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他想要的。
    让她消失。
    林青笑容飞扬,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
    慕离那张俊美的脸庞忽然神情凝重了几分。
    “不想死,就跟我回去!”那一瞬他像是怕极了,突然大步走向林青要将她拉入怀里。
    只有当她靠近自己的时候,他才有真实感。
    林青一连向后退了几米,眼角都是笑意:“慕离,这就是你的真心?”
    她尤记在他失忆后曾问过,他的真心是什么。
    那时他没有回答。
    这一刻,她似乎可以得到答案了。
    慕离看向她的目光终于不再冷漠,而是透着股沉重的窒息。他忘了刚才说过的话,只一心想让林青靠近自己:“是,这就是我的真心。”
    所以,现在就跟我回去。
    跟我……
    回家。
    林青的笑容更多了几分妩媚,清澈如水的眸子含着淡淡的光:“你终于说出来了,慕离,这句话我等了很久。”
    她等着,也无时无刻不期盼着他能改变心意,能多看自己一眼。
    现在他正看着她。
    那双薄情却深邃的眸子,正紧紧凝视着她,仿佛她就是他的唯一一般。
    被他爱着的感觉,真好。
    她忽然很怀念他们在一起的日子,他温柔,对她近乎宠溺般疼爱,也因为旁人多看她一眼而变得霸道。
    她以前从不觉得那有什么,现在却发现,那是世界上最美好的记忆。
    而那段记忆,被他彻底遗忘了。
    有一瞬她忽然在想,忘掉一切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明明看着曾经深爱的人站在眼前,却没有任何感觉,那会是怎样的心情?
    她很好奇,眸光越发地闪耀。
    “如果我找到了,你会爱我吗?”林青深深地望着慕离,唇角微微上扬。
    她的面容因身体的疼痛而渐渐苍白,那抹笑容,却越发地肆意甜美。
    如果找到了那枚戒指,让一切都重新来过,他可以再一次爱上她吗?
    这个答案仿佛已经到了嘴边,却被生生吞下。
    “让我爱你,林青,想都不要想。”
    他是残忍的,绝对不容许她跨过界限半步。
    林青失笑。
    江上有游轮驶过,巨大的轰鸣声打破所有的寂静。游客们在导游的介绍下纷纷向沿江两岸看去,高楼林立,一片气派。
    有人眼尖看到了江边的女人,她正一步步缓缓倒退,似乎下一秒便要被江水席卷而去。
    那女人的对面,正站在一个风华绝代的男人。
    他一身凌厉的气息,眉心微皱,即便是远处游轮上的游客看到了也不由全身一颤。
    “在看什么?”朋友听完了导游的介绍走过来靠着栏杆,拍了拍游人的肩膀。
    游人思索片刻,指着远处的江岸:“那边有人。”
    朋友顺着他的指向看去,果然站着一对璧人。
    “八成是小情侣吵架了,没事。”朋友笑着眯起眼,仔细看去,那女人的裙摆微微飞扬。
    这种场面他见得多了,前两天有个哥们儿还因为没陪老婆买衣服被闹腾了一番,听说今天一早才终于收场,于是劝道:“好了,你就是爱瞎操心,咱们是出来玩的,管他们闹什么呢?”
    那游人闻言觉得也对,便将视线转移到别处了。
    那人将视线转移的一瞬,林青已一脚踩入了水中。
    “林青!”慕离低吼,他的嗓音透着无尽的沉闷,和今天的天气倒有几分相符。
    林青将外套脱下,穿在里面的连衣裙迎风飘起,将她的肌肤衬得越发白皙透明。
    她的唇已经没有了血色。
    慕离眸子一紧,他似乎猜到了林青接下来要做什么,大步上前想抓住林青——
    扑通一声,林青纵身一跃,跳进了江水之中。
    江面掀起一阵涟漪,一圈一圈向四处晕开。
    良久,江面恢复了平静。
    “林青!”慕离嘶吼一声,一同跳入了水中。
    林青是懂水性的,之前不慎掉进水里本来能游上岸,因为找不到戒指耽误了时间,才引得周围的人都以为她出了事。此时她一跃而下,回忆着之前自己掉落的位置,四下寻找戒指。
    江水清澈,江边的水并不很深,若是才丢了没多久,兴许还有找到的机会。
    心里这样想着,林青顾不得身体的不适,在水下的沙土中摸索着寻找那枚戒指。
    戒指太小,藏在水里便隐藏了原本的光泽,更或许,早已被湍急的水流冲走了。
    然而林青并不死心,这枚戒指是她唯一的希望。
    她纤细的手指被粗糙的沙土摩擦地一阵生疼,沙里有大颗粒的硬物,更是将她的手指磨破。十指连心,一时间她全身的神经都一阵刺痛。
    但她顾不得这些,满心想的都是那枚戒指。
    突然,她看到了水下泛着的丁点光芒,有个小小的环状物陷在沙土中,只露出一半。
    林青心头一震,几乎是怀揣着从未有过的欣喜向那边游去,双目直直盯紧生怕那物体消失。
    很快就能拿到了……
    她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去,确信那就是她的戒指,指尖冒出丝丝的血丝染红了清澈江水。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点……
    林青能感觉到手指触碰到冰凉指环的质感,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口。
    “唔!”一瞬,她的小腿突然抽筋,引来了全身的痉挛。
    林青禁不住蹙了眉,双目继续看着那环状物,一手伸向戒指,一手去揉小腿。然而水下的流速很快,她只是一个分心便被冲到深水区域,再找寻,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
    要命的是,她现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冰冷的水让她的小腿抽搐地更厉害,整个人失去平衡,在水中翻滚了几下之后便要下沉。
    眼前越来越黑暗,她紧绷着小腿却使不上一丝气力。
    慕离……慕离……
    林青在心里沉沉地喊着,一个字也吐不出,她不由得紧张起来,呛了口水流入肺腑。
    这一下,她彻底失去了奋力抗争的力气。
    慕离……
    林青的双唇张了张,想喊出他的名字。
    哪怕一次也好,让她在喊一次他的名字……
    身体不知何时变得无比轻盈,仿佛坠入了云端。
    在梦里,有个人在不停地呼唤。
    “林青……林青!”那人的语气太过焦急,掩盖了那性感迷人的嗓音带来的震撼。
    然而要是让林青来选,她也许更喜欢见他焦急的样子。
    她不知道,那双充血的眸子此时紧张地盯紧了她,仿佛再也不愿挪开视线了。
    “林青!”慕离将她抱上岸,附在她的耳边低沉地呼唤。
    林青!
    主卧内,窗户紧闭。
    空气纹丝不动,充满了压抑和紧迫感。
    医生第十五次回答慕离的问题:“她没事了,只是发着烧还下水,小腿又抽了筋,一时紧张才会沉睡不醒。”
    慕离没有应声,一双眸子始终盯着林青。
    “什么时候才醒?”慕离的嗓音略微沙哑。
    医生背着他翻个白眼:“不知道。”
    慕离不悦,眉头皱起将医生拉到他的面前:“她,什么时候才能醒?”
    他眼底的怒意席卷而来。
    医生没好气看他一眼,挣脱了束缚:“我真的不知道,这要看她自己。有的人一会儿就能醒,有的人要睡个一两天才行。”
    这句话倒真不是骗人的。
    慕离抿着唇,下巴的线条紧绷。
    他的脸色很差。
    “慕先生,虽然我不该说这种话,但夫人她会变成这样全都是您一手造成的。她今天若是死了,也是因为您。”医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整理林青换下的衣物时突然说道。
    慕离眸子一紧。
    这个医生毕竟也是女人,打心底里同情林青,如果是她的老公这么残忍无情,她早就一拍两散了。
    慕离没有言语,更助长了医生的正义感:“这几天您对夫人的态度,别说是她自己了,就连我这个外人看了都觉得不舒服。她身体本来就差,您还下令不让她踏入家门,我想这个哪个女人都受不了的。”
    更别提在林青刚经过急救的那天晚上就不加收敛地碰她,还让医生转达那种伤人的话。
    “你觉得,我很过分?”慕离的眸色一沉,声音清冷。
    医生郁闷。
    过不过分她不知道,林青此时遍体鳞伤,可不知都是为了谁。
    林青的手臂在水中挣扎时不知撞到什么,上面有细细碎碎的小伤口。
    医生帮林青上了药,将她满是伤口的手臂放回被子里去。放到一半突然顿了一下,下意识看一眼慕离,才又继续将被子盖好。
    慕离虽然目光不曾从林青身上挪开过,还是敏感地察觉到那瞬的注视,待确定林青是睡熟了,才缓缓开口:“说。”
    医生其实是不大想说的。
    在她看来,慕离绝对是这世上最无情的男人,没有之一。
    然而迫于那股无形之中的压力,医生再看一眼慕离,口吻清淡:“她的戒指不见了。”
    所以,才会疯了一般冲进冰冷的江水之中,弄得浑身是伤。
    医生那天给林青上药时曾不小心碰到了戒指,她记得当时林青一顿紧张,很小心地把手护了起来。林青后来笑着说这是她老公亲自为她设计的,全世界只有一枚。
    林青是很宝贝那枚戒指的。
    慕离的目光一滞。
    戒指?
    他隐着眸中的戾气,不顾医生的阻拦将林青的右手臂抓了起来,盯着纤细的手指仔细看去——
    无名指上那枚泛着青色光芒的戒指果然不见了。
    这时他想起林青在江边说的那句话——
    “如果我找到了,你会爱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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