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吓出了满身的冷汗,拿着手绢不停地擦着额头,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这个动作让闻人雪汐的眼里还多分厌恶。
    “那个,二小姐听我说,这个白玉美人呢?我是很喜欢的。只是……闻人千绝那边,在下确实是无能为力,她手里有了皇上赏赐的小金扇啊!”
    知府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了起来。
    闻人雪汐还端庄地坐着,心里一跳。
    那个小贱人竟然还有了皇上赏赐的小金扇!
    她唇边的笑意依然温柔,柔声开口道:“雪汐听闻,上一次千绝妹妹强迫知府大人在府门钱对她下跪。这件事情闹的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知府大人难道……就能咽下了这口气?”
    知府一听到这个事情,立刻脸色涨红了。
    半晌才支支吾吾地道:“三小姐毕竟是闻人府的……”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闻人雪汐打断了:“大人如果是担心这件事情,那么大可不必,家父和家母说了,这件事情听凭大人处置。”
    知府一愣,这么说来,闻人府是完全放弃这个女儿了?
    见他呆住,闻人雪汐唇一抿,水眸婉转:“大人,这件小玩意儿,您先收着。”她将价值万贯的白玉美人推了回去:“家父的意思呢,也很简单,这件事情他不方便处理,不过大人不妨给她个教训。”
    知府几乎听的是如坠云雾之中,只能傻傻问道:“那我该怎么做?”
    小金扇在手,他几乎不能对闻人千绝做任何事情。
    “这个嘛……”闻人雪汐眸子仿佛看向了远方:“雪汐曾经替大人想过此事,考虑出了一个方法来。只是……不知大人敢不敢做?”
    知府前倾了身子:“二小姐的意思是?”
    闻人雪汐悄声开口,朱唇蠕动,一字一句,字字诛心。
    知府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那此事还要仰仗二小姐了。”
    “大人等着听雪汐的好消息吧。”闻人雪汐款款起身,紧了紧身上的丝带,美丽得如同坠落凡间的仙子。
    闻人千绝回到客栈的时候,推开门,见鬼面人只是站在窗边,背影遗世独立,好看得令人发指。
    “在看什么?”她喝了口水,润润干咳的喉咙。
    “没事。”鬼面人的目光从下面鬼鬼祟祟的小混混身上收了回来,闻人千绝回来之前,那个人就出现在了楼下。探头探脑的,似乎想看看自己在不在。
    “是下面那个男的吧。”闻人千绝一边喝水一边问。
    她回来的时候也感觉到了。
    不管对方是谁,派了个这么个下三滥的来监视自己,她只觉得很丢脸。
    鬼面人慵懒地倚在桌子上,像没睡醒一般,浑身都是一股子的矜贵气息:“你也看到了?”
    “反正无聊,闲下来的时候可以逗着他玩。”闻人千绝喝完了水,裴远歌也进门了,眼圈乌漆墨黑的:“喂喂,小爷我不来,你们也不去找!亏小爷还拿你们当朋友!”
    闻人千绝一杯冷茶水泼了上去。
    哗啦……裴大少爷那张人见人爱的俊脸登时就变成了水帘洞。
    闻人千绝又倒了一杯水,好心地问道:“醒了么?要不要再来一杯?”
    “呃……”他抹掉了脸上的水,蔫了下去:“醒了。”
    中午醒来的时候他头疼得不行,脑袋迷迷糊糊的还跟打了鸡血一样,现在一杯凉茶,别说,还真好了很多。“裴公子昨晚玩得很开心嘛。”闻人千绝看着他眼底下两片黑黑的痕迹,慢条斯理地提醒着。
    “你……”裴远歌实在没有力气抱怨回去。
    昨晚他跟这两个人一起出去的,后来出青楼的时候,花姑娘们围住了他和鬼面人,闻人千绝不知道在想什么,自己往前走着。
    鬼面人只是轻轻一推,自己身体便不受力地向着女人们倒去。
    狂蜂浪蝶们立刻涌了上来,他最后看到的清明世界,是鬼面人无情离去的背影……
    “开心……你见过有这么开心的么?”他打了个哈欠,一眼瞄到了那些胭脂水粉,瞬间来了精神:“闻人千绝,那是你买的?”
    “嗯。”闻人千绝懒懒地点头。
    裴远歌不怀好意地瞄了她一眼:“不错嘛,终于想开了,要当个女人了?”
    哗啦……
    又一杯的茶水泼到了裴大少爷的脸上。
    裴远歌抹了一把脸,抗议道:“你知不知道小爷是什么人?小爷当年也独挑了一个帮派,见人杀人,那个血啊……”
    闻人千绝冷静得很:“裴公子,别误会。我不是想得罪你。我只是觉得,洗洗脸,待会儿比较好上妆。”
    裴远歌呆呆的:“啥?”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裴远歌就彻底清醒,义愤填膺地站在了桌子对面:“闻人千绝!放下你手里的香粉,我们或许还能做朋友!”
    闻人千绝吊儿郎当地站在对面,掏了掏耳朵:“不稀罕。”
    “你!!”裴大少爷生气的时候格外萌,更让人有了欺负欺负他的欲望。
    “别跑嘛,乖乖的,只要一会儿就好,也让我练练技术。”闻人千绝带着腹黑的坏笑,绕着桌子悠然走着,顺便欣赏着裴大少爷委屈至极地躲来躲去。
    终于,裴远歌受不了了,对着欣赏这一幕欣赏得正是时候的鬼面人大喊:“你也不管管!”
    闻人千绝啧啧两声:“哟哟,这是跟哥哥告状了么?”
    “管?可以。”鬼面人难得的起身,矜贵淡漠的步履看得两人都停住了,他的一举一动,都像是移动的绝品。
    鬼面人在裴远歌的身边停下。
    裴大少爷琢磨着,怎么这个步伐看着这么眼熟呢。
    突然之间,肩部一麻,整个身体都不能动弹了!
    鬼面人淡淡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对闻人千绝道:“可以开始了。”
    裴远歌欲哭无泪:这特么的也算管?那他宁愿他别管!
    闻人千绝的小粉扑已经按在了他的脸上,鬼面人慵懒地杵在旁边,不时指点一两句:“这边有点白,嗯,那边暗了。”
    然后是描眉的螺子黛、点唇的唇脂,最后细心地贴上了眉心的花钿。
    闻人千绝停了手,看着眼前的大美人儿,对自己的手艺甚是得意:“也没什么难的嘛。一次就可以学会啊。”
    鬼面人难得地点点头:“确实过的去。”
    裴远歌挣扎得已经全身无力了,还努力撅着嘴不让点唇。最后还是被闻人千绝欺负得乖乖就范。
    闻人千绝拿了镜子举给他看:“喏,很不错哟,大美儿。”说着眨了下眼,一副风流倜傥的勾引姿态。
    裴远歌把眼睛睁了一条缝隙,镜子中的美人儿也把如水般的桃花眸睁了一条缝隙,秋波潋滟,白皙的小脸蛋上唇若朱砂,美得不可方物。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鬼面人的唇边勾起一抹弧度,长袖一拂,大门自动开启了。门后面,店小二和李老伯当场呆住了。
    屋子里有这么个大美人,还穿着男装!
    裴远歌特别羞愤又特别气恼地吼了闻人千绝一句:“还不关门!”
    店小二和李老伯的表情更加惊悚了,卧槽,大美人还是个男人的声音!
    闻人千绝把李老伯让进来坐。
    店小二在门口痴痴地,没走。终于还是开口了,他特别羞涩地问道:“请问姑娘可有婚配?我我我……我不嫌弃声音难听的。”
    裴远歌更加恼怒:“你哪只耳朵听到小爷声音难听?小爷声音多有磁性啊!”
    闻人千绝:……
    这个人关注的重点,没救了。
    看着李老伯的脸,她心里一道闪电划过,突然沉了眸子,冷声道:“给他解穴吧,让他快点把脸上的东西洗掉!”
    这些胭脂水粉,不是买来玩的。虽然不确定,但很有可能……
    裴远歌没想到她突然这么说,笑道:“还算你有点良心。”
    “以后这些东西,你不准再碰。”闻人千绝长出了一口气,也没解释,直接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对李老伯道:“李老伯,我们走吧?”
    李老伯坐在桌边,忐忑不安地攥着自己的烟袋锅子。对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行为完全没听进去。听到点了自己的名字,才惊觉地站起来:“啊,走走。”
    他总感觉自己的右眼皮在跳。
    下了楼,闻人千绝带他来到了客栈的一个地窖之中。
    阴森的地窖带着湿气,千绝点亮了手中的烛台,往前一照。
    地上清一色的,是棺材。
    李老伯看到那么多棺材,呼吸都不太顺畅了,颤颤巍巍地问:“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闻人千绝的手,搭在了其中一个棺材上,好像只是搭着椅子的扶手:“我是想带李老伯亲自看看,这里有这么多跟小卉一样死因的女孩。她们不应该被父母丢弃在乱葬岗。”
    少女爱美有什么错?
    如果单凭这个就要死,天下还能活下来几个人?
    李老伯全身猛然震动了一下,转身跌跌撞撞的要走:“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是听不懂,还是不想听懂?”闻人千绝没拦着他,自己立在棺材那里,斜斜站着,目光清澈得仿佛能看透人心。
    李老伯离去的背影顿住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小卉死了?”
    “我看到了她被埋在乱葬岗。”闻人千绝的目光扫过一排排棺材,看起来很可怖,可谁知道,让她们躺在这里的事实更恐怖:“很巧不是么。”
    李老伯没回头,肩膀耸动得很厉害,抽抽噎噎地哭了:“我也不想小卉死在那里,她到底怎么了……怎么了……”
    唯一女儿的过世,对他的打击也很大。
    在李老伯的叙述中,闻人千绝知道了当时发生的事。
    那个出嫁前夜,小卉的娘亲眼看到她在自己面前衰老成白发苍苍的老妪。
    “她妆奁里的东西还在么?”夏云柔一死,那东西便消失不见了。
    李老伯想了想:“她的东西我们本不打算留着了,老伴看了伤心。后来小卉的朋友小珠来找她玩,很喜欢她桌子上的东西,我们便让她全拿走了。”
    “糟了!”闻人千绝眉目一凛,抓住李老伯:“小珠住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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