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飞略一思索:“那这样吧,我们还是按原计划准备。如果明天雨势不减,就暂缓一缓;如果明早前雨停了,那就出发。”
    白剑恶点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
    周立玮虽然还有些不满,但罗飞表了态,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哼”了一声:“那就请白寨主继续吧。”
    “食物和清水我已经准备好,出发的时候每人一份。我们三个人会适当地多背一些。从这里到恐怖谷,距离大约在百里左右。全部是在丛林中穿行,没有任何现成的道路,所以行程会非常艰难,这一点你们要做好充足的思想准备。”说到这里,白剑恶看了岳东北一眼,似乎对他的前景颇不看好。
    岳东北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他昂起脸,傲然说道:“放心吧,我就是累死,也不会拖你们的后腿。”
    “那你估计需要走多长时间才能到达?”罗飞问白剑恶。
    “如果我们自己走,两天就够了。加上你们三个,得要三至四天的时间吧。”
    “我们自己还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呢?”
    白剑恶不答反问:“你们现在有什么?”
    “嗯。我们每个人都带了冲锋衣、登山鞋、登山包、水壶、指南针,还有一些食品。”罗飞细细数来,“比较大件的是一个帐篷和三个睡袋。”
    “那足够了,剩下的东西我们会准备。”说完这句,白剑恶回头冲吴群挥了挥手,“你去把地图拿来吧。”
    吴群答应一声,转身离开了屋子。白剑恶又对罗飞三人解释说:“虽然是由我们全程引路,但你们还是得对地形有个大致的了解,这样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你们自己也能有个应变的能力。”
    “不错。”罗飞赞同地点点头,他本也有这个想法,现在对方先一步主动提出,那是再好不过了。
    没过多长时间,吴群已折回了屋中,他手中多了一个半尺来长的长方形匣子。
    那匣子看起来沉甸甸的,颜色灰白,竟似以纯银制成。匣子的外貌构型古色古香,且用金丝镶刻着兵马图案。
    “这匣子里装的,就是李定国当年使用过的云南兵马地形图。”白剑恶见罗飞等人神色诧异,便笑着解释说。
    “哦?”岳东北原来对看地图没什么兴趣,此时立刻来了精神,“那可是极具价值的文物了,快让我们见识见识。”
    吴群把匣子放到桌上,然后轻轻揭开盖子,从里面拿出一大卷毛皮状的东西,交到了白剑恶的手中。
    “这是……”岳东北的眼神紧紧相随,突然变得一亮,“羊皮!对了,对了!古时的作战地图为了防水、耐用,都是画在羊皮上的!”
    白剑恶没有搭话,把那卷毛皮打开,略翻找了一下,然后从里面抽出一张来,摊在了桌上。
    果然是一张白色的羊皮,虽然因年代久远,皮质已经明显发黄,但用朱笔绘在羊皮内侧的地图仍然清晰可见。
    “你们来看看吧,这就是从祢闳寨往恐怖谷去的地形图。”
    其实不待白剑恶招呼,罗飞三人已凑到了地图前面。吴群和赵立文却不为所动,仍在原地站着,想必是对这地图早已熟悉了吧。
    “这里是祢闳寨,这里则是我们则是我们的目的地——恐怖谷。”白剑恶先后指了指地图上两个标记明显的红色圆点,向罗飞等人讲解道。
    “嗯。”罗飞看着地图角落上的方向标记,判断着说,“从图上看起来,恐怖谷应该在祢闳寨正东方向偏南十度多一点的位置上。”
    “准确地说,是十一点五度。”白剑恶赞许地看了罗飞一眼,然后继续在地图上指点,“我们顺着这条路前进,依次会经过磨盘山、一箭峡、清风口这几个地方。”
    白剑恶刚刚说出的这三个地名,都在地图上用篆体小文明明白白地标注着,反倒是祢闳寨和恐怖谷没有显出地名。不过这是合乎逻辑的。“恐怖谷”是后人根据李定国的传说起的名字,“祢闳寨”则是靠李定国的残部支撑起来,这两个地名显然不可能出现在李定国所使用过的军事地图上。
    “这代表什么?”罗飞发现地图上有一条很粗的实线,这条线先是绕过了磨盘山,然后在一箭峡与通往恐怖谷的路径相会,最后共同经清风口,到达恐怖谷,并继续向东边衍去。
    “这就是寨子里那条河道的下游。”白剑恶解释道,“最终是要汇入澜沧江的。”
    罗飞思索着点点头:“这么说,恐怖谷从海拔上来说,必祢闳寨是要低的?”
    “不错。其实要去恐怖谷,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沿着河道顺流而行。不过那样就饶得太原了,这主要是因为中间隔了一座磨盘山。所以我们首先要往东翻过磨盘山,然后再顺流而下。”
    “这么看起来,磨盘山倒像是横亘在恐怖谷前的一道天然屏障呢。”罗飞看着地图,颇有感悟地说了一句。
    “厉害,厉害!”岳东北突然拍拍手,冲罗飞伸出了大拇指,“当年李定国正是据磨盘山之险,与吴三桂的追兵进行了最后一次大规模的正面交锋!如果不是小人泄漏了军机,吴三桂只怕就已葬身在磨盘山的草木丛中了。”
    “是吗?”罗飞一时也来了兴趣,“请岳先生详细说说。”
    岳东北自然不会放过这种卖弄学识的机会,他清清嗓子,抑扬顿挫地演说开来:“那是1659年,也就是顺治十六年的二月。李定国率领残军向西南边境一带溃败,吴三桂的清兵步步紧逼。李定国估计清军屡胜之后必然骄兵轻进,决定在磨盘山草木丛中设下埋伏,以泰安伯窦名望为第一道伏兵,广昌侯高文贵为第二道伏兵,武靖侯王国玺为第三道伏兵。部署已定,清军果然骄横,逍遥自在地进入伏击区。正在这一决定胜负之际,明光禄寺少卿卢桂生叛变投敌,把李定国设下埋伏的机密报告吴三桂。吴三桂大惊,立刻下令已进入二伏的清军前锋后撤,向路旁草木丛中搜杀伏兵。明兵因为没有得到号令不敢擅自出战,伤亡很大。窦名望迫不得已下令鸣炮出战;二伏、三伏军从也应声鸣炮,冲入敌军,双方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清将固山额真沙里布等被击毙,明将窦名望等也战亡。李定国坐镇山阜之上,听见号炮次序不对,知道情况有变化,派后军增援,才终于把清军击退。”
    说罢,他还得意洋洋地看了白剑恶一眼:“怎么样,白寨主,我说的可有什么错误?”
    “确实如此,岳先生倒真是学识渊博。”白剑恶显得有些惊讶。对历史感兴趣的人知道磨盘山战役倒不奇怪,但岳东北能把双方的统率将领说得一字不差,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罗飞想象着当年那场惊心曲折的大战,不禁有些心驰神往,忍不住又问道:“那这场战斗,李定国一方究竟算胜还是败呢?”
    “这还真是不好界定。”岳东北踌躇了片刻,“也许用‘惨胜’两个字形容比较贴切。”
    “惨胜?怎么讲?”
    “首先,李定国击退了清兵的追击,从战略目的上讲,应该是达到了效果;另外,明军在这一战中,沉重打击了占有明显优势的清军。清廷因损兵折将,大为恼怒,后经诸王、大臣会议后,于来年六月惩罚了多名统兵将领:多罗信郡王多尼罚银五千两,多罗平郡王罗可铎罚银四千两,多罗贝勒杜兰罚银二千两,征南将军赵布泰革职为民。清军损失之大,可见一斑。不过,”岳东北惋惜地摇摇头,“由于军机泄漏,原本的伏击战变成了肉搏,明军自身的消耗也很大。这种消耗对于军势已处强弩之末的李定国来说,无疑是惨痛的,所以称之为‘惨胜’!”
    “好了,别再说这些题外话了。”周立玮对这些似乎不感兴趣,他挥了挥手,“还是讨论明天出发的事宜吧。”
    罗飞理解地笑了笑,不再多问,转而把目光看向白剑恶。
    “嗯,沿程的地形就是这样,你们大概有个了解就可以了。”白剑恶转头招呼吴群,“你把这些地图收起来吧。”
    吴群走上前,将桌上的那张羊皮收入到那叠地图中,正要将那叠羊皮卷起时,忽然有张纸片从中飘了出来。
    那纸片轻荡荡的,正好落在了岳东北面前的桌子上。岳东北顺手一抄,已将那纸片拿在了手中。这是一张宣纸,纸色发黄,边缘已有些腐损,看起来也是颇有些年代的物件了。
    纸的一面写着几行文字,岳东北凝目看了片刻,然后兴奋地叫了起来:“哎呀,白寨主,没想到你这里的宝贝还不少啊。”
    白剑恶皱起眉头没有说话,目光中却透出迷惑的神色。
    罗飞好奇地凑过头去:“这是什么东西?”
    “如果我的判断没错的话,这应该是李定国当年亲手书写的札记!这对我的研究简直太有价值了!”岳东北眼放异光,急吼吼地看向白剑恶,“白寨主,这样的东西你还有多少?赶快都拿来让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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