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图兰无奈地摇摇头:“到现在我也搞不明白。我问了水夷垤何止百次?他却从不回答,最多只是说,一切都是他的错,他愿意接受任何的惩罚。”
    “这个人现在在哪里?”罗飞敏锐地嗅到了可疑的气息。
    “关在水牢中。”
    “我想去见见他。”罗飞坦率地说道,“越快越好。”
    索图兰没有搭话,转而看向安密,显然,在这件事情上,他还做不了主。
    沉默片刻后,安密终于开口:“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水夷垤的做法已经侮辱了‘勇士’的称号,他是我们哈摩族的耻辱。这样的人原本是没有资格与诸位相见的,他应该永远生活在黑暗中。不过,既然大家都是为了对付再次现身的恶魔,那么,就让我们先去看看那些已经把灵魂出卖给恶魔的人吧。”
    说完这些,安密已率先起身,向着院门处走去。
    “诸位,请吧!”索图兰引着罗飞等人,在安密身后紧紧相随。门外等候的四个随从甚是机灵,见首领要出行,立刻取了火把,分在两侧照明引路。
    一行人在霏霏细雨中穿行,向着北方而去,不多时,只见前方水色鳞鳞,原来已来到了山池边。随即众人又沿着池畔折往西方。此时夜色渐深,沿途寨民的房屋多半已灭了灯,四下里静悄悄一片。
    越往前走,路边的人家越是稀少零落。看来这是在往寨子外面走了?罗飞正在心中思忖着,忽见不远处火光摇曳,映出一排密匝匝的房屋来。
    这些房屋总计有七八间,都建在离岸边不远处的水中,下部以粗大的黑木为桩,使屋子的主体悬于水面之上。每间屋子旁都插着火把,火光随着风雨飘摇不定,反而现出一股阴森森的诡异气氛。
    众人脚步不停,转瞬间已来到近前。一个男子从火光中走出,对安密和索图兰行了礼,然后又说了句哈摩土语,罗飞虽听不懂,但大致也猜到是请安问好之类的话。
    那男子看起来三十,身材高大壮硕,一脸的横肉。他一边在行礼问好,一边却偷眼打量着罗飞等人,目光中明显闪过一丝讶异的神色,但随即就被掩藏了起来。
    安密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料是在介绍众人的身份和来意。他声音虽然不大,却已打破了原本的寂静。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受到了惊扰,忽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呼号。
    这呼号带着一种刺骨的寒意,直扎入众人的心头。罗飞蓦地一惊,思绪被带回到数周前的昆明,带回到精神病院那个阴暗的走廊中。
    这声音与当时那个年轻男子的叫喊是如此的相似!同样是充满了绝望和恐惧!而在此时此地,情形似乎更为怪异复杂。
    因为那声音尚未停歇,又有另一声呼号响了起来,随后此起彼伏,竟有三四个人在同时发出凄厉的叫声。原本平静的山池一下子仿佛堕入了人间地狱一般。
    罗飞等人尽皆变了脸色,此时却听安密冷冷地说道:“这些都是被恶魔吓疯的人,他们被关在这些房屋中。”
    罗飞和周立玮对看了一眼,心中了然:这正是在龙州出现的“恐惧症”!原来在哈摩族中也有爆发,看来这病症之源是出自“恐怖谷”附近,这一点确凿无疑了。
    “这些人是什么时候被吓疯的?”罗飞随即转过头,看着安密问道。
    “就是在血瓶失窃之后的那几天,恶魔的力量开始在恐怖谷中复苏。”安密神情严峻地回答,“他们都是在打猎时进入了恐怖谷,被恶魔夺走了他们的灵魂。”
    罗飞暗暗点头,如此看来,这些哈摩族人和昆明精神病院中的那个年轻人应该是同一批受害者,他略沉吟了片刻,又问:“只是血瓶失窃后的那几天吗?以后半年多的时间都没出过事?”
    “后来就没人敢往恐怖谷去了。而我们族中有诸多像迪尔加一样的勇士守卫着村寨,恶魔也不敢轻易侵犯到我们的土地上。”安密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扫过眼前那个高大的男子,充满了赞许和嘉奖的意味。男子也自豪地挺起了胸膛,看来,他就是被提及到的“勇士”迪尔加了。
    “那个水夷垤也关在这里?”罗飞猜测着说。
    安密点点头,冲迪尔加说了句什么。迪尔加答应了一声,然后引领众人向着那排木屋走了过去。在通过一段悬空的栈桥之后,他们来到了木屋前的走道上。
    “这里是哈摩族的水牢,以前战争的时候,用来关押俘虏的敌人。建在水上,可以防止敌人营救或者囚犯逃脱。现在,牢房里却都是我们部落中自己的族民。”说到最后一句时,索图兰神情感慨,语气中不无悲伤。
    木屋一间间相连,没有窗户,不过正面的屋门都是栅栏式的,这样屋子里不致于太过憋闷,看守也可以随时监视屋中的情况。罗飞等人跟着迪尔加走向那排屋子的深处,沿途免不了要往经过的房屋窥视几眼,但见昏红不定的火光下,一张张面庞因恐惧而扭曲着,而瘆人的惨叫仍在不断传出。
    罗飞皱了皱眉,中午时分自己的那段恐怖经历残存心头,回想起来,仍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感觉。
    很快,一行人已来到了走道的尽头。这里的最后一间屋子却游离于整体之外,与邻近的木屋并不相连,而且其结构也与其它屋子都不一样。它的四周没有墙壁,全都是由一根根小腿粗的木头柱子钉扎起来的栅栏。甚至连顶棚也被栅栏取而代之。与其说它是一间屋子,还不如说是“笼子”更准确一些。
    众人先后停下脚步,岳东北摸着自己光溜溜的脑袋,“嘿嘿”地干笑了两声,有些没话找话地说道:“这间牢房倒是有些特别啊。”
    “这是专门为了关押那些犯了极大罪行的人。让他们终日遭受烈日的暴晒、风雨的吹打,以及蚊虫毒蛇的叮咬,虽然活着,但却要承受比死亡更加可怕的痛苦。”安密咬牙说出了这段话。他的双眼圆睁,死死地盯着“笼子”里的一个人,目光中似乎要喷出火来,可见对其之憎恨。
    罗飞等人也顺着安密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笼子”里的人正蜷着身体躺倒在角落里,脑袋紧贴着地板,一动不动,竟似死人一般。因为光线昏暗,距离又较远,所以尚看不清他的身形相貌。
    迪尔加扯起嗓子喊了两声,他虽然说的是哈摩语言,但罗飞清晰地辨出其发音与汉语“水夷垤”仿佛,应该是在叫唤那“笼中人”的名字,可那人却并不理睬。
    迪尔加用哈摩语言咒骂起来,神情狰狞,语气凶恶。索图兰突然瞪了他一眼,目光中略有斥责之意,迪尔加连忙停住口,神色尴尬。索图兰转过头,看着躺在笼中的水夷垤,先是叹了口气,然后吐出一段哈摩土语,语调却是柔和了很多。
    这次水夷垤有了反应,他抬头往笼子外看了几眼后,开始扭动身体,似乎想起来,不过他的动作既缓慢又怪异,挣扎许久后,才挺起了上半身,形成跪在地上的姿势。随后他摇摇摆摆,几乎费尽了浑身的力气,终于完全站了起来,踉跄着向众人所在的牢房门边走去。
    在他渐行渐进的过程中,罗飞凝起双目,仔细打量着这个背叛了整个“部落”的圣女卫士。只见他衣裳褴褛,浑身上下肮脏泥泞,胡子头发都已蓄得老长,已很难分辨出本来的面容和实际年龄。由于长期遭受痛苦的折磨,他的身形极为消瘦,脸色也憔悴不堪。
    他艰难地、一步一步地几乎是挪动着来到了门边,和众人间已仅仅相隔一道木栅栏。他的行动呆滞笨拙,这不仅因为他的体力已极度虚弱,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的双手被死死地绑缚在身后,脚上也套着绳索,只留下可迈半步的间隙。
    被关在水牢中还要遭受如此的捆绑,简直是没有了任何的自由。罗飞禁不住无声的摇了摇头。索图兰似乎看出了他的所想,轻声说道:“要想对付猛虎,必须用最坚固的镣铐才行。”
    伴随着索图兰的话音,水夷垤慢慢地抬起头来,与众人隔门相望。在和他目光相接的一瞬间,罗飞已完全领会了索图兰刚才那句话的意思:这可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
    尽管饱受折磨,身体状况已到了崩溃的边缘,而且被牢牢地束缚着,但此人的双眼却仍是如此精亮,闪动着犀利的光芒。除了自己的族人之外,白剑恶他是认识的,罗飞三人却是完全陌生的来客。他的视线在这三人身上停留着,充满了警惕和审视的意味。
    “这些是来自远方的汉族勇士,他们是哈摩族人的朋友。恶魔已经肆虐到他们的土地上,白寨主的三个随从也被恶魔杀害了。你对自己犯下的罪行还不悔悟吗?”索图兰用哈摩族的语言对水夷垤说道,他的语气低沉,但并不严厉,其中规劝诱导的成分似乎更多一些。
    水夷垤双目一紧,脸上微微现出惊讶的神色,喃喃自语:“恶魔?恶魔真的出现了?”
    索图兰指了指站在自己身边的客人,神情变得肃重起来:“罗和周来自遥远的龙州。圣物在那里被打破了!很多人像我们部落里的受害者一样,被恶魔吓疯,甚至吓死!而且恶魔一路跟随着他们,也许很快就会在村寨重出现了。”
    “周?”这个熟悉的称呼似乎勾起了水夷垤的某段回忆,他的眼神一亮,目光立刻顺着索图兰的所指投向了周立玮,不过他很快便失望地摇了摇头,显然,对方并不是他想要见到的那个人。然后他又微微转过头,往罗飞脸上看去。这个人对水夷垤来说仍然是如此陌生,但此人却带有一种神秘的气质,这气质在瞬间触动了他的心灵。
    极难描述的气质,你甚至无法说清它是从何而来。从那双明亮的眼睛?从嘴角充满坦诚的浅浅微笑?或者是从他面庞上那镇定自信的神情?总之,对方虽然没有说话,但却明白无误地传递过这样的信息:来吧,告诉我你心中的秘密,只有我才能解开你所有的困惑。
    水夷垤对这个异族的青年男子产生了兴趣,他添了添舌头,用嘶哑的声音问道:“罗?你为了什么到这里来?”
    索图兰立刻将他的话语转达给了罗飞。
    “他能听懂汉语吗?”罗飞见对方有和自己交流的意愿,心中一喜,当然,他更希望双方能够直接对话。
    可索图兰的回答是令他遗憾的:“不,哈摩族世代传下的规矩,所有的圣女卫士都严禁学习汉语。”

章节目录

刑警罗飞系列全集:凶画+鬼望坡+恐怖谷+死亡通知单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曲书屋只为原作者周浩晖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周浩晖并收藏刑警罗飞系列全集:凶画+鬼望坡+恐怖谷+死亡通知单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