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械空虚,一旦到战时只怕连着一个照面都顶不住,北疆的边城就要被北陵人冲破了。他如何允许自己多年的心血就这般付诸东流呢?
    郑采薇和刘叶两人日夜兼程,赶在刑部、户部和影卫三方之前抵达北疆,按照宁王的意思进行部署,果然是把几方势力都给瞒了过去。之后一步步按部就班的把这场大戏唱下去,就有了如今的结果。
    最为意外的,只怕就是影卫回来那日,竟然会有那么多人挂心宁王匆匆入宫吧?
    父女两人多日未见,自然是有不少的话要说。明华留下用了晚膳,等到天色擦黑的时候,宁王亲自来接他们母子,她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回去路上,宁王也忍不住钻进了马车,看着儿子睡着的样子半响才摇头,“这小子,倒是好吃好睡,胖了不少!”
    “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胖些才好呢!”明华白了他一眼,转而才正了正神色,低声问道:“如今,各处可还好?”
    “皇上命我接手了户部那边,刑部九弟监管,二哥过两日只怕就要拔营去北疆了。”到了这个时候,宁王脸上再也抑制不住露出了些许兴奋的神色,目光灼灼看着明华,“魏王关押入大理寺,齐王幽闭在府!谢天峰、章璨、薛宇成等人也都被陈知纪押解回京。”
    再往细了说,隋墨之前因为隋崛的缘故很是消沉的一段时日,如今六部有三部都空着大半,加上北疆的空缺,还有镇西营那里的一笔烂账,他只要把握住机会很快就能够重振旗鼓了。
    此外还有一些平日里面不得重用,但是颇有些才敢的六部人员,几经调用之后升一升也是可以的。
    这一次的安排,可以说是成功到了超出宁王的预料。朝局这般一次大清洗之后,齐王和魏王就再无翻身的可能了,而日后,只要他不出什么大错……
    明华感觉到握着她手的那双手因为激动而冒出了细细的汗水,收紧到让她有些疼痛的程度。然而,她什么都没有说,只安静微笑着看向宁王。
    这一切都得来不易,对于那些刁难的隐忍,对于那些诽谤的按捺,还有皇上不公之下的一次次想方设法,这才让宁王在短短两年半之间扭转了乾坤,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既然已经走到了如今,那么不管是谁,都再不能阻止宁王继续走下去了。
    明华垂下眼帘,马车之中烛光摇曳,晕开一片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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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镇西营上下在品级的近百将领被押解入京的时候,已经是三日之后了,而镇西营在烈风营的看管之下,并且闹出什么叛乱、抵抗的举动。
    宁王得召匆匆入宫的时候,兵部尚书耿豫中已经在了。
    “宸钺来得的正是时候,你如今在户部,挑上几个人,跟耿卿一同跑一趟镇西营,把镇西营的并且盘点一番,直接由你二哥的烈风营押送去北疆。”皇上招手示意宁王平身过去,又缓缓道:“宸澈收拢了镇西营的军械就要拔营去北疆了,然而镇西营近万军卒也不能就那么丢在那里。我让宸澈给你留一千人手,你熟悉军中事务,把这近万军卒都安置妥当,如何?”
    宁王迎上皇上询问的眼神,笃定地点头道:“儿臣明白父皇的意思了。”他想了想,给皇上一个时间,“一个月的时间,儿臣定当把镇西营这边处理妥当。只是户部这边的事情,怕是一时半会儿顾及不上,儿臣举荐几人代为理事,不知可否?”
    “户部……”皇上微微皱眉,道:“确实是如此,户部的事情也不能放松了,你都举荐谁?”
    户部人手,这两天宁王也不过是略微熟悉了些,此时细想了片刻这才报出了合适的人选,最后又忍不住加了一句。
    “还有一人,虽然品级不算高,然而为人方正,如今户部人手紧缺,倒是可以提拔一番。”
    皇上闻言扬眉,“倒是难得听到你主动举荐人,究竟是谁,竟然入了你的眼?”
    宁王笑了下,“户部郭亭,此人虽然做事有些迂腐,却是极为较真、仔细的一人,儿臣这两日看着他倒是很不错。”户部这边,若是太过于油滑了,难免会又旁的想法,方正、迂腐一些才让人放心。
    “这名字……”皇上迟疑,略略思索了片刻,“朕记得,之前他还参奏过你!”
    “不过是被人当枪使了而已。此人经陈知纪大人查证,并无党附的行径,因此如今还在户部做事。”宁王笑了笑,“若非他为人方正,又怎么会轻易被人利用,参奏儿臣呢!因此,儿臣倒是觉得他是个可用之人。”
    这话倒是也在理,皇上略微想了想,点头道:“既然如此,你安排下去就是了。朕不问过程,只看结果。只要户部安安稳稳度过了这次事情,朕自有重赏!”
    宁王自然是又谦虚了两句,时间不等人,片刻之后皇上就让他们回去准备,连夜离京前往镇西营进行交接。
    而这个时候,明华在府中看着跪在下首的人,难得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绿萝姑娘在宫中多年,当不会这般天真才是。我虽然无法证明你与粉黛是一路人,然而你也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不是吗?”她轻轻放下了茶盏,叹息着看着下方消瘦的人影,“能把你安然养在府中已经是我心软了,难不成绿萝姑娘真以为我会放你出府不成?”
    “也许有那么一天,不过肯定不是现在。”
    绿萝心中一片冰凉,虽然来之前就已经猜测到了这样的结局,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试一试。因为,那个人……那个人命不久矣,她只是想要在他最后这段日子里面陪在他身侧而已。
    “王妃,奴婢自知命贱,原本也做好了在府中孤独终老的想法。只是……”她抬头看过去,一双眼睛因为这些日子的消瘦而显得格外大,眼眶之中氤氲着水雾,却倔强地不许眼泪掉落下来。“奴婢只求王妃此事,事后奴婢愿意做牛做马回报王妃。”
    她是个聪明人,从粉黛莫名死了之后又被人剥了尸首就明白,只怕牵扯其中的她再也无法出府了。也知道,明华是个聪明人,她若是不说实话,只怕明华话说的再柔和,只怕也不会改变半分心意的。
    因此,那人与她之间的那些往来和关系,以及少女的心思都说了个清楚明白。
    “……奴婢只求照顾他最后一段日子,若是王妃担心奴婢透露出什么不该透露的东西,可烫哑了奴婢喉咙。”她说到这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伏在地面呜咽,“奴婢不知道该如何取信于王妃,只是那人与奴婢有救命之恩,奴婢……奴婢……”
    她与那些亲戚关系淡漠,在宫中生存艰难,若非有那人时时开解,劝慰,说不定早就撑不下去了。却没有想到,一朝皇后把她赏赐到了宁王府。原以为此时再无缘想见,却不曾想到宁王与宁王妃夫妻恩爱至此,根本就没有她们插足的地方。她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想着老老实实熬到年纪出府去就好了。
    谁知道,粉黛作死,她屡屡小心谨慎,最后还是被牵扯进去了。
    烫哑了喉咙又能如何,她还识字,能写能看。难不成还要把手脚砍断,眼睛戳瞎吗?那样的话,她又如何照顾那人呢?
    这才是绿萝真正绝望的原因,不用明华说什么,她自己都明白她是绝无可能离开宁王府的。就如同明华所说,让她活着已经是明华心软了。若是她……绿萝咬着唇,不得不承认若是她也不会放过自己的!
    下方压抑的哭声让明华觉得阵阵头疼,宁王府被幽禁的那些日子,她不是没有趁机调查过。一应消息都显示绿萝是全然不知道粉黛当时的所作所为的,也不知道粉黛所查出来的事情。有人提及柏晏钰的死,她更是没有半分的反应。她相信自己的判断,然而也明白如今是何等关键的时候。
    若是柏晏钰的死再生出波澜的话,那之后的一切事情都很有可能被推翻。
    毕竟,皇上对齐王厌弃,对宁王重视,对魏王这一年来的态度转变,都是由柏晏钰的死为起点的。这一年之中宁王费尽心机,小心翼翼一步步的布局,才走到了如今的地步。若真是因为她一时心软……纵然他的心血不会全毁,也要毁去大半了。
    绿萝被红樱和翠果两人拉着回了翠竹轩,一旁绿桃给明华换了茶,笑着道:“王妃何必为了这些小事头疼呢,依着奴婢来说,不过是她贪心不足而已。王妃留了她的命,她觉得王妃心软,所以得寸进尺。”
    明华缓缓点头,垂下眼帘低声道:“王府被幽禁这么多天,这才开府几日她又从未出去过,怎么就知道她的那个他病危将死呢?”说着抬眼看向了绿桃,“让孙半升去前院等我。”
    绿桃面上一紧,错愕地看向明华。之前明华一直眉头微蹙,她还以为王妃是心软了。如今看来,明显是她会错意了。
    “王妃?”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一时之间,绿桃有些忐忑不安。
    “也许绿萝没问题,只是与她有关联的那个人才是真正有问题的人。”明华缓缓开口,“如今这京中的局势,可是有不少人想要从宁王府探知一些消息的!”
    她放下茶盏,“去通知孙半升吧,总归要查个清楚,才放心。”
    绿萝的话说的很是清楚,孙半升听了绿桃的话之后才看了一眼隔着屏风的明华,沉声道:“属下定然会把这人查得清清楚楚。”
    “这人要查,不过只怕他可能也只是放在外面的幌子而已。我要你查的是这个人的一应应酬,跟什么人接触过,平日里面喜欢做什么,以什么谋生,事无巨细,就连着他每天吃的是什么,都要查的清清楚楚。”
    明华缓缓吩咐,孙半升心中一凛,立刻低头应了。
    明华听出他声音中的郑重,这才道:“如今看似尘埃落定了,却是最最危险的时候,一个不留神说不得就是万丈深渊。这个时候放松警惕的话,正是那些注视着宁王府的人最乐意看到的。如今正当外松内紧才是,另外绿萝既然能够得到消息,自然是有人跟她传讯,这府中她接触的人或者事务都要查个清楚,看看她的消息来源。”
    “是。”
    府中,还是不安宁呢。最起码,绿萝还是有她的消息来源的。
    明华微微垂下了眼帘,绿萝的这桩事情挂在她心头许久,如今寻出了问题所在,她也就略微松了一口气。余下,只需细细查证就是了。只是,宁王去了镇西营,只怕这中秋节是要赶不上了。
    不过,齐王被幽禁,魏王关在大理寺,只怕皇上也没有大半中秋宴的想法了吧?
    明华错了,今年的中秋宴不止办了,而且大半特办。
    看着殿中歌舞升平,一片枫叶红衣衫的舞女脚步轻灵跳动,明华目光略略有些失神。这算是粉饰太平吗?
    这大殿中少了魏王妃和齐王妃,却又多了旁的贵妇,倒是也不显冷落。只是京中事情太多,这些人看着其乐融融,内底里多少还是透出了一些忐忑不安的。
    “六嫂。”晋王妃略略往明华这边靠了些,侧身笑着道:“六嫂这是在想什么呢?我可听闻了,你已经接了汶哥儿回去,改日我带着我家那两个孩子,也让他们这些堂兄弟、姐弟们见见面。”
    自明华生了孩子之后,这大半年一直不得安生,如今好不容安定些了,自然也是该好好走动一番了。
    明华闻言笑了起来,“你这般说,我倒是不好意思不招待你了。到时候二嫂和五嫂也一并过来?”她说着就见一旁楚王妃也忍不住动了下,不由抿唇微笑,“若是八弟妹得空,也一并来才好。只是我那宅子,去过的人都知道,好些地方都没来得及修整呢,等这酒宴开起来,怕是要到重阳之后了。”
    府中事情没有理好,她如何随意邀请旁人入府呢?
    众人倒是不以为意,都笑着让明华好好准备,到时候若是酒菜差了,可是要不依的。
    明华笑着一一应了,等到妯娌们都又散了,这才看向坐过来就没有再动的晋王妃,道:“九弟妹这般,是还有事情?”
    “我娘舅家大嫂,说托我谢谢王妃呢。”晋王妃笑着道,明华一愣,才明白她说的是谁。
    隋李氏。听闻前些日子,宁王在户部给隋墨的大儿子谋了个六品的缺,倒是没有想到隋李氏这般惦记,还巴巴托了晋王妃特意道谢。
    “你客气了啊,咱们都是自家亲戚,那一日王爷蒙奸人陷害,九弟还不是二话不说就入宫了吗?”明华轻轻拍着晋王妃的手背,“都是自家兄弟,说这些话就太客气了。至于隋家的事情,我倒是听王爷提过一句,说他确实是个可用之才。”
    晋王妃这才笑着道:“就知道六嫂疼我。”她说着又略微往明华身边依了下,倒是惹得斜对面的如妃眉头皱了起来。
    如妃这辈子就两个儿子,然而比起这宫中其他女人来说,已经是幸运不少了。连着皇后都只有一个齐王呢,她却是有着魏王和晋王。只是,魏王毕竟年长,她更在意一些,重视一些,却没有想到小儿子竟然因此生出二心,不与魏王一条心,竟然亲近宁王去了。
    如今看着晋王妃与明华亲近,她恨得几乎要把手指掰断。
    这个傻子,难道不知道就是宁王才害得魏王被关入了大理寺的吗?!
    如妃一双眼睛都要冒出火来,可是如今却是无法对晋王夫妇做出什么来。毕竟,如今她还能够坐在这大殿的位置上,都是因为有晋王这个儿子争气,不然的话,只怕就如同皇后一般,在这般举家团聚的日子里,还在冷冷清清的宫中思过呢。
    为了给晋王面子……
    如妃扭着手指,只觉得心中恨得几乎要疯掉了一般。她最为优秀的儿子明明是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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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宴这个热闹,宁王是没有赶上。然而中秋宴之后,他的折子却是被飞快送到了皇上的案头。如今谁也不敢再压宁王的折子了,之前因为彻查屯粮和私造兵器的案子,宁王所提到的从北疆送往京城的折子都被皇上让人给翻了出来,看着上面一字一句的内容与宁王所言并未有多大的差距,皇上雷霆大怒,牵连的人也不在少数。
    自然了,这样的责任谁都不愿意背负,因此大多都是推卸到了齐王和魏王的头上。
    皇上自然是又是一番怒火,这之后,宁王的折子几乎都是第一时间就被送到了。
    “哦,宁王准备拆分了镇西营。”皇上合上了折子,轻轻敲着桌面,半响才道:“郑海,你说这算不算是好办法,化整为零,京郊十二营,除却镇西营和烈风营之外,还有十营,这镇西营的万把人分化开来,每个营也不过是分进去近百人……”
    近百人在人数皆过完的军营之中,实在不算什么。
    皇上再打开看了看奏折之中的内容,“这般的烫手山芋,没有想到老六竟然是这般西风和雨一般的就给化解了,准了,拿朕的章来!”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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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4章 隐匿
    等到宁王把整个镇西营都分拆完,安顿好了每一个人的去除时,重阳节都已经过了。 し明华看着晒黑了不少的宁王,不由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早早让人烧好了水给宁王洗尘,等到他更换了衣衫,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出来时,明华才笑着迎上去,低声道:“看王爷的样子,就知道这拆散镇西营的日子不好过。”
    “镇西营不得不拆散了。”宁王缓缓摇头,“镇西营囤积了数倍的兵器,当时我与耿尚书、二哥一同收缴兵器的时候,实在是吓了一跳。两年的功夫,北疆大半的兵器都流入镇西营,只这一次收缴,就足够北疆备战所用了。”
    他拉着明华一同坐下,由着丫鬟上前帮忙擦干头发。
    “再者,镇西侯祁少安……”他略略顿了一下,“如今哪里还有什么镇西侯了。”
    明华闻言一愣,想起九月初被抄家,九族皆没入狱中的镇西侯一脉,半响才低声道:“难不成,魏王真有谋逆之意?”
    “魏王有没有谋逆之意我是不知道,然而镇西侯是真的有。”宁王叹息了一声,“祁家,祖上也曾经是开国重臣,如今一代代的凋零,从异性王爷,到国公,到侯爵……当年的丹书铁券之家,如今再无一幸存了。”
    本朝至今历经二百六十四年,帝王十一位,当年十家丹书铁券之家,十不存一,也算是一种悲凉了。
    魏王不见得会有谋逆之心,毕竟,两年前,宁王虽然在京,却是没有显露半分峥嵘之意。那时魏王与齐王不分高下,实在是用不少军部的力量。
    理智上,宁王更愿意相信魏王是被祁少安给牵连了。只是,祁少安为何会有谋逆之意,却是让人颇为不解。祁家虽然落魄了,然而他好歹也是个侯爷,衣食无忧,又坐镇镇西营,可谓是潇洒自在。纵然是有些野心,也不当走上谋逆之路才是。
    只可惜,祁少安自尽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没有辩解,没有攀诬,只留下无数的疑惑。
    然而,对于皇上来说,这却是明明白白的事情。祁少安畏罪自杀,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加上陈知纪查出来的种种情况来分辨,祁少安确实是有谋逆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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