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她其实是打算等风波彻底过去再告诉慕离。
    慕离并未回答,眼神表明了全部的态度。
    沈玉荷放下茶杯:“既然放不下,就等这件事过去了再把她追回来。”
    慕离薄唇一勾,似笑非笑:“你们今天做的这么绝,我以后怎么追?我追了,她就会乖乖回来?”
    林青那性子,有时候倔的能让人抓狂。
    “你们毕竟是夫妻,她还有不回来的道理?”沈玉荷似是不悦,想当年她也不止一次离开慕永浩,最后不也走到了今天?
    再说,她看林青对慕离的感情已深,说什么都不会轻易放手。
    慕离却捕捉到另一句话:“我们毕竟是夫妻?”
    他和林青不都被离婚了么?许苑连结婚证都甩到了他眼前,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沈玉荷避开他的质疑:“妈知道你难受,但凡事都要有取舍,明白吗?”
    “妈,当年要是爸也这么做,你还会再理他吗?”慕离冷不丁问一句,慕永浩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没大没小!”
    沈玉荷扶着慕永浩的肩,让他别动怒,再看看慕离那双黑眸,明显笑意不达眼底。
    难道这件事她做错了?
    沈玉荷一向认为要给慕离最好的,遇到这种事自然也第一时间为他打算,或许也因为这样,这一次她忽视了林青的心情。
    “当年你爸没有这么做,他也不敢。”沈玉荷安抚着慕离的情绪,那句话在唇边徘徊几番又吞了回去,“可是林青和我不一样,我想按着林青的性子,不会不回头。”
    “妈,你怎么就这么有把握她一定会回来?”
    沈玉荷几乎就要说了出来,慕永浩在旁边轻咳一声。不咳还好,只怪他演技太差,表情生硬,慕离一眼就看穿了。
    “妈,你们还瞒着我什么事?”
    沈玉荷忍不住瞪了慕永浩一眼。
    “妈哪有什么瞒着你的,这样,你回去让林青来家里一趟,妈好好跟她说。”
    慕离交叠起的双腿明显僵硬了下,他幽幽看着书桌旁的二老:“您俩来这一手,还指望她会回来?她已经回林家了。”
    沈玉荷感到意外。也怪他们考虑不周,原本想着等回来了先安抚下林家父母再稳住林青,没想到林青就这么走了。
    回来这两三天他们不是没联系过林家,只是那边根本就不接电话。
    婚都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林家的意思也很明确,林青和慕离再没关系,以前的事一笔勾销。
    说得容易,没想到断得更容易。
    “妈改天亲自去一趟,和他们把这件事好好讲清楚,他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和林家接触的这段日子,沈玉荷自恃对林家父母有一番了解。
    只是这件事触及到底线,谁会让步?
    “亲自去?”慕离轻屑一声,并不领情,“我这几天每天都去,别说林青,就连她爸妈都没见到一面。”
    不仅如此,今天他给林家打去电话时林妈妈终于接通了,可是一开口就让他别再纠缠,还说了句“你以后也不可能再见到林青了”。
    这话怎么听都不对劲,一时却又说不上来。
    沈玉荷看到慕离眼底极深的落寞,一颗心也跟着揪了起来,顾不上慕永浩在一旁干咳提醒,终究还是软了心:“其实你和林青还没离婚。”
    慕离心口顿时有某种情绪炸开,搅成一团:“妈,你说什么?”
    沈玉荷叹口气:“妈怎么会让许苑进家门?可是当时形势严峻,梁家那边咬着你不放要把你从位置上拉下来,妈权衡再三就给了许苑一张jia结婚证,让她帮你度过这一关。”
    若不是这样,那件事恐怕到现在都闹不完。
    慕离腾地起身,颀长的身形随之而来强烈的压迫感,就连沈玉荷都被震慑。
    “我真是佩服你们,这种方法都想得出来。”
    “是妈考虑的不周全,没想到林青会这么倔,可是你也别气,要不是你当初和许苑弄出个孩子,这事怎么着都不会闹到这种地步。”沈玉荷虽然一心想维护儿子,可说到底,错还在他。
    毕竟那个孩子存在过,是谁都不能无视的。
    或许这也是林青决绝离开的原因。
    “她倔?妈,要是放你身上你还能笑得出来吗?她已经给足了慕家面子,这种事放谁身上好过?还是你觉得她得容得下这么闹腾才行?”慕离每个字都冷入骨髓,他到现在都忘不了林青的淡然,仿佛生生从他心口剜下一块。
    这一点沈玉荷自然也明白,否则她也不敢轻易答应了许苑。
    慕离薄唇紧抿,他知道那件事是他对不起林青,可是现在他们就算没离婚,林青也不可能轻易就顺着他回来了。
    慕离蓦地转身,也不管爸妈在身后说什么,径直离开了别墅。
    他要去见林青,这次绑也要绑回去再说。
    那辆银色跑车从别墅门外极速驶出,慕离让副官去查林青现在的位置,不一会儿副官发来消息,说是关机了定位没查出来,不过查到夫人订了张今晚飞往英国的机票。
    她要出国?
    慕离当即掉头直奔机场,银色跑车如一道闪电飞驰而去。
    天色渐完,慕离看着车载表盘的时间将油门一踩到底,林青到底能狠下心,一声不吭就要出国。
    难道就是为了离开他?
    他说什么都不允许。
    也是好笑,多年前的一幕仿佛重新来了一遍,他难道又要栽一次?
    可是他想了又想,对许苑他更多的是对战友的亏欠,对林青,他却是真的爱了。
    爱了,就说什么都不能放手。
    通往机场的路仿佛开不到尽头,慕离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他眯起眼,全部的神经都紧绷着,生怕晚了一秒就再见不到她。
    见到她的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跟我回家?
    我们还没离婚?
    男人不经意想起那天对她说我爱你,从她眼底探得的也不过是一瞬的欣喜。那种欣喜,随即便被沉默取代。
    想到此,他额角突突地跳。
    机场在东郊,慕离不时扫一眼路牌,还有一公里就到了。再收回视线,挡风玻璃上落下了几颗豆大的雨滴。
    这几日天色始终阴沉,迟迟未到的暴雨怕是要来了。然而慕离并未减速,反倒将油门踩得更狠,跑车嗖地飞过,经过的车辆都远远避开。
    这时迎面而来的一辆轿车将远光灯开得十足,晃得人双眼一刺。
    慕离眯起眼猛按两下喇叭,却不想那辆车突然晃了下,定睛看去,那辆车正往他的车道开来。
    轿车的驾驶座旁车窗缓缓降下,里面的男人似乎喊了句什么,慕离听不太清,满心都是林青。
    他也不犹豫,稍打方向将车身偏了些想避开轿车,却因为下雨的缘故,一下没控制好车胎打滑。只见跑车失了控一般,如银色子弹朝着对面的车飞速冲去——
    轰——
    两车相撞,刹那间擦出剧烈火花。
    机场大厅内,林青握着机票和爸妈道别。
    “青青,到了那边就给家里打个电话。”林妈妈不放心又交代了一遍,听得林爸爸都耳朵生茧了。
    “青青又不是小孩子,别担心了。”林爸爸瞧着女儿几分无奈点头的模样,搂住老婆的肩膀。
    “好好,一下飞机就给您报平安。”林青今天穿得简单,倒真有点学生模样。
    林妈妈终于放了女儿的手,和老公双双望着女儿离开的身影:“你说这一去,闺女要多久才能回来?”
    林爸爸目光有神,掩不住眼底的几分怅然:“女儿都这么大了,也懂事。她什么时候想通了,自然也就回来了。”
    出国的时间提前了许多,他们也没想到慕家这一闹并没有结束,有媒体闻着味翻出了慕离和林青的陈年旧事,三番四次堵在家门口,还有人守着日夜偷拍。
    林爸林妈都不想让女儿天天面对这些,索性提前了日程,尽管他们也知道,林青这一走归期未定。
    林青过了检票口进入候机室,挑了个位置坐下,她盯着窗外的停机坪久久出神,尤记得慕离那时候说,等有空了陪你坐飞机。
    等有空了。
    这话当真不能轻易许诺。
    再回神时窗外骤然下起了暴雨,林青不知怎么心口突然一紧,强烈的不安感涌入心头。
    “慕离……”她唇瓣微张,无意识地唤了几声,总有种难以言明的怅然若失。
    话刚出口,她才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垂下了黯淡的眸子。
    暴雨持续了近一个小时,所有客机都被困在停机坪,林青一直到等到天快亮才登上飞机。
    上飞机前她转身回望了眼这个地方,五指微张放在小腹上。她从不后悔这个决定,只是遗憾陪伴在侧的男人还是不在了。
    也许只有时间能让人将那些荒唐逐渐淡忘,再回首,又是另一番天地。
    飞机缓缓滑出轨道升入空中,带着所有的沉默消失在天际。
    一切,恍如梦境。
    但凡是住在A市的人,私底下都知道,这一年,坐稳了江山的慕军长一夕之间将原配夫人赶出家门,从此没有下落。
    五年后。
    天澜集团在A市的分公司迎来了一位新主管,夏季伊始,女人穿条浅色长裙,长发披肩偶尔随风舞动着,面容恬静眉目清秀,看上去倒像是二十出头的年纪。
    大概谁都想不到,她已经有了个四岁的儿子。
    女人到公司报道的第一天便引起了不少注意,倒不是因为五年前的事,而是她的资历实在令人惊叹。
    在英国的五年她凡是经她手的项目就没有失败的,学历也是极好,只是她不大喜欢露面,性子嘛也是淡淡的,谈不上温和,还有传闻有人和她认识了三四年都没见过她真心一笑。
    不过这些也给她增添了几分神秘感,如今她来了,公司里的人都称她一声林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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