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那时只是在想,她和慕离不知何时才能彻底没有牵扯,又何必让戴泽苦苦等她?
    所以当她明白了眼前的一切都覆水难收,面对戴母的咄咄逼人,心下一横,便顺水推舟将这句话说了出口。
    如当头一棒,戴泽全身的血液在瞬间倒流。
    冷,他连掌心都冒出了冷汗。
    “既然说清楚了,现在就请你离开,这是我们母子相聚的时间,我不喜欢有外人打扰。”戴母冷声下了逐客令,林青便拂开戴泽的手。
    “林青。”戴泽伸手去拉她,却没有抓住。
    “戴泽,我们分手吧。”
    耳边盘旋着她的余音,刺骨生疼。
    转瞬间,林青已走出了戴泽的视线,消失在包厢门口。戴泽的心被狠狠揪了下,他重重坐回座椅上。
    戴母面露不悦,却因戴泽没有追出去而有所缓和:“你还拦着她做什么?没听到她刚才说的话吗?”
    戴泽垂着的双拳紧握:“妈,我只和她结婚,别人谁都不行。”
    戴母气恼,只觉得血压都升了上去:“你知不知道她现在是有夫之妇?”
    戴泽神色未变:“知道。”
    “知道你还和她纠缠不清?”戴母捂着心口。
    戴泽反问:“那又怎样?”
    戴母又按向太阳穴:“你知不知道她是和谁结婚?”
    戴泽唇间只吐出两个字:“慕离。”
    “你——”戴母气绝,指尖直直指向这不听话的儿子,“你真是要气死我!”
    “妈,这事和您想的不一样,她也是才知道五年前和慕离的离婚是假的。”戴泽为林青开脱,不想却更加刺激了戴母。
    “不用解释!我不用听,我只告诉你一句话,和她结婚绝对不可能!”戴母一心想见一面这未来儿媳妇,虽然早就听说还带着个儿子,却被戴泽夸上了天,在她心里自然也是好的,没想到这女人竟给了她这么大个惊喜。
    真好,真是好极了。
    若不是那天无意中撞见,她指不定此时还要被骗到什么地步!
    一想到此,戴母的心口就隐隐作痛。
    她这儿子从小到大没让她操过心,她也从未介入他的私事,如果真要较真,也就是七八年前她擅自做主了一回而已,但他总不至于用这种方式来气她这个妈妈吧?
    “妈,不管您这回怎么威胁我,我都不会对林青放手,她和慕离一旦离婚,我就会娶她。”戴泽字字坚决。
    戴母知道儿子的脾性,不禁脱口问道:“你难道真的爱上她了?”
    戴泽并不置否。
    戴母倒吸口气,重重吐出。
    “你要知道,她是慕家的人,你这是何苦?”
    “妈,我若说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和慕离的关系,您还会像现在这样阻止吗?”戴泽沉下声。
    “你这是什么意思?”戴母一愣,倾过身盯紧戴泽追问,“你早就知道她是慕家的媳妇还要和她在一起?”
    戴泽眉毛皱起:“不,当时我并不知道他们没有离婚,只知道她和慕离在一起过。”
    戴母越发不解,却没法再从戴泽口中问出许多,一顿饭吃得哪里还有滋味?服务生几次上菜都被退了出去,桌上的菜也几乎未动。
    林青回到家就开始收拾东西,这房子是戴泽帮她找的,如今没有理由再住下去了。她本来是打算攒够了钱还给戴泽,现在看来也是不必。
    行李收拾到一半,林青接到通家里的电话:“青青!”
    林妈妈瞬间扬起声调。
    林青停下手中动作,贴着话筒直起身:“妈,怎么了?橙橙在家还乖吗?”
    林妈妈声音颤抖着,满眼尽是慌乱:“青青,你快回来一趟,橙橙他……”林妈妈喉中哽咽,扶着林爸的手才能站稳,“橙橙他不见了!”
    林青头顶轰的一声如雷贯耳,她眼前一黑,险些将手机从指间掉落。
    “妈,你说橙橙不见了的意思,是找不到了他?”
    “是……青青,都是妈不好,带橙橙下楼转了一圈,我只是走了个神,一转身就看不到橙橙了!”林妈妈已急得眼眶泛红,自责无数次。
    她怎么就没能看住橙橙呢?
    橙橙还那么小,虽然平日里小家伙精明地很,毕竟是个小人儿,万一出了事……
    林妈妈不敢再想,拿着话筒的手不停地颤。
    林爸爸紧紧搂住她,在一旁紧皱着眉头不语。
    林青双腿一软,顺着墙滑至地面,她听不清电话里仍在说的话,耳边嗡嗡作响。
    橙橙不见了。
    她仿佛看到儿子就在眼前笑着冲自己招手。
    “橙橙!”林青以手掩面,随即起身冲到门口——
    “林青。”戴泽正站在门外。
    林青唇瓣苍白脸色尽失,她来不及等戴泽开口便推开他往外走,戴泽反手将她拦住。
    “林青,我知道你难受,你听我说。”
    林青重重将他甩开:“我现在没时间听你说!”
    她本想解释,却发觉自己甚至无法说出橙橙这两个字,心尖仿佛被锋利的刀子狠狠划过,血越发汹涌地往外流。
    戴泽眼神黯淡,他追上林青的脚步,两人在电梯前站定:“林青,我——”
    身后的房门打开,男人一身休闲装扮正打算出门,一抬头去看到了电梯前拉扯的两人。
    慕离眼底一沉,双手插兜向那边走去。
    林青看到男人走近的身影,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几乎是冲到慕离面前,以颤抖的嗓音哑着嗓子,不自知地抓住男人的手臂,如救命稻草:“慕离,你快去找,快点去找橙橙!”
    慕离见她脸色近乎惨白,已察觉不对劲,忙扶住她的肩:“橙橙怎么了?你慢慢说。”
    “妈刚才打来电话说,橙橙不见了……”说出最后几个字,林青心口一阵窒息。
    慕离薄唇抿紧,听林青将情况大致说了一遍,然而林青已经彻底慌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
    说完后她僵在原地,竟不敢抬头,她以为慕离会骂她,责怪她,却不想男人一把将她携入怀中,轻抚她的后脑:“我在,别怕,我会把儿子安然无恙地找回来,我向你保证。”
    林青身子轻颤了下。
    泪溢出眼角,心口却没有了方才陷入极度恐惧的慌张。
    慕离带着林青进入电梯,戴泽站在原地,他这才明白林青推开他的原因,却越发心痛。
    原来他始终不是她的第一选择,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想到的第一人永远不会是他。
    慕离紧皱眉头已拨出电话派人出动,见戴泽也没有说什么,这种情况下他其实并不在意戴泽会不会对他产生威胁,如果能早点找到橙橙,就算林青向戴泽伸出手也无所谓了。
    然而林青苍白了脸色,自始至终没有开口,戴泽望着她,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道阻碍,无形,却无法冲破。
    电梯门缓缓合住。
    慕离掐断电话,他已最大限度派出人手,看到戴泽并没有进来,他怪异地微挑起眉。
    “他——”
    “慕离,找到橙橙,一定要找到橙橙。”林青的眼神近乎空洞,唇瓣机械地张合。
    慕离神色微凛,他怎样都好,就是看不得这女人这幅模样。他大手一揽将林青按在胸口,林青毫无血色的小脸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橙橙会没事的,他那么聪明,说不定只是自己跑去哪儿玩了,很快就会回来。”慕离有棱角的下巴抵在女人的发顶,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紧紧拥着她,将仅有的温度传给她。
    这是林青感受过的最温暖的拥抱,自两人重逢至今他不是第一次抱她,此时此刻,林青却第一次感觉到久违的安心。
    她轻闭起眼,尽量不让自己迷失在这一瞬的错觉。
    慕离载着她离开双溪花园,一路上派出的人手打来的电话都让林青接。
    这已经是第六通,副官打来的。
    “军长。”副官在话筒里刚说一句,听到那头竟然传来女人的声音,仔细辨别后,副官惊喜,“夫人?”
    林青握着手机没功夫在意这个:“找到橙橙了吗?”
    副官沉下声:“还没有,不过我们查了小区附近的监控,发现是被人带走的。”
    手机是公放,闻言慕离眉目间骤然冷下,油门被一踩到底。
    林青的手指抖得厉害,声音破碎不成样子:“什么人?带走橙橙的是什么人?”
    “暂时还不清楚,我们已经在查,”副官想了下,知道慕离在听,便继续说道,“看监控,绑架的可能性很高。”
    这么说,是因为他们从监控上看,发现橙橙竟然和那两个男人说了话,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反抗。
    难道橙橙在A市还认识别人?
    林青打消这个侥幸猜测,她带橙橙回国之后,还没有太多机会接触陌生人。
    “也许是你漏掉了什么,不着急,慢慢想。”慕离腾出只手握住林青,将她的小手包裹进掌内。
    他的话,在此时无疑是她最好的镇定剂。
    林青让自己尽量冷静,想了一圈后确定没有漏掉谁,她摇摇头,脸色尽失:“橙橙他会不会……”
    “不会。”慕离将她的话打断,冷厉的目光冲破所有恐惧。
    他冷峻的面容令人仰望不及,狭小的空间内,副官那通电话所带来的慌乱和震惊在节节消退。
    林青再一次意识到,此时此刻,他就是她全部的依靠。她不得不再度向他伸出双手,为了他们都爱如生命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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