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卧聚集了许多陌生面孔。
    原本宽敞开阔的房间,堆满了各类医疗设备。
    林青若是此时蓦地醒来,一定会被吓到。说不定会拍着胸脯一脸迷茫,问慕离怎么回事。
    然而她始终没有睁开过双眼。
    仪器上显示着各种实时数据,大夫们各自分工,让主卧彻底变成了高级病房。
    正中央的床上,林青面色宁静,呼吸微弱。
    总算是抢救了过来。
    两个小时前,当大夫们摸不到林青的脉搏时,着实捏了一把汗。
    那场大雨把林青淋了个透彻,没有及时治疗又引起了炎症。
    魏大夫后来私下里说,再晚个一时半刻,神仙也救不回她了。
    总之,此时大夫们仍不敢有半分松懈。
    慕离就站在床前。
    那双冷如寒冰的眸子幽深且沉寂。
    他职业的关系,早已将生命看得轻淡。听到大夫说将她救不会来时,却涌起了一股恐慌。
    那感觉仿佛融进了血液里,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只要她不死,只要——
    慕离的眼神,黯了一瞬。
    电话响起。
    “我要见林青!”陈瞿东在电话那头大吼。
    被慕离请出去之后,陈瞿东一直没有走。
    过了两个小时,他看到医生打扮的一群人上了电梯,最终停在了A座25层。想必,是慕离请来的。
    陈瞿东松了口气,转而又陷入更紧张的疑虑中。
    刚才见林青的模样,慕离又是不管不问的,此时突然改变了主意,莫非是林青已经危在旦夕?
    这样一想,陈瞿东更加坐不住,几乎是冲上了25层。
    慕离心烦得紧,听到陈瞿东的声音眉头微皱。
    他望了望躺在床上的人儿,眼神一冷,当即挂了电话。
    那头,话筒里只传来一阵嘟嘟的声音。陈瞿东恼极了,奋力捶打大门没有任何响应。
    该死!
    想来想去,陈瞿东想到了一个人。
    或许她有办法。
    房间内,各类最先进的仪器默默运转,只偶尔发出测量数据的提示音。
    大夫们虽然在紧张忙碌中,任谁都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一时间,空气变得游离且沉闷。
    慕离的眼底深不可测,面无表情令人捉摸不透。
    有传闻说慕离曾为病床上的女子破例出现在媒体面前,而且是为了澄清女子那个要命的绯闻。
    那件事,就连一贯对八卦不感冒的这群老学究们都耳濡目染。
    此时此刻,他们正面对着传闻中那对男女主角。
    然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恩爱甜蜜。
    甚至,空气中流动着一种紧迫和压抑感。
    当初慕离受伤的消息被慕家压了下来,住院时也是极为保密,只有主治医生和少数护士知晓。更别提慕离失忆,这样一等一的大事。
    于是眼前的景象变得越发地诡异,大夫们更加地不解。
    男人伫立在床前已将近两个小时,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女人,仿佛要把她看穿了一般。
    脸上,未显出半分温柔。
    在一旁忙碌的大夫们不禁想到了同一个问题:他真的如传闻中那般,深爱着眼前的女人吗?
    然而若不是,谁又会花费这么大的精力,把A市最好的医疗团队请到家里,根据她的情况随时治疗?况且,他的沉默也令人深思。
    “情况怎么样。”当时钟指向一点半的时候,慕离沉声问道。
    每隔半小时,他都会如此发问。
    “基本上是稳定下来了。”刚看过一遍各项监测数据的大夫回答,“只是她的意志不是很强。”
    “你的意思是……”慕离猜出了大夫的意思,两个小时以来终于将视线挪了挪。
    他看向大夫,寻求一个答案。
    “没错,”大夫似乎也明白慕离的猜想,如实道,“目前看来,她缺少生存意志。”
    即便是感冒发烧的小病,若是意志薄弱也可能久治不好。
    据魏大夫说,是由于这几周来她的身体一直处于极度的疲惫和虚弱状态,心理承受到达了极限。淋雨,便成了最后一根稻草。
    回想起来,似乎从慕离失忆以来,她的脸色就是这么苍白的,但她从没提起过一次。
    “能撑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了。”
    “奇迹?”慕离目光阴鸷,回头望一眼说话的大夫。
    那大夫正在给林青换药,纯属无意识地开口。闻声,当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静止一旁。
    奇迹这种东西,他从没见过。
    也不指望遇到一次。
    如果指着奇迹活命,他慕离的命,早就断送了不知几回。
    慕离再次将视线转落在林青身上。
    她,难道不想活了吗?
    真是个可笑的女人!
    透明液体自吊瓶中缓缓流出,顺着那根细长的软管直通林青的手臂。
    她全身上下的皮肤都透着一种白,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太安静了。
    自认识林青以来,她总是缠在一旁,冷不丁要让慕离爱上她,冷不丁又呛人两句。
    那股令人反感的倔强和固执,实在不能容忍。
    可是现在……
    她实在太安静了。
    这样的安静,令人害怕。
    沉默良久,慕离冰冷如神祗的声音再度响起——
    “一个小时后如果还是这样,你们就再不用当医生了。”
    身后的十几位大夫浑身一颤。
    谁都知道,慕离若是想废了一个人,易如反掌。
    众人额上冒出阵阵冷汗。
    慕离离开了主卧。
    他需要新鲜空气让自己清醒。
    只不过是一个林青,他恨不得永远消失的女人。现在她真的要消失了。
    狂风席卷了整座城市,最近的天气极差,已下了两日的大雨。
    昨天那场雨,一直延续到现在。
    落地窗被银灰色的窗帘挡去了一半,天空阴沉,客厅几乎透不进光来。雨点忽大忽小,叮叮咣咣打在玻璃上。
    沉闷。
    压抑。
    客厅没有开灯。
    虽然是中午,却像下午六七点一般,阴沉地令人窒息。
    慕离站在窗前,冷风,从右手边开着的窗户残暴地涌进。
    “又吹风,别着凉了。”有人在耳边数落一句,语气十分不悦,白皙的手就要去关掉窗户。
    慕离一怔,转过头望去。
    客厅内空无一人。
    那声音,像是林青的。
    如果她没有昏迷,是不是会像刚才幻觉中一样,过来为他关了窗,略带气恼地责怪一番?
    莫名地,他突然有些期待。
    风向不知转了几回,当身后有脚步声匆匆传来,他仍岿然不动。
    “慕少,夫人的情况……”从说话人的声音听来,应该是大夫里最年轻的,约有三十五六岁。
    大约是紧张过度,嗓音颤颤巍巍地,令人不悦。
    “好转了吗?”慕离眉头微蹙,背对来者。
    凝视远方,那边,有一座塔。
    大夫顿了顿,离得慕离老远,摸一把汗:“情况……恶化了!”
    “你再说一遍?”慕离忽地转身,慢慢地将每个字说出,那一双如鹰般的眸子狠狠勾起了眼底的怒火。
    瞬间灼烧。
    见此状,大夫哪里还敢多讲一个字来。
    慕离不再问一个字,当那大夫战战兢兢地躲在一旁,再次抬头时,窗前早已没有了慕离的人影。
    二楼,主卧门口。
    慕离颀长的身躯伫立门外。
    “慕少……”魏大夫上前几步,方才就决定揽下责任,“夫人的情况实在太特殊,再加上她的体质太弱,我们已经……”
    尽力了三个字还未出口,便被慕离狠狠地瞪了回去。
    怎么,她只是淋了雨,这群庸医被请来治病却只得出一句她要死了?
    可笑!
    慕离眼中那团火焰吓得其他人更不敢发出声音。
    房间里的某个仪器传出刺耳的响声。
    “慕少……”魏大夫年纪大了,刚才被那么一瞪,再强的心脏也多少受了刺激。好在他心理素质一向较好,又道,“我建议您和夫人说几句话,如果感受到了外界刺激,或许就有了意识。”
    这个心平气和的建议,并非大夫拿来安抚慕离的。
    毕竟,没有人敢欺骗他。
    慕离盯着那张床,良久,从喉中逸出三个狠狠的音:“都出去。”
    房间内,瞬间清场了。
    屋门关上,十几个大夫围场一圈,刚才下去找慕离的年轻大夫也到齐了。
    他们不敢远离一步,也不敢靠近半分,守在门口面色皆是心神不宁。
    魏大夫说的方法,可行。
    但并非次次行得通。
    “魏老,您觉得这招能行吗?”其中有个大夫手心冒汗,看去一眼。
    魏大夫还未开口,另一个人便抢了话:“现在还问这个,有什么用!”
    “之前情况都要稳定下来了,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难道是这小姑娘自己放弃了生存意愿?”说话的人是第一时间发现情况不对的大夫,那时他正给林青换药,一抬头,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好在他发现及时。
    其实这群经验老道的大夫也很纠结,按理说情况不会这么严重。
    身子再脆弱,淋了雨应该不会如此骇人。
    但他们不晓得,林青是高烧了一天一夜的。
    如今,就看她自己的造化。
    但有句话是这样讲的:造化弄人。
    魏大夫自始至终没有开口,望着那扇紧紧关闭的房门。
    他们的命运,都掌握在那个小姑娘身上了。
    慕离看不出林青还在呼吸。
    只有仪器上显示着她还活着。
    这种打心底里恐惧的滋味,很不爽。
    “够了,可以醒了。”他声音一如寒冰。
    如果想赖在这里,该死的,他同意就是!
    林青没有想预想中那样睁开眼睛。
    “还不醒?”慕离挑起冷眉,每个字都越发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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