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姐?”此时还敢陪着她的,也就只有谢十三娘了,余下姐妹,不是各自躲在各房中不敢冒头,怕被惦记上,就是幸灾乐祸等着要看她笑话了。
    谢十二娘紧紧握着谢十三娘的手,听着外面母亲厉声道:“想让你妹妹给人做小,除非我死了!”她浑身猛然一颤,还未曾反应过来就听得外面素来和气的兄长道:“母亲大人可别这么说,你若是死了,等父亲回来就又要娶继妻了。到时候十二妹可就跟我一样再没有生母护佑。等她守孝结束,只怕连着这样的婚事也都没了!”
    谢十二娘脸色发白,几乎要拗断了谢十三娘的手。
    谢十三娘却是浑然不觉,她心目中千好万好的世子哥哥,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当初她还觉得明华没有嫁给世子哥哥可惜呢,如今听到外面的言语,她却是要哭出来了!怎么会这样,谢家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她是不是还在做梦?
    谢十二娘却是猛然站了起来,连带着谢十三娘差点跌倒。她脸色铁青地看着门外,听着那些吵嚷之声,什么侯府好吃好喝供养了她这么多年,如今正是她该为侯府出力的时候。
    “十二姐,你冷静,你冷静……”谢十三娘紧紧抓住了她的手,“有伯娘在呢,定然不会出事。世子哥哥话说的再狠,也不敢真的动手。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只要大伯和大伯娘不开口就没事!”
    谢十二娘被她生生拉了回去,听得外面大哥和大嫂一红一白两个人唱够了戏离去,这才浑身颤抖着被谢十三娘扶了出去。
    “娘……”她哭着跪倒在谢侯夫人面前,抬头看过去,“这可怎么办才好?”
    谢侯爷去了北疆,原以为接管北疆军务当是手到擒来之事,却没有想到屡屡遭挫。谢侯本就是继承的爵位,年轻的时候倒是在兵马司历练过几年,只是他自幼养尊处优,在京城之中又有着谢家的脸面在,谁会真正为难他,与他过不去?
    如今到了北疆那种不民风粗野,不开化的地方,事事都是拳头大的说了算。谢侯爷这样享受了大半辈子京城繁华的世家子弟,一开始用些手腕还有点凑效,只可惜如今越发寒冷,北疆泼水成冰,谢侯爷吃不了这样的苦,在北疆将士的眼中那点身手也不必文弱书生强上多少,自然是威信全无。
    更何况,他纵然是皇上派去的骠骑大将军,可是这北疆原本的将军却也不是吃素的。纵然比他低上一级,然而这些人却齐心,他想杀鸡儆猴一般动一人,这才发现事情并非他所想的那般简单。
    北陵国和周朝虽然停战了,然而两国之间的那些空地上却还是偷偷生存着不少的小部族,游人的。这些人不事生产,夏日打猎,冬日打劫,最强的一伙人大约有两百多人,几次掳劫之下,北疆这边出城的百姓叫苦不迭。
    谢侯爷怒极生胆,竟然想着带着五百人马去把这一部族给剿灭了。
    所幸他身边的师爷靠谱,见劝不下他,就让他多带了一倍的人马去剿匪。数倍人之下,谢侯爷最终是保住了性命,然而如今消息传往京城,却是让谢侯府的人大惊失措。
    谢侯爷重伤,且剿匪失败。北疆城内倒是没有受什么大灾,可是好不容易稳下的民心却乱了。
    最重要的是,跟着他一同出去想着出个风头,在皇上面前露露脸的几家子弟各有受伤,而最为严重的就是吴家三子吴旗郢。他虽然被救了回来,不过当夜就没熬过死了。
    这样的消息谢侯爷连夜让人快快送信入京,让家中人造作安排。所以,谢世子才兴起了让继母膝下的嫡妹嫁入柏家给柏家二房的老爷当继室的念头。
    纵然柏家二老爷如今都已经四十有三,比着谢侯爷也不差两岁,但是最起码在这京城之中他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吧?
    不然纵然北疆那边用的是四百里加急,最晚两天消息也该到了。
    谢世子心中焦急,却没有想到一向绵软的继母如今竟然硬是拦在了前面,这边说不通,那边柏家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情,怕是对这门婚事就不怎么乐意了。他一早透了口风,说是之前齐王选妃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如今妹子不好嫁,那柏家二老爷立刻就动了心思。可若是谢侯爷在北疆的时候露出来,还牵扯到吴家三子的死……柏家二老爷可不见得就会为了一个小姑娘,惹上这么大的麻烦。
    而如今时间紧迫,他心下焦急,恨不得把谢十二娘绑了塞进小轿子抬去柏家好了。
    偏偏这件事情又不能跟旁人说,他又不信任继母,只一个人苦思冥想,觉得他还没当上侯爷呢,就要为这个家费尽心血了。下午的时候,谢世子就又去了谢十二娘的院子。
    谢十二娘发狠,只以为这个嫡亲的兄长在父亲走后就露出了狰狞的本相,拿着剪刀直接抵在喉咙间,恨声道:“哥哥若是再逼我,我一剪子下去,一了百了!”
    “你就算是死,也要抬到柏家才能再死!”谢世子话说的狠毒,可是到底还是又败退了。
    他原本就是被纵容出来的草包,只觉得此事关乎身家性命,不敢对外宣扬,实在是误会了谢侯爷那封信的意图。谢侯爷要知道儿子这般行事,只怕要后悔这么重要的一封信竟然没有寄给妻子了。
    他与儿子实际上一个想法,总觉得妻子不可靠,会为自己的儿女考量。甚至还怕她会借此机会除掉谢世子,让她原在东山求学的儿子顶上世子的位置。
    此时,对于谢家来说,最为重要的当时联系姻亲和旧故,商量对策,想办法求情才是。毕竟,虽然一千人马没有打过两百多人马有些丢人,可毕竟没有丢失疆土,也没有留下什么大的错处。只是不善马战而已,略微寻些看得过去的借口,把握准了皇上的心思,多也就是斥责降级而已。
    至于吴成豪家的老三儿子,死都死了,难不成还要让谢侯爷给他赔命?
    只可惜,谢世子是个十足十的草包,风流成性又没有半分的胆量,偏偏还继承了他爹的小肚鸡肠和疑心病。如今把消息压着,几次放狠话都被挡了回去,竟然是生生等到了北疆的消息传回京城。
    也不知道谢侯爷在北疆那边做了什么功夫,反正这消息听着还算好一些。
    骠骑大将军带一千人马,遇敌死战,不敌重伤撤退。吴家三子,吴旗郢身亡。
    至于敌人数目和开战原由,竟然都省了下来。
    只是,临近年关,这般的消息实在不算好,皇上大发雷霆,谢家嫡系还未曾反应过来,敌对的那一方就上了。
    这南岭才出了逃兵一案,北疆不是停战了吗?怎么还会这般死伤严重?
    皇上,此事当细查啊!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大家中午好~~~
    ☆、第52章 采薇
    等着明华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次议事都已经结束了。 宁王作为原北疆将领,被特意从京外军营召回参与了这次议事,被问及那些小部落的战力时,他才知道那奏报之上竟然写遭遇几乎同等军力的部族。
    如果一个部族能有一千壮丁出来劫掠,那么整个部族最少要有三千到五千人才对。一个这样大的部族,他在北疆之时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更不可能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候里面发展出来。
    宁王只简单把北疆周边与北陵国的空白区域的情况说了一下,在场众人就神色各异了。
    “谢家倒是手眼通天,”此时他懒洋洋靠在软榻之上,绵软而温暖的毯子一直盖在小腹之上,神色间带着一丝鄙夷,“只可惜,手段差了些,想要瞒天过海竟然连着一丝安排都没有,这般随意搭起来的戏台子,自然是人人拆了。”
    纵然有心人想要帮扶一把,也无从帮起啊。
    明华笑着坐过去,把手炉塞给他,这才缓声道:“过会儿王爷喝上一碗姜汤,先驱寒才是。若是还打喷嚏,不行就要劳烦陈大夫一趟了。幸好他记挂着王爷的身体,咱们回来之后,他随后也收拾了一下就回了王府。”
    “不过是吹了点凉风……”宁王讪讪笑了下,却老实捧着手炉,继续说起朝中之事,“谢天峰也算是人物,虽然只会纸上谈兵,演变几个阵势,然而其他方面颇为圆滑……如今出了京城这般应对失措,看起来,他看中的儿子也不过如此。谢铮其人,纨绔子弟都算不上。”
    他说着不着痕迹地看了明华一眼,对谢铮这般了解还是因为当初明华曾经与他有过婚约。
    “据说,谢侯爷与前任谢侯夫人颇为伉俪情深,对于先夫人留下的这个孩子,自然是多了一些疼爱。”明华淡淡道,并未把这人放在心上,只平心而论,“如今的谢侯夫人虽未曾做出捧杀的事情来,只看结果,却也是把谢铮给养废了。”
    这才是水滴穿石的功夫,男人再留心,只怕也顾不上这许多。
    而谢天峰其人……明华略微想了想,才又笑着道:“谢侯怕嫡长子被继室给委屈了,只怕更宠着,说不得谢世子身边还会有人特意交代,说谢侯夫人定然会害他,他的话一概不能听信。”
    想起谢铮那婚前就有的庶子,明华轻笑了下。谢侯夫人水磨的功夫做了十几年,只怕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只想毁一个谢铮而已,如今却让整个谢侯府陷入了困顿之中。
    宁王见她突然露出笑容,不由一愣,正想再问就听得外面脚步声,接着就橙香的声音。
    “王妃,驱寒的姜汤做好了。”
    “送进来。”明华起身,过去盛了一小碗姜汤递过去,“王爷趁热喝吧,谢侯府如何,与咱们无关。如今年下,府中要忙的事物颇多,既然各处已经停歇,王爷也趁此放了户部和兵部的那些个人回家准备过年,趁机也在府中好好修养才是。”
    她看着宁王喝了一碗热汤,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水,立刻拿着帕子过去帮他擦拭,顺带才道:“也免得有人觉得王爷之前是装病。”
    虽然原本就是装病,可是既然装了也要装的好些。
    宁王笑着拉下了她的手,道:“好,本王一切都听王妃的。”
    明华这才露出笑容,缓缓坐在他身侧,笑着道:“如此最好。”这几日里面,宁王跟着齐王勾心斗角的拉扯军饷的事情,眼看着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血色又没了踪影。
    宁王轻笑,“如今也忙完了,咱们安心过年就是。至于其他人,谁在意谁去忙碌就是了。”
    不管是谢侯府也好,牵扯进贪赃军饷中的官员也好,又或者是齐王也罢,总归,头疼是旁人,提心吊胆的也是旁人,不会是他们。宁王府里面,一片祥和,不算多的奴仆忙碌得几乎要脚下生风一般,准备着宁王府这些年来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新年。
    就在小年夜这一天,宁王府迎了一对从北疆来的兄妹。
    郑诚志和郑采薇。
    郑诚志虎背熊腰,声如铜铃,带着一股子北疆男儿的豪爽,而郑采薇也比寻常女子高出半头来,却生得是亭亭玉立,腰间一把剑更是把她衬得英姿飒爽。
    更为难得的是,她与郑诚志竟然没有半分相似的地方,五官虽然没有京中女子的柔美,却透出几分英挺之气,别有一番风姿。此时兄妹两人站在正堂,一个豪迈、疏阔的北方汉子,一个英挺、秀美的俊逸少女,倒是让明华一时都有些愕然。
    “恰是不巧,王爷今日有事出门还未回来。”她请两人坐下,然后让人去寻了秦莫过来。北疆那边的人,秦莫应当是认得的。
    郑诚志在明华跟前不敢抬眼,早听人家说京城里面规矩大,生怕瞧了不该瞧的地方。倒是郑采薇一派乡野姿态,似乎是不知道规矩一般细细地把明华打量了两遍,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露出失落之色。
    明华原本还被瞧得有些不快,见她这般姿态忍不住想笑。秦莫一时半会不来,她就与郑采薇聊起了北疆的事情。
    郑采薇原本还有些拘谨,不过三五句话的功夫,许是说得都是她熟悉的事物,就大胆起来。话语间不由就讲到了如今在北疆丢了大脸的谢侯爷。
    她说得神采飞扬,“那谢天峰也是啥的,刚去北疆的时候就耀武扬威,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侯爷一般。为着北陵国的人,北疆的将士倒是给了他些面子,想着确实不能在北陵国面前让他露了怯。谁知道,等北陵人走了,他还不消停,反而越演越烈,大家伙自然是不乐意奉陪了!他瞧不起咱们这些泥腿子、跑江湖的,咱们还瞧不上他没点真本事呢!”
    郑采薇眉飞色舞,比手画脚道:“那一日我看他又欺负刘大哥,就忍不住半路跟了过去,在他回去的路上把直接套麻袋把他给揍了一顿!”
    谢天峰堂堂侯爷,回府的路上如何也不会只有他一人才对。明华听郑采薇避重就轻,直接说起谢天峰窝在府中几日不出来,就明白只怕那一日她还有不少的帮手。
    也是,这样明丽动人的少女,身边怎么会少了护花使者呢。
    “……什么谢侯爷不一样被我打得皮青脸肿,他自以为躲起来我就看不见了嘛……”
    “咳咳!”一旁郑诚志听妹妹说得越发不像样子,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然后头埋得更低了些,“王妃,舍妹不懂事,还请王妃见谅。”他说着露出难色,“就是她惹下了这般祸事,我才带着她离了北疆,来投靠王爷的。我们兄妹两人,自幼被师父收养,名字都是他给取的。这世上除了他之外,再也没有亲友。师父过世,我们兄妹两人这才投军到了北疆,想着也算是学得一身武艺没有白费。”
    谁知道郑采薇任性,惹了那么大的货。那谢天峰再是个软柿子,也不是他们能够随便捏的啊。他被人没头脑的打了一顿,自然要怀疑那几日被他责罚过的人,为了这个又恼羞成怒带着人出去一趟吃了败仗回来。
    原本以为这事儿也就算了,却没有想到不过两天功夫,谢天峰就传出了之所以吃败仗是有内奸的消息。之前那几位弟兄更是被百般刁难,甚至于连着家眷都被抓了起来。
    为了不牵连人,郑采薇几乎要冲进骠骑将军府去再大闹一场。还好郑诚志虽然笨了些,却还有些弯弯绕绕的,当夜带着妹妹入府大闹一场,临走长弓射箭,飞书一封承认了揍他的罪名,更是大骂了谢天峰没有半分用兵之才,害死了不少将士偏生把责任推到了莫须有的奸细身上。
    然后兄妹两人连夜狂奔,一路躲过了追拿,到了京城投靠宁王来了。
    明华听得惊异莫名之余,又有种心神向往的感觉。不过,这对兄妹倒真是一对妙人。
    说话间,秦莫匆匆赶到,听闻是北疆故人来,他自然是不敢迟疑。被丫鬟带着进了屋,一见是郑氏兄妹当下就露出笑容,先是跟明华请安,这才与郑氏兄妹打招呼。
    郑采薇此时倒是不怎么说话了,只看着郑诚志与秦莫说话,在旁抿唇似笑非笑。
    两人叙旧一番,郑诚志又把事情略微说了一遍,秦莫闻言这才对明华拱手道:“王妃,下属这就出府去寻王爷回来,王爷若知道郑氏兄妹来京,定然十分高兴。”
    明华心中了然,笑着道:“我已经派人去寻,你陪着他们兄妹说话,我让人安排住处才是。”
    郑诚志的住处好安排,这王府空着的地方不少,临着秦莫周驰他们住就是了,看起来他们关系当时不错的。为难的是郑采薇,让她住后院客房倒是没问题,问题在于看她那跳脱的性子,只怕是难以稳住。可是,女客住前院也未免不像话。
    明华想了想,最终给她安排了个好去处。
    后院和前院之间,挨着校场的一个小院子。
    只是那院子长久没有人住,又有些偏僻,倒是要好生收拾一番。明华一番忙碌,等都安排妥当就听绿桃匆匆来报,说是宁王回来了。明华收拾了一番,等到过去的时候就见丫鬟们上了酒菜,屋内美酒飘香,她进门正要行礼一眼见宁王端着酒杯,立刻上前拦了下来。
    “王爷,陈大夫交代过,王爷不能饮酒的。”她说着轻轻从宁王手中拿走酒杯,见宁王神色错愕,却是柔柔笑着道:“王爷身子才略微好些,若是饮酒引发了旧伤,只怕郑氏兄妹也会心有愧疚吧?”
    她回神坐在宁王身边,笑着看向郑氏兄妹,道:“有朋自远方来,王爷心中高兴,自然当美酒佳肴招待,只是王爷身子不变,若是喝酒,我来奉陪就好。”
    郑诚志原本还想抗议,谁知道明华说她陪酒,他一下子就蔫了。
    没看一旁宁王都什么没说呢。
    郑采薇一双漂亮、灵动的眼睛在宁王和明华身上扫来扫去,半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才笑着道:“是我们兄妹冒失了,并不知道王爷身子不适。”
    她说着起身倒酒,“我自罚三杯。”
    明华看着她喝酒,笑着道:“不过是王爷见着自家弟兄心中欢喜,倒是我扰了几位的兴致。”她说着也倒酒,饮了三杯。宁王在旁这才像是缓了过来,开口道:“无妨,我们继续说事儿,等我好了,咱们再痛饮三百杯!”
    气氛这才又热闹了起来,听着这群人回忆北疆往事,明华纵然是心中憋着火气,却也不由听得出神。不过给宁王撤下了救换上来的,还是不客气的一壶浓浓的药茶。
    宁王当着曾经部属兼兄弟的面,硬是面不改色的陪着喝了一大壶。
    等人喝醉了被扶着去安排好的住处,夫妻两人回了容嘉居中,宁王这才立刻对红樱叫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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