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和齐王好盘算!”皇上冷笑了下,“如今又弄出了北疆的事情来糊弄朕,宁王有错,朕自然是要罚的。然而,这些人想要添油加醋,让我对宁王生出忌惮之心……”
    “哼哼哼……前车之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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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王府中,傍晚花香袭人,趁着天气凉爽,明华让人在院中放了竹榻,吊着竹蜻蜓,风车之类的东西在一支弯弯的竹竿上面,逗着儿子玩耍。
    另外一边还有铃铛等物,床下燃着驱蚊的香料,也免了蚊虫的叮咬。
    小名为汶哥儿的婴儿如今已经会伸手抓东西了,呀呀的叫声也很是可爱,宁王回来的时候就见着这般情形,不由从红樱手中接过了那铃铛的竹竿,轻轻晃动。
    一阵银铃声引得汶哥儿不由回头,因为抓不到铃铛而啊啊直叫。
    宁王把铃铛放低了些,汶哥儿一把抓住就让嘴巴里面塞。他见状连忙过去小心翼翼从汶哥儿手中取走了铃铛,问道:“这是饿了吗?怎么见什么都吃?”
    “这么大的孩子,就是这样呢!”明华笑了笑,“好奇。”
    当初庶弟晋哥儿也是这般,她还暗暗嫌弃了一番呢。
    天色渐暗,明华就让人收了东西,抱汶哥儿休息,这才与宁王入了屋内,给他更换衣衫,问道:“之前母妃派人来,可是有事?”
    “送了两匣子的点心,还有两句话。”宁王把郑海几番周折传过来的话重复了,这才道:“看起来,郑海是真的有心了。”
    “这也不奇怪,齐王和魏王,明眼人谁看不出来他们的性情?”明华摇头,“为着长久计,自然是不会依附他们的。不过,王爷也不能只凭着郑海就掉以轻心才是。”
    “秦王和魏王入宫,他们说了些什么,我大约也能够猜测到。”宁王缓缓开口,看着明华卸下那些朱钗,只留两支简单的在青丝之间,就笑着道:“今日府中来客人了?”
    “几个妹妹过来了。”明华笑了笑,“见了见汶哥儿,二妹送了见面礼。也让他们兄弟几个见见面……”她说着过去坐下,这才道:“如今二妹夫做事倒是还算用心,我看着魏家和沈家也有依附过来的意思……”
    至于三妹林明若,实在是在夫家没有半分的话语权,这些事情她有心而力不足。而她夫婿李尚文却是个知足常乐的人,倒是没有那般的急切。
    宁王道:“再缓缓,等我这边落魄了,再看他们如何选择吧?”夺嫡可不比其他,若是心智不坚,转头把他卖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明华点头,“我也是这般想的,所以就只拖拉着,没有回绝,只让他们等等。”夫妻两人有商有量,丝毫不担心谢天峰的那一封奏章。
    第二日一早,宁王就被招入宫中。得了这个消息,京城知道消息的府邸都在紧张等待着这个结果。
    不过一个时辰不到的功夫,宁王就被人抬出了宫城。
    五十大板,衣衫都浸透了血迹。而皇上的斥责也渐渐传入众人耳中,说什么在北疆违抗皇命,战时紧急,事后却没有请罪!宁王殿下没有半分狡辩,当场认罪,这才只罚了五十大板,扣了一年的俸禄。
    此消息一传出来,秦王在府中缓缓舒了一口气。
    宁王度过了这个劫难,这份人情他算是还了。
    魏王却是有些失望,不过也算于他有利,痛痛快快喝了三杯酒,才让人去叫刘榀商量接下来的筹谋。
    齐王却是失望透顶。
    五十大板,听着吓人!然而宫中那些人他会不知道吗?若真是下狠手,别说宁王身子骨素来需了,就是个彪形大汉,五十大板也能把人打得内脏俱裂身亡。
    宁王就是点皮肉苦头,罚了点儿银子!
    这谢天峰究竟会不会写折子,还是秦王或者是魏王那日入宫,给宁王求情了?这两个人,究竟哪一个才是站在宁王那边的?
    不,不可能是魏王。魏王跟他斗了这么多年,如今他势弱,宁王异军突起,魏王不可能还为了跟他死磕就不顾宁王的威胁的。那就是秦王……秦王……
    秦王与他生疏,就是从宁王推举他入烈风营开始的。难不成,宁王知道了当初那场让秦王毁容的灾祸……
    齐王只觉得心烦意乱,吩咐丫鬟道:“请两位先生过来,还有,让人送一壶安神茶过来!”只有喝了那安神茶,他才能够好好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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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王府中一片慌乱,陈大夫、伤药,热水,干净的布条……一样都是早就准备好的。
    明华隔着屏风由着陈大夫给宁王收拾伤口,心中纵然是心疼不舍,却也知道这是宁王早就定下的谋算了,不挨打,反正也要挨罚。不管怎么样,这一出苦肉计总归是要演的。
    “皇上倒是留情了。”五十大板,纵然不是最轻的,却也不是要命的那种。郑海监刑,自然是又留手了三分。这伤口,就是看着血肉模糊吓人一些,实际上,三五天就能结痂,半个月就能行动如常了。
    “若是打的狠,十板子都能比这重。”宁王笑了笑,虽然疼的冷汗直冒,却也没有叫疼,只隔着屏风安慰明华,“这已经比在北疆时好的多了,那时候旧伤未愈,若是北陵人来了,照样要出城迎击……”
    明华想起他身上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痕,不由鼻子一酸,眼泪猝不及防就啪嗒啪嗒落了下来。还好两人隔着屏风,她连忙擦了这失态的眼泪,才道:“接下来,王爷还准备按照计划行事?”
    宁王自然是不会瞒她的,只大约说了下顺从齐王诬陷,然后绝地反击的计划。一开始明华也是认同的,只看计划本身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然而,如今宁王趴在床上,冷汗淋淋,还强忍着痛苦的样子,却让她有些后悔了。
    又没有到绝境,按部就班的处理难道不好吗?
    宁王却是听出了她声音的异样,猛然抬起身子,越过屏风看过去。见明华双眼发红,他忍不住苦笑道:“你……唉,明华,你别哭啊……这就是小伤,真是小伤……”
    当初他被伏击遇刺,明华都没有这般失态……
    明华见他不老实的样子,立刻双眼一瞪,起身呵斥道:“你给我老实趴下!”
    宁王立刻老实趴回床上,明华这才对陈大夫点头道:“有劳陈大夫了。”
    “无妨无妨。”陈大夫呵呵笑着,“王妃不用担心,就如王爷所说,只是破了一层皮。清理干净了,涂上药,三天就没事了。”
    “是啊,明华你放心,真的是没有伤到半分的筋骨。”宁王连忙保证,听得明华嗯了一声,他有些心虚地轻轻吐了一口气,转而才道:“不过,父皇如此留手,定然是秦王帮我说了好话了。”
    “秦王殿下重恩情。”明华点了点头,“秦王妃已经派人送来了上好的金疮药,还有一封手书。”
    不过她慌乱宁王的伤势,因此都没顾上看那一封手书。
    “只怕是秦王写给我的信,提醒我的。”宁王立刻道:“快拿来我看看。”明华立刻起身去拿了那封手书,送给宁王,见着他屁股一片血肉模糊,立刻转过头去道:“王爷这皮肉之苦,若是能不受,最好不受。”
    宁王拆开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半响才意识到明华跟他说的话。他苦笑道:“这些真不算什么。”说着拉住了明华的手,道:“我只希望不要累及妻、子就好了。”说着把信给了明华,“你看看吧。”
    继而又他又道:“不过,如今有秦王在,想来……”
    明华把信看了,半响才低声道:“没有想到,魏王和齐王倒是有这般一条心的时候。”
    “既然我命格的事情被皇上察觉了,纵然给皇后留着三分情面没有公布于天下——呵,这本就是无法明说的事情——然而,齐王总归是前途尽毁了。他不死心,魏王却是能够看出这端倪的……帮他一把对付我,就是帮自己。”
    宁王深深吸了一口气,半响才道:“如今只等齐王的下一步了。”
    如今是临阵抗命,下一步,只怕该是拥兵自重了。再接下来呢?
    明华想了想,怕就是上真凭实据,一个勾结大臣,意图谋逆的罪名就要扣下来的。
    这般漫长的铺垫,一步步让皇上对宁王心存猜疑的谋算,实在是不像齐王之前疯癫的样子。若是以齐王之前对付长公主的样子来看的话,直接上了证据状告宁王谋逆,那可就是一个大笑话了。
    这猜疑和芥蒂,通过一次次的折子深入皇上心中,最后再是谋逆,只怕皇上就再无一分对旁人的怀疑了吧?直接就接受了宁王有谋逆之心的事实……
    这真的是一个好谋算。
    宁王被打了一顿板子,为的又是抗旨不遵的事情,来宁王府的人自然不多。秦王这边秦王妃让人送了药材和手书,隋家也送了药材过来,还有祛疤的梅花膏。郑天行夫妇是亲自上了门的,苏姑母和苏姑父也来了一趟。
    两个男人在书房详谈,女人们则哄着汶哥儿说话,都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临走之前,苏姑母才沉声道:“你且放心,你背后……你和宁王背后,不止有国公府呢?还有苏家!”
    明华心中感动,只低声道:“如今王爷烈火烹油,引得小人忌惮、污蔑也是有的,不过皇上如今毕竟更信重王爷些,只是不罚不足以正法纪,王爷也说了。他理应受罚,心中并无半分的怨言。直说惹得皇上发怒,是他的过错。”
    这话转头就传遍了整个京城,皇上听到的时候也是愣了愣,半响才宽慰道:“老六还算懂事。”
    郑海笑着道:“这话,皇上倒是不觉得是假的,特意说给皇上听的了?”
    “你懂个屁!”皇上指了指郑海,又看了看那离去的宫女,半响才把一些话给瞒在了心中。
    宁王做了什么,干了什么,他如何不知道?
    这话,原本就是私下言语,并非说给谁听的。只怕事到如今,宁王夫妇还不知道这话是如何传出去的吧?皇上得意得哼着小调,想起那一日派去宁王府的影卫,传回来这话时,他心中的动容,不由缓缓摇头。
    老六啊老六,既然你纯孝,那么父皇也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为你扬名了!
    至于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皇上心中没由来升起了一股子的焦躁,回头道:“宁王挨打过了几天了?”
    ☆、第89章 嫁妆
    宁王那天挨打还历历在目,因此郑海心中略微一默算,就张口回答道:“今天是第五日了,皇上。 ”
    “五天了?”皇上想了想道:“时间不短了!既然教训也给了,也不能寒了孩子的心,赏些药膏过去。顺带的,新呈上来的瓜果也送过来,还有老六家的儿子,赏些布料做一副,玉石、宝石也挑上好的,让他们自己寻喜欢的模样雕琢了……”
    赏赐的东西不少,荣宠也表现了出来,只是那心中留下的芥蒂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消融的了。
    皇上的心思郑海还是能够猜测个七七八八。
    而宁王就看得更明白了,因为他自从懂事起,就再没有期待过这位所谓的父亲给出的父爱。
    那些赏赐一应放入了明华单独辟出来的库房里面,这里放的无一不是皇宫里面赏赐的东西。连着蓉嫔升为蓉妃之后,三不五时送来的东西也都全在这里,以免被人浑水摸鱼。
    这半年来,不声不响的这屋子里东西也渐渐多了起来。
    “关起来吧。”明华再看了眼里面的东西,吩咐一旁的紫葡。红樱把册子录好,回头吹干了收起来这才过去道:“如今看来,皇上还是信任王爷的,王妃也该松了口气才是。”
    明华笑了笑,这里面的玄虚,红樱她们自然是不清楚的。
    皇上这些赏赐,有三分的宽慰宁王心情的意思,也有三分的给其他人看的意思。然而,余下的四分,却是想要塑造出一种“天下太平”的想法。
    谢天峰的折子她不知道写了些什么,然而皇上责问宁王的话她却是知道的。
    阵前抗令,违抗君命……
    纵然是北疆战事紧张,这些事情都能够解释出缘由来;就算皇上雷声大雨点小,板子打得轻,十有八、九是给别人看的,可是那心中的恼火却是真的。
    不管是明华还是宁王,谁都没那么天真,会以为这点东西赏下来,皇上就真的是不在意了。
    皇上在意,很是在意。但是他更在意是有人要利用他的介怀,要对付宁王。他不愿意被人利用,所以才把对宁王的介怀放在了一边,这事儿并不是从宫里的赏赐下来就算过去了。
    这只是一个开端。
    宁王屁股上的伤不重,领了赏第二天就去宫里谢恩,回头去了蓉妃那边坐坐。明华见他过去,就笑着指着一盘点心道:“母妃说这是王爷最爱吃的,我倒是粗心,以前竟然不知道。”
    宁王笑着过去请安,然后才落座过去,笑着道:“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一旁宫女送了茶水,蓉妃担心地看着他,半响才吩咐道:“去拿个垫子来。”
    宁王也没拒绝,只任由蓉嫔吩咐。
    母子两人之间,还是陌生了些,对着宁王,蓉妃比对着明华时话还少些。三人一起用了午膳,宁王和明华就借口蓉妃疲惫,离开出宫了。
    蓉妃目送两人离开自己的宫殿,许久才叹息了一声,把目光落在了那被吃了两个的点心上面。
    “宸钺他,心中还是怨我的……”她低声道,一旁陪伴蓉妃多年的嬷嬷连忙道:“娘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只看王妃三不五时的往宫中送东西,过来请安,就知道王爷心中还是惦记着娘娘的。”
    “我自然是知道他和明华都是孝顺的孩子,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蓉妃缓缓摇头,母子若是想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却是再也不可能了。最终,她只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是我多想了……”
    宁王夺嫡,她这个亲生母亲又如何能够拖他后腿呢?若真说宁王心中对她有芥蒂,那皇上岂不是更寝食难安了?想到此处,蓉妃也不过是笑了笑,转而问道:“让炖的莲子百合羹好了没,拿冰镇上,等着皇上午休之后送过去。”
    她不准备跟那些年轻的宫嫔们争宠,早就过了以色侍人的年纪了。这般做,也不过是让皇上觉得,她对这么些年的冷落和苛待没有半分的怨言,他们母子都没有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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