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场战争中废了,若不是当时万都督及时救了我,只怕我现在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你了,可是万都督却昏迷得醒不来了!”阿新说着看向一旁的索哈尔又说道:“那场战争太惨烈了,到处都是牺牲的尸体,我躺在血泊中以为只能这样的死去,好在是索哈尔王子最后救了我和万都督。”
    索哈尔叹了口气开口说:“我赶去的时候随处都是尸体,好不容易从这些尸体中找到了万书卿,他当时已经血肉模糊,躺在一旁的阿新还有一口气,我将他们俩带回了木真族,是我姑姑救了他们,只可惜用尽了所有药万书卿还是昏迷不醒。”
    沈宝音咬牙切齿:“匈奴人的手段太狠了!”
    “不,杀我们的人并非是匈奴人!”
    “你说什么?那是谁?”
    “当时我们前一晚接到消息要向西北前进,万都督便深感奇怪说要求见皇上,可那些人推脱理由不让见,那道旨意上刻着皇上的印章,我们没有办法只好连夜带军前往,直到第二天早上一群人杀了过来,山道中我们被伏击了,虽然那些人穿着匈奴的衣服,可万都督说了句这些并非匈奴人,他们手段残忍,我们的战士一个个倒下谁也不能幸免,眼前所到之处除了鲜血就是尸体,是皇上派人杀了我们,可我不明白,我们为他出生入死,为什么他还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不是皇上要将你们赶尽杀绝,是太子要将你们赶尽杀绝,当时的皇上早已驾崩在征途中秘不发丧,汉王得到消息赶回京城被捕,大金国也早在太子的控制中,出征匈奴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布局,至今先皇的死都是未解的谜,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自古都是胜者的天下。”
    阿新闻言紧紧握着拳头,愤恨的说着一定要报仇,索哈尔和锦珏长公主更是一声惋惜,多少竟与之感同身受,大金国的政变与木真族眼下的情形太过相似了。
    沈宝音回身看着昏迷在木床上的男人,她重新握起他的手,既然冥冥中将自己带来了这里,自己就不会再离开万书卿了,他昏迷一天,自己就守着他一天,他昏迷一年,自己就守着他一年,他若是一辈子醒不来,自己就守着他一辈子!
    她握着这个男人的手深埋掌心间,万书卿,你说过今生欠我的,你若不醒来怎么来偿还我。
    沈宝音转身看向索哈尔忽然开口说着:“我想拜托你帮我寻找一个人,他医术高超或许能治好万书卿,只是这些年他游医四海杳无音讯,我也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
    “你告诉我他叫什么,我派人去寻找他便是,只要他还活着,我就定能将他找出来。”
    “他姓玄名恒,人称玄郎中!”
    沈宝音心里暗想,眼下她心里所有的希冀都在玄郎中身上了,即使希望渺茫,自己也要试一试。
    崎岖蜿蜒的山路上沈宝音背着竹楼奋力向前,这条山路在自己心里已是再熟悉不过,脚下的石路都快磨光了,身后跟着赶来的麻姑。
    “沈姑娘,咱们先歇会吧,时候还早不急于一时,你好歹也得体谅下我这一把骨头的老人。”
    她停下脚步回头一笑:“麻姑,您还年轻着呢正当时,您就得多练练身体。”
    麻姑走来好气的瞥了一眼:“你这丫头两年来其他没见长,就是这张嘴呀越来越麻利。”
    “您没觉得我现在越来越像你们木真族的女人了吗?”
    “你本来就是半个木真族的人。”说着笑了笑又说:“你吃着木真族的食物,喝着木真族的水,穿着木真族的衣服,难道还不是木真族的人。”
    “麻姑,您这倒不像是夸我,简直倒像是讨债的,我现在还真喜欢这里的生活了。”
    麻姑闻言会心一笑,伸手揉了揉沈宝音的发角轻叹了口气说:“要是万书卿醒来知道你为他受的这些苦,他一定会感动的,你呀倒真是随了锦珏长公主。”
    “那您跟我说说锦珏长公主和司马逸将军的故事。”
    麻姑叹息的摇了摇头却不愿多提,看着沈宝音的目光多了些柔慈,那双眼睛里总是流露出太多却又深埋了太多,几次她想脱口而出最后又咽了回去。
    末了只说道:“走吧,咱们赶紧赶路也能早些回去。”
    赶在天黑前沈宝音和麻姑回了临湖小屋,毓秀走来接过竹楼一如平常将采来的药材拿去煮,两年都过去了,万书卿喝了这些药下去还是没有半点醒来的预兆,有时候连毓秀都觉得奇迹渺茫,只是日复一日的重复这些同样的工作。
    沈宝音上了台阶推门进去,阿新正在给万书卿擦拭着身体,她走过去接过阿新手中的活,阿新失去了右臂做这些哪里方便,自己拧着毛巾替万书卿擦拭着。
    “索哈尔说最近你又疏于骑射,只顾着将你那些小手艺逗弄给其他人玩,你这样下去可不行。”
    “我都是失去一只手的人了,哪里还能拿得起这个,我知道他们是为我好,可他们也是白费力气。”
    沈宝音听着这话心头难过,她看向阿新斥责道:“失去一只手怎么了,人家失去双手的还能勤练不息呢,只要心中有恨就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话落间屋门被推开,毓秀端着熬好的汤药走了进来,沈宝音接过碗一勺一勺的喂着万书卿,毓秀瞧了一眼屋内未说话的两人,气氛僵持。
    毓秀开口问:“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阿新红着眼眶生着起转身跑了出去,毓秀走来叹气一声:“阿新挺不容易的,小姐你就别说他了,突然间失去了一只手谁能平心静气下来。”
    “你以为我说他自己心里就不心疼吗?可我们这些人有谁不是饱受了磨难和锥心蚀骨的往事,我失去秋月的时候也曾心灰意冷的活不下去,可是既然命运让我活着,那我就得好好的活给他看,他只是失去了一只手臂难道就要从此荒废人生?”
    “阿新毕竟还小,这些道理只能慢慢去领会,急不得。”
    “可敌人会给他时间吗?我听说索木烈那群人最近不断肆意攻击,这里的情况并不好。”
    屋外的台阶上传来仓促的脚步声,索哈尔急匆匆走进来,气喘吁吁的开口说道:“你瞧,我把谁带来了!”
    说着身后便跟进来一个人,那人穿着布衣裹着深色方巾脚踏木鞋,沈宝音闻声抬头看去,面露欣喜的瞬间站起了身,这正是自己两年来日夜期盼寻找的玄郎中呀。
    多年不见的玄郎中黑了又憔悴了,越加显得他这些年承受的沧桑,实际上这些年他游医四海,经历过瘟疫的大爆发,也经历过漫沙飞扬的沙漠戈壁,他只是以一种方式来祭奠一个人。
    “今儿下面的人来禀报,说有人自称玄郎中,我当时还不信以为又是骗子,结果当他走进来的时候,嘿,我一瞧,还真跟画像上的人有些相似了,我心想这回准没错了。”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画像的丑陋,幸得你这样都能认出我。”说完看向木床前的沈宝音,“我当时听到消息第一个就想到了你,也只有你还会记得我这老朋友,两年前在大金国我听闻你不幸被烧死在闫贞观的消息,我当时就不信你真的这样死了,所以这两年来我也在寻找你。”
    沈宝音听着这话眼泪顷刻的落下,但她现在来不及也顾不上这些旧人重逢的感慨,她走来拉着玄郎中走到木床前说道:“我托索哈尔寻找你只为了你能救他!”
    玄郎中看向木床上的人,目光微微惊愕,应声说道:“是万都督?他怎么变成了这样?”
    “出征匈奴遭到埋伏,幸得索哈尔相救,可是九年过去了,他一直都昏迷中,木真族所有的药草都试了个遍,还是没有半点起色,所以我才托索哈尔这么着急的寻找你,除了你,我想不到其他可以医治万书卿的人。”
    玄郎中微皱着眉头,他拿起旁边搁置的药碗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这才继续开口问道:“这是什么药?”
    “是腥蓿木,说是对受了重伤的人用是最好的草药了。”
    玄郎中未接话,只是走到一侧拿着万书卿的手腕仔细搭着脉,他依然微皱着眉头似乎情况并不乐观,继而从随身而带的药箱中取了几枚银针,脱去万书卿的衣物顺着经脉扎了下去。
    玄郎中的到来在沈宝音看来无疑不是最大的希望,可是一个星期过去了,半个月过去了,万书卿还是没有醒来,玄郎中除了吩咐下去采摘一些药,剩下的时间他都会留在屋子里给万书卿针灸,刮筋火疗。
    而此时的索哈尔部落情况越来越糟,索木烈带着人马的扩张范围也是越来越大,内部人心惶惶。
    包帐内匆匆走出几个被训斥的士兵,沈宝音走进包帐内,索哈尔正气汹汹的沉着一张脸,旁边站着几个他心腹的军师,索哈尔毕竟年轻气盛了些,这些年遭遇的变故对他来讲打击非常大。
    “你怎么来了?可是万书卿醒了?”
    沈宝音摇了摇头:“我听说索木烈又攻并了一块地方,再这样下去就只差咱们这里了。”
    “你放心,有我在就不会让他轻易得逞。”
    “这些年索木烈确实扩张的厉害,一来他联合其他周边小国,二来他收买人马不少,如果我们再持续下去只有被灭亡的道路,所以我们必须采取其他对策。”
    众人看来面面相觑,索哈尔开口问着:“对策?那我们要采取什么对策?”
    “史上曾有合纵连横,当年公孙衍极力倡说合纵,使得其他小国对抗秦齐,一时间形成南北纵列,我想索木烈也深谙其道,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连横呢,眼下若是我们去联合匈奴倒未尝不是最佳的办法,索木烈越强大对匈奴人来说是一个眼中钉,这一点索木烈也清楚,我们必须赶在索木烈之前连横才有一线生机。”
    众人听后几位军师纷纷不满,其中一人说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去依附匈奴人?那怎么行,匈奴人与咱木真族世代恩怨,达哈马在世的时候就立下誓言,木真族后人不得与匈奴人善交,你这样做让我们木真族人愧对先祖,还不如战死在沙场,果然是妇人之言!”
    沈宝音哪里知道木真族和匈奴之间有这种世代恩怨的誓言,可眼下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
    “我倒觉得可以!”
    包帐外传来坚定的声音,锦珏长公主应声走了进来,她看向众人说道:“战死并不足惜,但因此要将外面所有人血流成河那又该如何愧对先祖?这一趟连横我去!”
    沈宝音望去,此刻的锦珏长公主英姿凛凛,面色铿锵,她才明白为什么木真族人会将这个女人奉为巾帼英雄。
    彼时毓秀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大口喘着气的出现在沈宝音面前。
    “万,万都督,他醒了!”
    ☆、第87章 良人依旧
    是带着怎样一种急切的心情跑回去的沈宝音已经记不清楚,一路上她脑袋空白,心里回荡着毓秀那句万书卿醒了,冲进屋里玄郎中正坐在木床一侧,阿新站在他身后,阿新见到回来的沈宝音咧嘴一笑说了句,沈姐姐,万都督醒了!
    她看到木床上坐起的那个男人,他同样朝自己看来,那双久别的眼睛里是再熟悉不过的彼此,即使现在这个男人面部已毁去了一半。
    沈宝音站在原地看着万书卿牟匡渐渐湿润了哽咽在心头,她伫立在原地迈不开脚步,身后的索哈尔伸手推了推笑说道:“你还傻愣着干什么!”
    她模糊着双眼一步步走过去在玄郎中的位置上坐下,锦珏长公主见势带着其他人退了出去。
    屋子里沈宝音握起万书卿的手放在脸颊上,那里是真实的触觉带着滚烫的眼泪,她说:“万书卿,你可还记得我?”说完已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他一把将眼前的女人抱进怀里,紧紧的抱着,在梦里无数次梦见的这个女人,心心念念放不下的女人,他甚至没有想过自己还有活着再见到沈宝音的一天,此刻却是失而复得的感恩。
    “万书卿,你知不知道我足足等了你九年,等得让我觉得这一辈子就要这样过去了,等得令我害怕就这样失去你,而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万书卿抱着怀里的女人,眼泪夺出眼眶,在沈宝音未来之前,玄郎中和阿新已经把这九年来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了自己,他心里有的只是更多对自己的悔恨和无能为力,自己欠这个女人太多。
    索木烈的部队日益扩张,内部战争下无辜的百姓死伤无数,前方索哈尔带着部属防御,后方由万书卿指挥,而此时的锦珏长公主也忙着偷偷去了匈奴连横对策。
    包帐内万书卿正埋头看着图纸上的作战地理位置,阿新看见沈宝音进来正要开口时沈宝音嘘声阻止,他笑着默默的退了出去。
    她将送来的汤药搁置在一旁,自己默默的坐在了一侧,沈宝音撑着一颗脑袋看着旁边埋头认真的男人,这个男人紧锁着眉头不时在图纸上拿笔勾画着,他身体还未恢复自然去不得前线。
    直到半柱香的时辰过去后万书卿总算从那堆勾画着的图纸里抬起了头,长长的舒了口气,突然听到旁边传来咯咯的笑声,他才闻声转头看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
    她故作埋怨的口吻戏谑道:“半柱香之前,万都督可真是让人等了很久。”
    “那你怎么不早说。”
    “能够静静的欣赏万都督指挥作战也是一种难得的荣幸,我曾经还在想,这个男人在前方作战时该是个什么模样。”
    他走来将这个以打趣自己为乐的女人抱坐在腿上,挑眉看来问道:“那可有让你失望?”
    乌黑的眸子咕噜一转,思索了一番却是说着:“本来也没抱有什么希望,所以倒也谈不上失望了,就是好奇京城姑娘们闹着要嫁的英俊神武的万都督也没怎么样嘛。”
    “这话里我怎么闻到了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那是你鼻子的问题,是这药的味道!”说着站起身拿过旁边搁置已久的药碗,“算了都冷了,我重新给你热下。”
    万书卿抢过来一口气喝了下去,指了指胸口说了句这里是热乎的。
    “我说你们俩就不能考虑下别人的感受?”
    倚在包帐门口的索哈尔微蹙着眉头不满看来,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身上还未脱去作战的战袍。
    沈宝音嘴角笑着一扯:“等木真族的战事停了,我会向锦珏长公主禀明给你娶个媳妇的。”
    索哈尔揉了揉鼻子不屑的走进来,叹了口气说着:“家国之仇一日不报何以成家,虽然暂且将索木烈的军队逼退,可这总不是长久之策,他们还是会随时攻打过来,他们装备精良又人数众多,只怕我们以少胜多太悬殊了。”
    索哈尔这番话倒是将包帐内的几个人也为之叹息一声,沈宝音走到包帐门口朝外面看了一眼,转思一想开口说道:“以少胜多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有了什么好办法?”
    “眼下已是寒冬腊月之时,草原上的气候更是多变,随时都有暴风雪袭来,何况这个时候草地光秃连个枯草都没有,索木烈的军队退居在东南角,我瞧着今晚必将有一场风雪,若是此时断了军粮该是多么雪上加霜的事情。”
    万书卿和索哈尔听着这话禁不住相视一笑,索木烈的那支军队逼退在崖虎口正是重整休憩的时候,也许他们也在等着今晚的这场风雪之后重新进攻。
    索哈尔忍不住连忙吩咐道:“那我这就命人准备去。”
    万书卿想了想连忙阻止:“不可,此事暂且不要告诉其他人以免走漏了风声。”
    “这是什么话?那怎么去偷袭?”
    “我和阿新跟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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