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千绝出现在红颜坊的时候,伙计们已经一眼认出了她,直接问道:“闻人姑娘是来找我们老板的?”
    “不用你们传话。我们自己进去。”闻人千绝直接掀开了那道帘子。
    帘子后面,欧阳泽还在那里捣药,似乎在琢磨着什么新的胭脂水粉。
    见他们这次进来的有三人,他是认识裴远歌的,不好对闻人千绝发火,抬起头来,仍旧是一副温柔耐看的样子:“几位来,有什么事情找我呢?”
    “欧阳泽,我是来跟你讨论讨论这个东西的事情。”闻人千绝瞥了一眼裴远歌拿着的小盒子。
    随后,她缓慢而悠长地又说了一句:“不对,或许我该叫你,欧阳寻。”
    闻言,欧阳寻的脸色一变!
    进门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闻人千绝身上的衣服,心里有不好的预感猜出了七八分,可是还不信,天下有谁能够易容出另一张活灵活现的脸,不被他发现的!
    直到闻人千绝说出欧阳寻的名字,他才悚然一惊。
    自己以往,终究是太小瞧这个女人了。
    欧阳泽缓慢地站起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很是认真地看向了她:“闻人姑娘,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欧阳寻是家父的名讳。”
    他说话的样子仍然很纯真无辜。
    可是眼神那么真诚毫无惧怕地看着自己,反而在心理学上是一种说假话的标志。
    第一次她来的时候,询问了欧阳泽几句,那个时候的他之所以没说谎,因为完全用不着说谎。
    现在却不是了……
    “好。那我们便一件件说起。”闻人千绝拿过了裴远歌手中的小盒子,一不小心看到了某殿下已经自己找到了一张舒服的椅子,斜斜地坐在了上面等着看热闹。矜贵散漫的态度很让人火大,可是配上那张脸,又让人火大不起来。
    这个看脸的世界啊!
    闻人千绝摇摇头,打开了手中的盒子:“老板是聪明人,不用我多说,应该知道不久前来的那个少女就是易容后的我,你亲手把这里面的东西交给我。说是可以让人变得更美。还亲自在我身上试验了。”
    欧阳寻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眼神阴狠危险:“是又怎么样?红颜坊卖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为了让人变得更美,难道多这一样,我便有罪了?”
    “我还没说你有罪,你自己承认什么?”闻人千绝冷笑。
    此时,欧阳寻的身上有着浓浓的戾气,完全找不到了少年人的影子。
    那个眨着自己漆黑的长睫毛,有着一张很耐看的脸,说起梦想时眼里热热的那个少年,完全不见了。
    她继续说了下去:“这个东西我刚拿给白家大小姐看过,上面附着极为深的诅咒,是个吞噬人生命的邪物,你不承认?”
    欧阳寻心里咯噔一下,这东西从表面上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坏处。
    他没想到……闻人千绝竟然还能问到白家的人。
    他仍是笑:“若真是那样,也不是从我这里流出去的。它离开我手也有些时间了,期间一直是闻人姑娘拿着……”那双阴鸷的眼里笑得阴森:“闻人姑娘,我听说当初夏云柔案子的时候,你便是最有可能杀人的那个……”
    几句话的功夫,便把所有的事情全部推到了闻人千绝的身上。
    好在当时百里夙夜也来了,她有个人证,不然单听他这个话,还不知道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呢。
    闻人千绝的唇极慢极慢地勾勒出一抹弧度。
    欧阳寻对待下诅咒的事情一点惧色没有,他的心魔不在这里……
    “你的儿子欧阳泽,是你杀的吧?”
    闻人千绝冷不丁地问了这么一句,冷漠的双眸如刀锋一般,仿佛一下子剜进了欧阳寻的心里!
    “你胡说什么!”欧阳寻再度变了脸色。
    闻人千绝步步紧逼,一点不给他喘息的余地:“那天江州大雨的夜晚,你明知道出行不便却仍选择了最难走的一条路,拉着欧阳泽上路,因为那个时候,你已经得到了这个诅咒的秘密,你自己的身体已经太老了,你需要依靠一个年轻人的面貌来存活。然后果然如你所料,赶上了山体滑坡,然后,大石头落下来的瞬间,你亲手把欧阳泽推了上去!”
    “你闭嘴!你闭嘴!”欧阳寻的眼睛已经烧红了,同样深刻的皱纹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脸上,纵横遍布!如一个老人!
    天真白皙的少年人脸撕扯得乱七八糟,好像沧海桑田,无数的光阴倏忽而过,美少年便在他们的眼前变成一个再普通不过老头子。
    裴远歌看到这么可怕的一幕已经吓呆了。
    闻人千绝冷冷问道:“虎毒不食子,亲属害死自己儿子的感觉如何?”
    欧阳寻也感觉到了自己脸上起了变化,瞬间冷静了下来,大笑道:“哈哈哈哈,你说对了,人是我杀的,你能怎么样!那东西上面的诅咒也是我下的,你又能怎么样?”
    闻人千绝长久地没说话。她自己也是心头一冷。
    刚才说的那一切,不过是她偶然的猜测,尝试着说出来,没想到是事实。
    那天大雨,她和七殿下一起雇佣马车去那条路的时候,车夫曾经说过一句话:“二位公子,若是去京城的话,大可以不走那条路,只要遇到雨,那条路上都容易出事。”
    江州城里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大雨之中赶去京城的欧阳父子怎么可能不知道?
    除非……是有人一定想走那条路。
    欧阳寻说起来就没够:“老子养着那个小兔崽子,他得什么时候才能做官发达?欧阳家这么有钱,我辛苦一辈子,却过得穷困潦倒!老子不服!不管用什么方法,老子活下来了,将来一定发达,超过这帮孙子!”
    “至于你们……”他发狠地拿起了桌上的捣药杵,就要往闻人千绝的脸上砸去:“都去死吧!”玄色的人影一闪,欧阳寻手里的捣药杵飞了开去!
    他握着自己巨震的手,虎口上流出了血:“你,你是谁!”
    这种时候,他看向百里夙夜的目光仍旧带着一种变态的痴迷。很好看,很想要这张脸。
    百里夙夜甚至懒得跟他说一个字,免得脏污了自己的口。冷漠的眼眸都不曾落到他的身上。只是淡淡地弹了一下自己的衣袖,仿佛上面沾染了什么不洁净的灰尘。
    “你是怎么学会做这个东西的?”闻人千绝问道。
    她始终对这个东西很介怀,如此可怕的东西,是某种巫术吗?
    正在这个时候,大批官兵涌了起来,不由分手冲上去将欧阳寻押住了。
    一个穿着明黄色衣服的尊贵人物走了进来:“闻人千绝,你这次做的不错。把人给朕带走。”
    欧阳寻被官兵押下去了。
    “谢皇上。”闻人千绝低眸,唇边却绷紧了。
    她来红颜坊之前,已经到皇上那里,将事情讲了一遍,未免事情有变,事先带了官兵来,一旦欧阳寻认罪,他们便会进来抓人。
    只是……自己的话还没有问完。
    皇上看了一旁慵懒坐着的百里夙夜,眉头轻微一皱,但是没说什么,只是对闻人千绝的态度冷淡了几分:“能破了这个奇案,朕会重重赏你和裴远歌。等旨吧。”
    说罢就要转身离去。
    官兵潮水一般地离去,闻人千绝看着那离去的明黄色身影,忽然张口:“皇上?”
    明黄色身影站住了,但没回头:“有事?”
    “希望皇上知道,皇上身为九五之尊万岁万万岁,而某些邪术,虽然能延长寿命,终究是一种肮脏的玷污。”
    闻人千绝不紧不慢地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裴远歌霎时瞪大了自己的桃花眸,比刚才看到了欧阳寻的蜕变还要惊讶。
    这个女人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说的客气,但,那叫什么话,分明是在警告皇上,这种邪术用他人的性命来续自己的命,若是皇上还有点自尊,就不要用!
    她……竟敢公然威胁皇上!
    果然,那个明黄色的身影一滞,缓慢地转过身来,威严的龙眸多了几分意味:“闻人千绝,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裴远歌上前拉住了闻人千绝,风度依旧地解释道:“皇上,闻人姑娘最近被这个案子折磨的有点紧张,还请皇上不要怪罪。”
    “没有。”闻人千绝淡笑:“正因为相信皇上不会那么做,才出声说出来。”
    她难得笑得温婉恬淡,完全没有惧怕。却全了礼数。
    皇上一点也挑不出毛病来,最终冷哼一声:“记住,枪打出头鸟,闻人千绝,在你这个年纪,你锋芒太露了。”
    说罢,脚步不停,依旧走远了。
    皇上离开红颜坊后,眸子一黯。刚刚听到这个续命的方法他不是没动过心。
    但,闻人千绝说的对,那也是他所想。
    天命有限,身为天子,更不能用那种肮脏的东西延续生命。
    裴远歌额头上的冷汗才岑然而落,看向了一旁的百里夙夜,他倒是好,自己在那里坐得悠然,父子两个好像不认识一样。
    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慵懒样子。
    到底尼玛他裴远歌跟着着急个毛线啊!
    侍卫们都走了以后,闻人千绝最后一个走的,她没有说一件事,便是欧阳寻把那层薄膜拿出来的小盆。
    走到架子后,她取下了那个浅浅的盆。
    样式古拙好看,里面盛着是水仿佛琉璃水晶。
    忽然,她看到了某个东西沉寂在水下。她伸手,将那枚小小的东西拿了出来,是跟玉坠差不多的一块石头,上面刻着两个字:贪婪。
    当她把石头取出水面的一瞬,盆里的水立刻恢复了正常,清澈无比。
    闻人千绝敛眸,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
    那些诅咒,跟这个小石头又有什么关系?
    欧阳寻被关入了天牢,以后恐怕再也问不出任何东西。余下的,或许能从这个东西上找到答案。她先把小石头收了起来,走出了红颜坊。
    快走远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身后不大对,回头一看,一个身影趁着周围还没有围上人,偷偷溜进了红颜坊的后院……
    那个地方,是直接通往欧阳寻的屋子的。
    闻人千绝锁眸一看,竟然是一个她没想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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