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婉,你也喜欢他,对不对?”
    婉婉乍一听,面红耳赤,慌慌张张说没有的事,“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音楼却笑了笑,“用不着从别人那里打听,我光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了。”
    忽然被戳穿,尴尬莫名。婉婉鼻尖上闷出了汗,热得七窍都通畅了,扭捏了很久发现没有抵赖的必要,绞着手指低低哀求,“不要告诉他,全是我一厢情愿。以前他掌管毓德宫的宫务,我的一个奶妈子犯了事,本应该处死的,是他悄悄救了她。我心里一直很感激他,时候久了就变成喜欢了。”一面矮下身子摇她的胳膊,“你要替我守住秘密,否则往后我就没脸见他了。你们好好的,不用管我,用得上我的地方只管开口,你们高兴,我就高兴了。”
    音楼看着她,忽然鼻子酸酸的,伸手把她搂在怀里,捋捋她的头发叹息:“你以后一定会遇上好姻缘的,你这么好的人……”
    帐外的铜环看着掌印大人五光十色的脸,真有种爱莫能助的无力感。
    婉婉却很欣慰,音楼知道了内情没有怪她,也没有刻意疏远她,她觉得这个朋友交得很值,甚至连失之交臂的惆怅都减淡了。略过了两天,身体差不多好利索了,她披上厚厚的斗篷上御花园里散步,和铜环两个人慢慢走在蜿蜒的石板路上,两边是堆叠的假山,前面是雕梁画栋的御景亭。
    铜环搀她上登道,走了没几步听见堆秀山后传来吃吃的笑声。她当时有点好奇,循声过去,刚过转角就看见浮碧亭里有两个依偎的身影,一个是原本应该坐在御案后的皇帝,一个是音楼那位理应循规蹈矩的姐姐。
    婉婉一时发愣,躲避不及,还是音阁先发现了她,匆忙拽了皇帝的衣袖,自己起身让到了一旁。
    皇帝才看见她,脸上讪讪的,“小妹妹大安了?今儿天不暖和,仔细吹了风,又着凉。”
    婉婉一向对皇帝这种荤素不忌的做法很反感,今天既然撞见了,她也有些忍不住了。瞥了音阁一眼,“夫人……照祁人的叫法,应该是庶福晋。您今儿又进宫来了?瞧了步娘娘没有?”
    音阁面带羞愧,朝她蹲了个福,“给长公主请安。回殿下的话,奴婢才进宫就遇见皇上,还没来得及去哕鸾宫。”一壁说,一壁看了皇帝一眼,“奴婢告退了。”
    皇帝往着她的背影怅然若失,想起妹妹还在,重又抖擞起了精神,“身上还热不热?咳嗽都好了吧?”
    婉婉不理他这些,蹙眉道:“我要没记错,那个是音楼的姐姐吧?哥哥怎么这样儿,别说沾着亲,就是不沾亲,她还是南苑王的小妾,您这么做,有失体统了。”
    皇帝噎了下,试图辩解:“就是偶然遇上了。”
    “偶然遇上不也得避嫌吗,要问话儿,正大光明传到养心殿去,在这假山石子后面,传出去好听来着?”
    皇帝简直有点傻眼,奇得很,他连太后和皇后都不在眼里,唯独怵这个妹妹。婉婉年纪还小,不过十五岁,可她说话有时候像个学究,姑娘家却心怀天下,见他有了不对的地方也敢仗义执言,他又拿她没办法,渐渐的面对她就范头疼。
    他挠了挠头皮,“是哥哥做错了,往后会警醒着点儿的。你别在风口站着,上亭子里头来。”
    她慢吞吞跨上去一步,“我原不该说您的,可我希望二哥哥当个有道明君,咱们大邺如今的财务政局都吃紧,得靠您力挽狂澜。您把这些心思全搁在这种事上,往后怎么好?”还想和他争辩,又碍于自己是个没出阁的姑娘,有些话不好理论。想了想只道,“音楼的姐姐是南苑王的侍妾,您这么的,不好。旁的我也不说了,二哥哥自己知道。”
    又是一脸不高兴的模样,嘟着嘴走了。皇帝目送她,等她去远了才松口气。太监崇茂上来听示下,“万岁爷,那庶福晋怎么料理?二人抬还在夹道里候着呢。”
    皇帝电闪雷鸣地一声大斥:“没眼力劲儿!还能怎么料理?送出宫去!”
    于是无功而返,音阁负着气,从顺贞门上出来,到了藩王府还在闹情绪。婢女上来接她的斗篷,她扬手一推,把人推得八丈远。宇文良时正举着水端子浇花,见她这模样,就知道出师不利。她到跟前,他连眼睛都没抬一下,“怎么?”
    “那个合德长公主,真是个厉害角色!原本我和皇上在浮碧亭里说话,一切都顺遂,不知这太岁从哪里冒出来的,几句话说得皇上都愣神,我也没法儿在跟前呆着了,只好先回王府来。”
    他起先还是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听见她提起婉婉来,脸上才有了温和模样,也不急躁,饶有兴致地问她:“长公主说了什么?”
    音阁揪了把树叶,狠狠掼在地上,“她阴阳怪气儿的,说‘这不是庶福晋吗,你怎么在这儿,瞧了步娘娘没有’……皇上就在边上站着,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他听了不由发笑,“谁让你们在花园里点眼,她没拉一大帮子人来看热闹,已经是她的恩典了。皇上那头怎么说,有交代没有?”
    音阁摇头,更加的郁闷了,“叫长公主这么一闹,皇上败了兴,还能有什么交代!我如今都疑心皇上怕那位姑奶奶了,世上也有这样的哥哥,妹子一句话,他连大气儿都不敢喘。我是没了指望了,往后怎么样,看造化吧。”
    其实不应当埋怨皇帝,应该惊讶于那位姑奶奶。一物降一物,就是这个道理。按说皇帝万乘之尊,还有什么令他顾忌的?可就是这么奇异,他忌惮胞妹,也许不能说是忌惮,更多是因为疼爱吧。这位长公主,生来克化得动帝王,强硬对强硬,到最后产生的只有战争,但她柔弱又倔强,反而让人无所适从。
    他心情不错,花也不浇了,背着手在院子里游走,音阁因为计划落空了,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接下去怎么办,请王爷指教。”
    他回眸一顾,金芒流转,九霄云动,“你还是不了解男人,除非你没入他的眼,否则是断然撒不开手的。宫你可以照入,去瞧端妃娘娘,谁还敢拦着你不成?至于皇上那头,有人给你敲边鼓,自然够你受用的。”
    这么说来他早就有了安排,至少御前是不必发愁的。
    “王爷曾经说过各取所需,那么您要的是什么?奴婢斗胆猜一猜……”音阁想起他那抹笑意,咬了咬牙试探,“是合德长公主吗?”
    他的眉眼渐渐生凉,就那样漠然看着她。音阁浑身起栗,吓得肝儿都要碎了,正懊悔自己多嘴,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的时候,听见他寂寥的语调,一字一句道:“猜得没错,我要的正是她,所以你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作者有话要说:
    ☆、情思交加
    步家在和南苑王府结亲之前,只听说南苑王少年英特,文武双全。做媒的把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啧啧,世上真找不见比他老人家更齐全的了。王爷十八岁袭老藩王的爵,整个江南道都在他的手里攥着。我不说你们也明白,杭州不也是南苑的辖下吗,这些年多富庶,百姓安居乐业,可不全是南苑王的功劳!姑娘大了,总要找婆家的,可着江南地面儿上数,有谁能越得过王爷的次序!你们单听我说,只当我吹嘘,我可是见过王爷金面的。哎呀呀,那长相,那气度……啧啧啧,十个高长恭也抵他不过。这些年王爷勤政,自己屋里的事儿耽搁了,老太妃着急给儿子开枝散叶,传了我去合计,特意的嘱咐了,姑娘家出身要好,要知书达理模样周正,我一下儿就想起您家来了。和老太妃说了咱们这里的情形,家老爷是卸任的太傅,小姐又是出了名的美人,老太妃一听就撞到心坎上去了。”
    当时步太傅是有些犹豫的,“听说南苑王已经有了三房姬妾……”
    媒人手里的帕子高高甩了起来,“这年头儿,还有人计较那些个!天底下有权有势的,哪家不是三妻四妾。那三房,原是王爷以前的通房,老太妃做主收进屋里的,王爷并不上心。小姐过去了自然高看,正经外头聘的,和家生子儿能一样吗?不能够!您听我说,我和您交个底,南苑王王妃的宝座,至今还空着呢,咱们小姐要是得了宠,往上抬一抬,再抬一抬,可不就成正头主子!”
    要以俗人的眼光来看,是门好亲,可就是位分差了点儿,“庶福晋是什么来着?侧妃吗?”
    媒人含含糊糊的,没好明说连妾都不如。祁人内院的位分分得很清,福晋、侧福晋、庶福晋,底下还有个没品级的格格。庶福晋说穿了只比丫鬟高两等,连侧妃都算不上。
    有经验的媒人懂得避重就轻,“横竖是主子,呼奴引婢的,体面着呢!他们那里就是这个习俗,女人进门一步一步往上升,那三房伺候了那么些年,到如今也还是庶福晋的衔儿。咱们小姐进去就和她们平起平坐,假以时日,踩着她们的人头就上去了,这种事儿可用不着论资排辈。”
    早前音楼以音阁的名义进宫,两个人的身份对外调了个个儿,所以媒人提亲,自然也是为步府庶女提亲。太傅庶出的女儿,进王府当姨太太,算不得辱没,于是家里商议了一回,没有更好的出路了,就那么答应了吧。
    可惜得很,其实南苑王府相上她是有目的的,最终的症结在音楼身上。她没能伺候上先帝,却叫现任的皇上看中了,南苑王早就得了消息,想法子把她这个姐姐弄进王府,果然还是为了给尚主做准备。
    这远兜远转的,亏得花了这么多心思!音阁打从肺底里呼出一口气来,“怪道,王爷打算拿我换合德长公主?长公主是皇上唯一的胞妹,只怕我微贱,帮不上王爷的忙。”
    他瞥了她一眼,语气冷漠,甚至有些残酷,“单凭你,自然是不够的,所以你得加把劲儿,只要怀上龙种,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音阁有些气哽,“可是王爷,妾到现在还是完璧之身,既然未和王爷做过一天夫妻,皇上就没有必要觉得亏欠了您,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他顿住脚,轻轻皱起眉。思量再三回头打量她,“说得有理。”
    音阁心头一喜,要论真情实感,这样的伟男子,有谁不喜欢?可是人家不拿她当回事,尤其入了京城,见到了梦寐以求的人,自己愈发不入他的眼了。她也有她的憨劲儿,偏要拉他下水。没准儿沾上了,从此撂不开手,她并不是非要把音楼拱下台,音楼串通了肖铎整治娘家的帐也可以不算,如果能跟着他,安安生生过日子,还要进宫干什么!
    她满心期待,简直怀揣着憧憬凝望他,谁知他审视了半晌,下不去嘴,转头叫恕存,“去,把这回跟来的人都召集起来。”
    恕存扫袖领命,音阁气得眉毛倒竖,扬声说等等,“王爷这是要干什么?”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那么多人里头,总有个把瞧得上眼的。你随意挑一个,或者两个也成,全看你高兴。”
    不管内情如何,对外总还有个名分呢,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叫自己的女人挑男人,一个不成还可以挑两个。难道她就这么不堪,白送上门都叫他不屑一顾吗?
    她含着泪,愤愤然说不必,“王爷的慷慨大方,音阁算是领教了。”
    他也不强求,曼声叮嘱她,“自己想辙吧,最好不要露出马脚来,坏了我的事,你就捅大篓子了。”
    真是可气得紧,这么待她,想必是个薄情的人,可是对长公主,竟又变得一千一万个体贴。桌上那盒吃食都放馊了也舍不得扔,从江南带来的一对泥人收拾了再三才托她带进宫去,交给公主,讨她欢心。
    婉婉对那些民间来的小玩意儿一直很有兴趣,泥人头上的六合一统帽摘下又戴上,来回不停的折腾,也不觉得厌烦。
    “替我谢谢南苑王,路远迢迢的,还给我带这个来。”
    音阁笑得有点别扭,“长公主喜欢就好,这也不值什么。我们王爷常念叨您,那天您送的点心,到今天都还供着呢。”
    婉婉迟疑了下,这话只能听,也不好意思多问,晃了晃神就过去了。只不过心里不免哀叹,他大概还不知道后院失火了,放任他福晋这么出入宫闱。
    她和铜环也说起过,“要是有人提醒他一回,说不定就好了。步音阁借着姐妹情深留在京里,做下那样的事来,怎么对得住他。”
    铜环说:“上回您数落过皇上,皇上要是就此不搭理她,她再使手段也没有用。”
    婉婉嘲讪地笑了笑,“我那个哥子的脾气我知道,他什么时候把别人的话放在心上过!说句糙话,”她一手掩住了口,“有贼心也有贼胆儿,如今是老子天下第一了,还有什么忌惮!”
    所以音阁和皇帝暗中来往的事儿,到底还是没能避免,张皇后甚至为此向皇太后告过状,嘀嘀咕咕抱怨着:“好好的皇帝,成了偷女人汉子,传出去不是笑谈吗?三宫六院这么多人,还不够他受用,瞧上臣子的爱妾,这么着老脸还顾不顾?”
    皇后因为嫉恨,嘴上没了遮拦。皇太后无计可施,毕竟皇帝不是她亲生的,隔着肚皮隔层山,说话轻不得重不得,也十分为难。
    贵妃拿胳膊捅婉婉,“殿下眼瞧着不管?”
    这位贵妃不是好人,一向喜欢把人推在头里,自己躲在后边站干岸。婉婉把手臂收回来一点,冷声道:“我是没出嫁的姑娘,原本这种话听都不该听,贵妃竟让我去管?到时候我说什么好?说‘贵妃让我来劝皇上’?”
    贵妃讨了个没趣,撇嘴靠在一旁,喝她的莲子茶去了。
    太后沉沉叹了口气,“这个南苑王也是的,怎么连个女人都管不住。”
    “谁知道人家什么想头,保不定是献媚邀宠的手段。”
    “谁拿脸面闹着玩儿?人家好歹是藩王,又不常在京里。江南的美人儿多得是,那步家姐妹是仙女托生的不成?要想讨好皇上,挑个绝色的黄花大闺女送进宫多好,犯得上戴这个绿头巾吗!”
    有人哼了一声,“不是我在老佛爷跟前说嘴,爷们儿就是这模样,自己的终不如人家的好。南苑王只怕是瞧准了这个,才叫自己的女人勾引皇上……”
    婉婉实在听不下去,起身从殿里退了出来。
    起风了,天越来越冷,慈宁宫里的两棵梧桐树上叶子焦黄,间或落下一两片来,满地打滚,飞得老远。
    铜环给她披上斗篷,切切叮嘱她仔细着凉,她拢了拢领上飘带长叹:“那南苑王真是个极可怜的人,吃了这种哑巴亏,还叫人这么猜忌。”
    铜环道:“人家的事儿,您就别操心了吧!上回您已经尽了力,皇上不听您的劝,咱们也没辙。奴婢有件事还没回您呢,先前曹春盎传话来,肖掌印把那个赵还止办了。现如今当官没有不贪的,上年他侵吞了司里的银两,事发之后他父亲动用手段压了下来,这回正好借这个由头,把他们父子全开革了。赵老娘娘得了消息气病了,过两天潭柘寺进香也和太后告了假。阿弥陀佛,这回总算好了,要不这口气憋在心里,不知道要憋到多早晚呢!”
    是个好消息,婉婉听后微微露出笑意来,“你说,结交个把恶人,倒不是没有好处的。”
    “您这话叫肖掌印听见,非把他气着不可。人家一心给您报仇,您反说他是恶人!”铜环言罢复一笑,“其实您这话也没错处,坏名声在外,办事没那么多顾忌。东厂本就不是好地方,那些番子拿起人来穷凶极恶,比锦衣卫还瘆人些儿。要靠言官把赵家骂垮,那得等到猴年马月。还是肖掌印这样的好,悄没声的办了,谁也不知道内情。”
    她嗯了声,绕过影壁打算回毓德宫去。进了夹道恰好见肖铎从月华门上迈出来,他看到她,上来给她请安,她含笑点头,“那件事铜环已经告诉我了,厂臣办得好,我得多谢你。”
    肖铎说不敢,“中秋那晚臣没有照应好殿下,本就是臣的过失,现在也断然不敢居功。赵还止的事暂且这么处置,至于荣安皇后,殿下稍待些时日,臣必定给殿下一个说法。”
    婉婉倒没有那么钻牛角尖,事情过去了一阵子,已经不像当初那么愤恨了,慢慢摇头说:“赵老娘娘那儿,不追究也没什么,以后近而远之就是了。我瞧她寡妇失业的,不忍心难为她。往后她要是再有什么出格的地方,到那会儿计较不迟。”
    也是,没了脚的螃蟹,大概也成不了气候了。肖铎呵腰道是,她一颔首,和他错身而过。甬道笔直,两边的宫墙那么高,年轻的公主走在其中,总给人一种脆弱的感觉。他心里也有些愧疚,冲口叫了她一声,“殿下……这程子还好吧?”
    婉婉一脸莫名,“好得很啊,厂臣怎么这么问?”
    他缓缓浮起一个笑容来,“那就好。回去吧,夹道里风大。”
    她转过身,裙上禁步因她走得平稳,只发出微微一点清响,可是她的心却坠到地心深处去了。
    ☆、不在浓芳
    城府不深,瞒得住外面的人,瞒不住铜环。但是她从来没有正面透露过,所以对她的安慰也只能旁敲侧击。
    “姻缘这种事儿,有时候真说不清楚。最初遇见的人未必对,得慢慢来,捋顺了就好了。”晚膳过后她伺候婉婉躺下,边给她盖被子边说,“咱们宫的文姐儿,和那个奉先殿太监走到头了,司礼监的蔡春阳横插/进来,文姐儿的对食换成蔡了。”
    婉婉靠在大引枕上问为什么,“那个太监对她不好,所以换人了?”
    铜环说不是,“不光是好不好的问题,得讲缘分。朝夕相对搁不住随意的一眼,那一眼要是能把心安顿下来,看准了就不改了。错失的人呢,其实也用不着伤心,你留人不住,不是你不好,是你不适合。眼光还是得放长远些儿,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就是这个道理。”
    婉婉垂下眼,闹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原来她这段话是对她说的。她有点不好意思,自己这点小心思,到底没能逃过她的眼睛。她拿手背掖了掖脸,惘惘的,却没有像以往那样,不愿意谈及了,就缩进被褥里。
    灯下看美人,自有美人婉媚的神韵。铜环对她,还是怜惜居多。虽说她是主子,但是年纪比她小了好几岁,有时候迷迷糊糊的,像家里的妹妹,很多事情上需要人开导。
    她歪在床头,脸倚着帐幔,案上烛火融融,面颊敷了层金粉似的。一双笼着烟雨的眼睛,看得出心里千回百转。
    “我的事,你都知道。”她嗫嚅了下,“我已经想明白了,你不用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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