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具铺里,安氏趁着顾清出去买馒头,从大包子银子里面掏出二十两银子走到柜台那里,小声对掌柜的说了些什么,然后将二十两银子都交给了掌柜。待安氏离开以后,掌柜又将银子交给了小二哥吩咐了点什么,小二哥接过银子就出了门,出门时正好遇到了顾清,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顾清善意地与小二哥打了个招呼,然后又对掌柜点了点头,才拎着馒头到了店铺后面的院子里,丝毫不知与自己错身而过的小二哥手里拿着自家的二十两银子。
    安氏刚坐下就看到顾清回来,心里直打突,不过见顾清没半点不好的反应,吊起来的心就渐渐地放了下来,笑眯眯地拿起一个馒头掰了半个:“娘还不太饱,再吃半个好了。”
    顾清知道安氏的饭量,点了点头:“娘先吃着,不够再拿。”
    顾盼儿打铁的速度要比一般打铁师傅的快上许多,而且在顾盼儿看来,只有打造法器才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像这种普通没有灵气的兵刃随随便便花上一点时间就能打造出来。这把短兵已经打造了将近两个小时,在顾盼儿看来,这时间花得有点长,虽然已经到了尾声。
    “这些材料实在差了点!”最后一道工序完成,顾盼儿收工检验自己的成果,一尺长的短刀看起来还不错,开封以后吹发即断却未能达到削铁如泥的地步,这让顾盼儿感觉有些失望。
    可材料就那些,连块玄铁都没有,能做成这样已经超出意料了。
    小学徒眼巴巴地瞅着那把虽然卖相不太好,可看起来却十分锋利的短刀,很想试试短刀的威力,可木讷的他又不知该怎么开口去要。
    “走,去找你们掌柜的算算帐。”顾盼儿随手拿起一块材料试了试刀,这普通材料倒是能一刀就劈成两瓣,刀锋上也没有半点磨损,顾盼儿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学徒想试刀的心思歇了下来,自家师傅打出来的短兵也不差,可绝对没有到这种程度,拿去劈石头力气要是大些还能破口,更别说这些坚硬的材料了。
    不等顾盼儿去请掌柜,小学徒就很自觉得地到了前铺去将掌柜的请了过来:“掌柜老爷,那妇人已经将短刀打好了,要跟你算帐呢!”
    掌柜打了个哆嗦,心道这好好的又要算什么帐?
    “这么快就打好了?”不过掌柜很好奇,什么短刀能这么快就打好,平日里打铁师傅三天都打不出来一把短兵,这妇人莫不成是什么高人?
    不过当掌柜看到顾盼儿手上那把卖相算得上是难看的短刀以后,掌柜那吊起来的心就放了下来,认为这黑妇人也不过如此,并不是真的会打造短兵,而是心血来潮玩玩而已。
    顾盼儿扬了扬手中的短刀:“掌柜的,算算价钱吧?”
    掌柜不在乎地挥挥手:“给二两银子就好了。”这么快就打好的短刀,掌柜可不认为能用去多少材料,觉得能用去一般短刀要用的材料的十分之一已经很不错了,估计也就塑了一次模而已。
    “掌柜老爷,这把……”小学徒面色古怪,想要提醒掌柜些什么。
    掌柜挥手打断小学徒的话,满不在乎道:“行了,就这么定了!”
    顾盼儿笑眯眯地将短刀收了起来:“掌柜的好胸襟,为了感谢掌柜的照顾,下次再有机会,我一定还会再来光顾掌柜的生意。”
    而顾清听到只要二两银子,也觉得不贵,倒是痛快地掏了二两银子出来。
    掏银子的时候顾清不知为何,总觉得银袋子有些不对劲,不过一时之间也没想出哪里不对劲,等付了银子以后顾清又扒拉了一下银袋子,心里头不禁纳闷起来,总觉得这银子少了许多,可当着外人的面又不好意思数银子。
    掌柜收了二两银子,觉得自己赚了,也很高兴:“一定一定!”
    小学徒抽搐了,再来光顾几次掌柜老爷一定得哭,这明明就用了将近二百两的材料,却只收了二两银子,亏大发了。不过相比起掌柜的亏大发,小学徒很聪明地闭了嘴,必竟刚才自己学了不少,绝对的赚大发了。
    虽然打造不出来像顾盼儿那样的短刀,可小学徒觉得自己已经能用很短的时间打造出比镇店之宝还要好的短兵出来。只不过在这之前还需练练手,正好这几天打铁师傅家里有事,自己可以好好琢磨琢磨。
    说话间小二哥也回来了,怀里抱了个大包袱,背上也背了一大包,一脸乐颠颠的:“小的刚到书斋就看到有到书斋卖旧书的,里面正好有这位夫人要的,小的就都给拿上了。这些书虽然是旧的,可都保存的挺好的,而且一本贵的才五百文钱,便宜的不过二百文,比起那些新的可是要便宜不少,而且书斋掌柜看咱买的多,还送了咱几本旧书、一个旧砚台和一沓宣纸。”
    小二哥也是个实在的,新书要三到五两银子一本,安氏当时说的是二十两银子除了《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以外,其余初学者到秀才或者是到举人要用的书,能买到的都尽量买齐了,银子不用剩下来。
    结果小二哥为了把这二十两银子全花了掉,愣是买了这么大一堆。
    掌柜先是愣了一下,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那一堆书籍,这小二哥果然是个傻的,要不傻这二十两银子怎么也能抠二两银子私藏了。看小二哥那样子,不用说都知道他一点好处都没有拿。
    果然,小二哥从怀里掏出十文钱,有些不好意思地递还给安氏:“还剩下十文钱,小的也不知该怎么花出去,就带了回来。”
    安氏大方地挥手:“小二哥是个实在的,这十文钱就算是你的跑腿费了。”
    小二哥先是一愣,不过很快就满心欢喜:“谢谢夫人打赏!”
    顾盼儿虽然有些惊讶安氏的举动,不过瞥了一眼一旁已经惊呆了的顾清,很自觉地将东西搬到牛车上。小二哥见状赶紧将铜板放进怀里,帮忙将书搬到牛车上,这些书可不轻,背回来的时候差点没将他给压垮了。
    “这小二哥很不错!”顾盼儿拍了拍小二哥的肩膀对掌柜道。
    “这小子心眼实,的确很不错!”掌柜心里那个复杂啊,就是因为这小二哥老实本分,自己才招的他,可也因着这太老实本分,让掌柜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得了掌柜的夸奖,小二哥心里头高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掌柜心里暗叹:这傻子!
    眼见着天色渐渐暗下,顾盼儿招呼安氏上牛车,然后又一把将顾清给拎上牛车,跟掌柜打了个招呼:“这天色不早了,再不出城这城门就得关上了,就不跟掌柜多说了,下次来一定还会光顾掌柜的生意。”
    掌柜笑着点头:“那可说好了,下次可一定要来。”
    小学徒再次欲言又止,视线一直紧跟随着顾盼儿的牛车,掌柜目送顾盼儿出了门,并且越走越远,回头便见小学徒这么一副样子,顿时没好气地一巴掌拍了过去:“你小子老瞅着人家干嘛?思春了?不会是看上那黑妇人了吧?”
    小学徒摸了摸被打疼的脑袋:“掌柜老爷您不知道,这黑妇人打铁可利害呢?”
    掌柜好笑道:“是挺利害的,两个时辰就打出一把短刀出来。”
    小学徒性格有些耿直,听到掌柜的这么一说还以为掌柜知道那黑妇人打出一把好短兵出来,立马兴奋道:“掌柜估计不太清楚,那短刀虽然看起来卖相不太好,可真正用起来却是吹发即断,能轻易将材料劈成两瓣还丝毫不受损伤,是真正的神兵利器啊!”说着小学徒还将那劈成两瓣的材料捡了过来,示意掌柜的看。
    并且有些艳羡:“掌柜老爷可真是大方,那把短刀可是用了十多倍的材料才造出来的,那些材料足够师傅打出十五把短兵了。”
    “什么?”
    ☆、又提分家
    先不说刀具铺掌柜多么后悔蛋疼,顾盼儿三人一路朝城门赶去,正好赶上最后一波出城。这两个女人一个文弱小哥儿急着出城,实在让人有些惊讶,看到的人也不禁多看几眼,这城外虽看似太平却也不太安全,要遇上打劫什么的也不奇怪。
    从县城到镇上大概要一个半小时,不等回到镇上就会天黑。不过时间尽管很晚,三人都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出城后就绕道去了千佛寺,目标自然是那口鼎。
    不多时就到了千佛寺,而鼎就在刚入门的大院正中央,一眼就能看见。
    顾盼儿围着鼎转了几圈,左拍拍右拍拍,对这鼎也是满意极了。
    对别人来说这是个烧香用的香鼎,可对顾盼儿来说这分明就是一个药鼎,要不然哪家烧香的弄个鼎还连盖子也配上的?自认出这个鼎是个药鼎以后,顾盼儿心里头就腹诽了,怪不得这千佛寺会倒闭,拿药鼎来当香鼎用,你不倒谁倒?
    安氏有些担心:“这口鼎有一千斤呢,大黄牛拉得动吗?”
    那边顾盼儿正把鼎盖拿下,用着吃奶的劲将鼎推倒,里面全是香灰,自然要清理掉以后才拉回去。
    顾清皱起眉头:“大牛倒是不用担心,这一路都很平坦,这鼎的重量跟大牛往年秋收时拉的东西也差不多重。问题要担心的是这疯婆娘,一千多斤的鼎她怎么搬得动,咱这点力气能那口盖子都搬不动,自然帮不上……”
    话还没有说完顾清就住了口,抽搐着嘴角看着顾盼儿将盖子扛上,然后使脚踹着鼎滚动直接出了门口,那乐呵呵的样子,哪里像是费劲的样子。
    千佛寺其实在一个小山包上,出了门没多远就是一个斜坡,牛车并没有上来,而是停在了斜坡下面。等到了斜坡的时候,顾盼儿又不怕死地跑到鼎前面,用后背挡着鼎不让鼎滚得太快,匀速地朝牛车靠近。
    “哎,你们俩帮帮忙啊,稳住点牛车啊!”
    被顾盼儿这么一叫,母子二人算是回了神,赶紧跑到牛车那里安抚有些躁动的大黄牛,把牛车支架放下。顺着斜坡比较容易将鼎直接滚到牛车上,要是牛就这么跑了,这鼎到时候还得搬上来,绝对是个麻烦事。
    三人合力,不一会儿就将鼎稳稳当当地放到了牛车上,摆好位置以后顾盼儿又在顾清杀人的目光下,拿起两摞书用布包好垫在鼎的前后,以防鼎滚动。像篓子这些碍事的东西,则被顾盼儿塞到了鼎里面,一切就绪以后三人开始启程往家回。
    此时已经天黑,因为不是月中,所以月亮只露了个牙,不太明亮。
    黑漆漆的晚上,连大牛都时不时被石头绊一下腿,母子二人更是看不清楚路况,眼神比较好的顾盼儿只好自己驾车。之前出城门的时候天还没这么黑,母子二人心里面也没什么害怕的,可这天完全黑下来以后,俩人心里头就开始打鼓。
    人就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再利害的人也会害怕虚无缥缈的鬼,虽然从来就没有人真正见过。
    安氏一个劲地嘀咕会不会有鬼,连带着顾清也心慌得不行。
    顾盼儿听着二人一个不停地嘀咕,一个不停地安慰,突然心血来潮想要给二人讲故事:“哎,我给你们讲个故事怎么样?”
    安氏挤着眼泪连声应道:“好啊好啊好啊!”
    顾清也点了点头应‘好’,想着听着故事不但不会觉得路程太远,还会分散一些注意力,娘亲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顾盼儿坏笑道:“那我就给你们讲一个太平间的故事怎么样?”
    母子二人并不知道顾盼儿口中‘太平间’的意思,以为是书面上太平年间的意思,虽然顾清觉得顾盼儿的笑声有些不对,但也没有怀疑些什么。想着既然是太平年间的故事,起伏应该不大,属于很平淡的故事,心里头那点担忧也消去。
    安氏连连应声:“好啊好啊!”
    顾清也点了点头:“你说,我们听着。”
    顾盼儿将故事修改了一下,然后平缓地说了出来:“从前有一对夫妇,养育了二子一女,生活过得美满而富足。可是有一天,他们其中一个孩子病了,病得很严重,为了给这个孩子治病他们到处求医问药,可孩子的病情依旧没有起色,直到他们遇到一位神秘的大夫,病情才有了起色……为了能更好的照顾孩子,他们举家搬迁,住进了一座有些怪异的半新房子里……”
    明明就应该是很感人的故事,顾清却从故事里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可还是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直到顾盼儿讲到‘太平间’三个字以后,顾清才猛然问道:“疯婆娘,你口中的‘太平间’是什么意思?”
    顾盼儿将故事改得很委婉,讲到鬼的时候不说是见到鬼,而是说出现幻觉,就等着后面讲太平间的时候吓他们一跳,谁知道顾清就问了出来,顿时就有些不爽快了,这小相公也忒敏感了点。
    “喂,你还要不要听了?不知道打断人家讲故事很没礼貌么?”
    顾清却坚持:“你先说太平间的意思。”
    顾盼儿也没法子,这解释总不能吱唔过去,只好老实答道:“所谓的太平间呐,它就是跟义庄一样的地方,这下你懂了吧?”
    “那三个孩子看到的真是幻觉?”
    “……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幻觉,还一个个都同时产生。”
    “那就是说他们见鬼了?”
    “可以这么说!”
    “……”
    呜呜……安氏哭了,是被吓哭的!
    顾盼儿叹气:“你说你有事没事这么直接干啥呢?看你把你娘给吓的!”
    顾清心里头也发毛,可听到顾盼儿这么一叹,顿时就怒了:“要不是你个疯婆娘讲鬼故事我娘能被吓着?我看你就是不安好心,打算前面的时候讲得云里雾里,中间的时候诡异得不行,等那一过你肯定立马就开始夸张吓人!”
    “卧槽,不要太了解我好不好?”
    “!”
    安氏边抹着眼泪边颤抖地问道:“大丫,能不能告诉娘到后面他们家人怎么样了?娘虽然很害怕,但还是很想知道结局啊!”
    顾清:“……”
    顾盼儿抽搐着嘴角道:“他们一家人都没事,那小孩的病也治好了!”
    安氏含泪:“那实在是太好了。”
    没怎么吓到这俩人顾盼儿实在有些不尽兴,想了想顾盼儿又道:“要不我再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就讲一个穷书生与富家千金的故事?”
    这种故事女人爱听,安氏一听立马点头:“这个好!”
    顾清对这种故事不感兴趣,并且相当怀疑顾盼儿的人品,所以暂时保持沉默。
    “从前有个姓刘的富贵人家,养了一个貌美女花般的女儿,因为其相貌出众的原因,是这一带有名的千金小姐。有一天千金出门上香,路上遇到一个上京赶考却遭遇小偷最后饿晕在路上的书生,善良的千金小姐将书生救了回去。书生才艺出众,很快就俘虏了千金小姐那颗单纯的心,因为千金小姐是家中独女,富人并没有狠心将俩人拆散,只提了一个要求,待书生金榜题名再来提亲……”
    顾盼儿说到这儿停了下来,回头莫名地看了一眼顾清,这一眼直把顾清看得浑身寒气直冒。
    安氏听得上了心,催促顾盼儿赶紧说下去:“后面呢后面怎么样了?”
    “富人给足了书生盘缠,在千金小姐含泪目送之下,书生上京赶考。春去秋来,千金望穿秋水,每日都在书生离开的码头等候书生的归来。可是等啊等啊,书生没有等到却等到了一群流氓,千金带着仆人寡不敌众备受欺凌,而此刻书生金榜题名……”
    顾盼儿又停了下来,眼神依旧古怪地看了顾清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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