好。”
    唐彩屏迅速打量了一下:“先生辛苦了,难得你勇猛智慧双全,才能办得成这样一件事。
    ——都坐下吧。”
    都坐下后,唐彩屏对南凯风说:“我来,一是看看美秋。二是,你晚上八点前得回家去,曾叔来家里说,那个人下午打电话来了,曾叔跟他说话要约个时间,那人却生了疑虑,说,让你晚上八点等他的电话,如果接电话的不是你,那就再等十天。
    ——看样子,美秋这边的事情,那个打电话的人还一点儿也不知道,但如果你还不接电话,他们会有怀疑。”
    南凯风点点头,但是自己又放不下美秋,一步也不想离开。
    “现在还有两三个钟头,而且我特地把小月也带来了,她会伺候美秋的,你放心。
    ——医院现在也是安全的,他们总共就三个人,已经死了一个,而且外头各个堂口的风声这么紧,他们也不敢乱动的。”
    卢小海说:“南先生放心去接电话,还有我,我会在这儿。”
    这时,霍夫曼医生从手术室开门出来,说:“盛太太,南先生,非常抱歉……”
    南凯风一紧,顿时天旋地转,打断道:“霍医生,您一定要想办法救救她!”
    唐彩屏也很害怕,但是没有说话,霍夫曼继续道:“她的左腿子弹已经伤到骨骼,而且细菌感染扩散非常严重,高烧不退,而且已经发生了抽搐。
    ——如果只是去除子弹,那她的生命可能会发生危险。
    ——为了让她活下去,我们要为她截肢,左腿膝盖以下。”
    南凯风慌了,说:“不,那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霍医生,你救她,救她,救救她。”
    霍夫曼回答道:“我这样做,正是为了要救她。”
    唐彩屏同样心乱如麻,说:“霍医生,对于这样一个年轻女人来说,你让她缺一条腿活下去,会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受。”
    霍夫曼说:“盛太太,我知道这很残忍。
    ——但是,子弹伤到骨骼,感染正在扩散;而且她还有呼吸系统的病症,肺部也已经感染。她非常危险,截肢是不得已的。
    ——如果你们无法接受这个方案,那我只能尽力为她保守治疗,但她能不能活下去,我真的不能保证。
    ——你们商量一下,五分钟之内告诉我答案,越快越好。”
    唐彩屏说:“霍医生,我想再请教一个问题,如果不截肢,保全她的身体尽力救治的话,她活下去的希望有几成。”
    霍夫曼回到:“大约三成。”
    霍夫曼转身离开,南凯风觉得整个人被掏空了,唐彩屏开口:“凯风,我知道这很艰难,但是我怕,怕她醒不过来。”
    南凯风点头说:“我也怕,我怕美秋醒来以后……她会不会比醒不过来还难受。
    ——美秋……她会受不了……受不了……”
    听到南凯风的话,唐彩屏也不禁潸然落泪。一旁的小月哭成了泪人,而卢小海没有说话,也没有流泪,但他的心已经被撕成碎片,恨不能躺在床上的人是自己,他懊悔、自责,他痛恨自己没有一枪结果了庄顺来,他从未这样恨过自己。
    唐彩屏却问他:“这位先生,你救了美秋,你就是她的亲人,你也说说。”
    卢小海平静地说:“我想,还是不要冒险了,为了支走一个人,她已经病得很重,然后又中了枪。
    ——她安排和实行这个计划,一定已经做好了接受各种状况的心理准备。保住她的命,她会好的。”
    唐彩屏和南凯风对视,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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