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像她如今,伺候公婆,照顾丈夫也就算了,还要照顾有孕的通房。若不是她用了些手段,说是等孩子生下来再提成姨娘,才是给孩子体面,说不得如今那小贱、人就已经是姨娘了。
    她越想越恨,等到了京郊庄子中,见着了形容枯槁的林明惠几乎是掩饰不住的惊讶了。
    这才一个多月,林明惠足足瘦了两圈,素面朝天,皮肤干燥不说,连着头发都是干枯的,见到她们从马车上下来,竟然愣怔在原地,半响那一双木木的眼睛才回过神来。
    “大姐!”林明惠伸手用力揉了揉眼睛,见眼前的人影没有消失,立刻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然后膝行到了明华的跟前,“大姐,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你放过……”她猛然一顿,然后用力磕头,再抬头时就改口道:“你救救我吧!你救救我!”
    林明馨在后面看着,心中不由发颤。林明惠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平日里面惯会装傻卖疯,让人无法指责她。然而,像如今她这般又跪又哭又求,把姿态摆的这么低,却还是头一回。
    纵然这里面有做戏的成分,只怕也有七成是真的吧?
    原她还觉得只把她关在庄子上便宜了林明惠,如今看来,倒是她太天真,想得太简单了。
    一旁林明若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袖子,低声道:“看来,四妹妹是吃足了苦头了。”
    林明馨心有戚戚,轻轻点了下头,看着绿桃和翠果过去把林明惠给架了起来,然后明华命人准备热水、香精油等物伺候她洗澡,这才上前一步道:“既然四姐姐要洗漱一番,那咱们不如寻个干净暖和的屋子坐等?外面天冷,我记得大姐畏寒的。”
    明华扬眉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六妹妹说的是,那就先去休息吧。”
    这一等就等了近一个时辰,林明惠出来的时候比之之前简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头发柔顺地盘好了发髻,配着几样首饰,人虽然消瘦了不少,一番梳妆之后却透出楚楚可怜的宁静感。
    她换的衣衫是从魏府带来的,如今倒是宽松了不少。
    “见过王妃。”林明惠行礼,等明华叫起了,她才又和林明若、林明馨两人见礼然后老老实实坐在了一旁。
    她这些日子吃了大苦头,国公府里打板子的人都是老手,皮肉只看着微微发肿,然而内里却是一碰就疼得要命。偏偏明华让她抄经,坐着抄是不行了,站着抄久了也难受,不然就只有跪着抄。这边还有婆子天天检查她抄了多少,若是少了就扣她第二天的饭。
    她不计是在国公府还是在魏府,从来都是一日三餐外加点心水果,何时吃过饿肚子的苦?偏偏庄子上是一日两餐,扣了一顿饭,她就只有一顿可吃,加上身上还有伤,之后就病得昏昏沉沉。
    病了不能抄经,然后就继续饿饭。请来的大夫也说她该清清肠胃,下下火。结果,庄子上的婆子就直接饿了她三天,等到再吃饭的时候,林明惠恨不得一口一个馒头的往嘴里塞。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
    林明惠这才知道,她这位大姐的手段有多么的阴狠,折磨起人来都不用亲自动手,只吩咐上两句就足以让她生不如死了。
    如今看到明华,她如何不服软,如何不求饶?
    明华倒是懒得与她多说,见她站、坐、行礼都无碍就道:“四妹妹这些天来虔诚礼佛,倒是带上了点佛性。只是吃素毕竟太过于清苦,瘦了许多,等回去之后可要好好补补才是。”
    林明惠闻言立刻激动地抬头看了过去,“多谢大姐……提点,妹妹回去后会好好休养生息的。”林明华竟然没有刁难她半分,就放她回去了?
    一时间,林明惠有些如同在梦中一样,偷偷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得她额头都冒出了冷汗这才相信竟然是真的!她终于不用在这个鬼地方待着了,终于可以离开了!
    这一瞬间,她早就忘记了自己的生母宋姨娘了,反正在这庄子上这么久她也只见过宋姨娘一次,其余时间都被婆子们拦着,母女两人根本就说不上几句话。就算是见面,也是她那时候病得要死才见了那一面,宋姨娘吵着闹着给她请了个大夫来,却只会让她饿肚子!
    “你收拾收拾东西,咱们这就走吧。”
    “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林明惠话一出口就见明华似笑非笑看着她道:“你抄的经文总归是要带走的吧,去祈安寺供在佛祖跟前继续为家人祈福才是。”
    林明惠这才醒悟,请罪退了出去收拾了下东西,这才跟着出了庄子。
    直到再也看不到庄子,她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倒在了丫鬟的怀中瑟瑟发抖——这噩梦一样的地方,她再也不要来了!
    祈安寺中雪景一般,山路崎岖,今日倒是没有什么人,等林明惠虔诚地把最好的几本经文供奉在佛前之后,一行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这面子总算是装过去了,她们都可以回去了。
    林明馨看着林明惠的样子,又想起之前那个影影绰绰的传闻,说是倾城公主看上了二姐夫郑天行,正是大姐一力压下,才让倾城公主铩羽而归的。倾城公主是何等人物,她纵然是没见过却也听闻了她的事迹。这般一个骄傲又骄纵的女子,还是公主之尊,却被大姐给教训了几次。
    而大姐做这些,就只是为了维护二姐林明芊!
    想到这些,她心头就隐隐有些发热。若是大姐也这么对她,那家中那些个妖娆的通房丫头怎么可能还有立足之地呢?越想她一路上心中那个隐隐约约的念头就越加清晰了。
    既然大姐能够放过林明惠,也就是说她真如父亲所说,并非小肚鸡肠之人。她细细算起来,自己虽然做了不少的错事,可是总归是小打小闹的,大姐既然宽宏大量,应当不会放在心上才是。只要她老实认错,态度在诚恳一些,把姿态摆得低些,做出可怜的样子,大姐岂会跟她斤斤计较?
    想到这里,她双眼透着亮光,丢开林明若和林明惠两人,快步上前两步跟上明华的步子,迟疑了一下这才低声道:“大姐,我……”
    话还未曾出口,就被一个惊喜的声音打断。
    台阶之下,一个身披红色狐狸皮斗篷的女子欢快地指着明华的方向道:“十二姐,是宁王妃呢!”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大家中午好~~~~~~
    ☆、第49章 病了?
    明华自然也听到了这声音,低头一看,下面一层站着的正是谢家的十二娘和十三娘两人。她心中隐隐有些烦躁,可既然遇上了也不能当做没看到,因此笑着打了招呼。谢十三娘拉着谢十二娘就上来了,笑着道:“我原本还说祈安寺里冷清呢,没有想到就碰到了王妃。上次我让人送去的东西,王妃用着可好?”
    谢十三娘热情大方,让人推辞都没办法推辞,此时明华也只笑着点头。
    “既然好我就放心了!”谢十三娘说,转而又看了一眼谢十二娘,直接问道:“上次给王妃的请帖,王妃为何没去,害得……我好生失望。”
    “十三娘,别这么说,王妃要打理王府中的庶务,如何像我们这边清闲。”谢十二娘拉了谢十三娘一把,屈膝行礼,笑着道:“王妃别怪罪十三娘,她心直口快惯了,都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没有约束她。”
    “性子爽直是好事,我姑母家表妹也是这般的性子。只是……”明华笑了笑,“只可惜她年前就要出嫁了,这会儿正被姑母拘在家中养性子呢。”
    谢十二娘一愣,转瞬就明白了明华话中的意思,见谢十三娘还一副好可惜,说不定我们还能成好朋友的架势,也不由微微苦笑,低声道:“谢王妃好意。”
    “什么好意不好意的,不过是看到十三娘这般娇憨可爱,想起了我那表妹顺嘴一提而已。至于其他,我一个外人……”明华说着看了一眼谢十三娘,才又笑着道:“你们姐妹来上香,我就不耽搁你们了,此时已过了午后,如今天色暗的快,山路难走,城门也关的早,还是早早上了香就回去的好。路上耽搁,难免危险。”
    她说罢不给谢十二娘说话的机会,转身离去。谢十二娘张口欲言,然而看着明华的背影最终却只是低头屈膝行礼送了人。
    等人都走了,谢十三娘才低声道:“十二姐,你怎么不把握住机会把事情跟王妃说了?不是特意来寻王妃的吗?”
    谢十二娘幽幽叹息了一声,道:“王妃已经说的明白了,举手之劳的帮忙她自然不会介意,若是想要让她帮更多的忙,却是不可能了。”
    毕竟,宁王妃一个外人……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低声道:“走吧,咱们去上香,求佛祖保佑父亲在北疆事事顺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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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下半个月,明华就明显忙碌了起来,各处的年礼都开始往京城之中送。往年她是忙着国公府的年礼,而今年则是宁王府。原以为宁王在京城之中没有什么根基,与外地也不过是在北疆那种边境、贫瘠的地方待过,应当没有什么年礼可收,却没有想到从着十八那日开始,王府中的库房竟然是都不够用了。
    她还是小看了宁王的势力,只看这些过年的节礼,就当知道她的夫君在北疆多有影响力,而从北疆散去各处的官员与他又有多少深厚的情谊了。
    “都是战场上过命的交情,”宁王看着那些送来的东西,神色间难得有些变化,声音都紧绷了起来,道:“虽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明华这才了然,把那些东西都细细入册记上,分门别类入库。有些当用的,就直接拿出来用了。果然见宁王很是满意,晚间伴着南边一位将领送来的干笋炒肉片,竟然多吃了半碗饭。
    又过了两日,明华才将将把这些年礼都入册入库整理好,北疆和宁王封地的年礼就也送到了。除开这些之外,让明华惊讶的是沂州那边竟然也有人送来了年礼。
    是沂州李家,也是隋家大太太隋李氏的母族。
    除了一些常见的年礼之外,随着车队送来的,竟然还有三十六株梅花,分别是红梅和玉梅各十八株,连着根系上的土栽种在及腰的圆肚花盆中,一株株开的正是娇艳无比。
    “这……”明华还真的是被这阵势给惊住了,她与隋李氏不过是那一次赏梅宴的交情,虽然听出了她以及她身后隋家和李家对宁王的亲近。她却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下了这般血本。
    要知道,这梅花可不好运输,如今正是冰天雪地,又是梅花盛开的季节。一个照应不好,这花败了枯了,说不得树也会死。送过来的是三十六株,然而明华敢肯定,为着这三十六株送来宁王府的梅花,只怕李家运往京城的梅花要有近百株。
    毕竟,这三十六株梅花,株株都是上品。从沂州到京城又是一路风雪,这定然是挑拣了送来的才是。
    这般用尽心思的大礼,她一时间还真是觉得有些难办。
    “这里有李家育梅的手册,若是王妃还有什么问题,也可去隋家别院,如今咱们都在那边暂住。咱们李家能保住祖宗的基业,都是宁王殿下的恩德,王妃不必多想。”送礼的是隋李氏的兄长,此时说话落落大方,也不多留就离去了。
    明华倒是感受到了李家的诚心,如今让人送走了管事,回头看了摆在容嘉居中的红梅和玉梅各十二株,倒是分外喜欢。她略微想了想就叫道:“紫葡?”
    “王妃让刘成家的去前院给王爷的书房和陈大夫那边的芙蓉园送梅花了,这会儿她还没回来呢。”红樱笑着道:“王妃有什么事情,吩咐奴婢就是了。”
    “让人把梅花收集一些,做梅花饼。”明华笑眯眯的吩咐,“还有,一些花苞也要收集些,腌制好了做梅花油。”
    红樱见她还惦记着吃食,不由笑了笑,下去吩咐了小丫鬟,回头给她换了一壶梅花茶,顿时一室梅花香味飘散开来。“王妃还是想喝些梅花茶解解渴吧。”
    这梅花送往了宁王前院书房,果然他一回府就察觉了,明华把事情说了个清楚,宁王略微想了想道:“你放心手下就是了。”顺便就把沂州当年的事情说了个清楚。
    沂州与北疆紧邻,又因为挨着北别山的缘故,时有山匪下山扰民。说是山匪却也是官匪勾结,为了钱财罢了。宁王当初曾经处置过一个想要谋求李家百年基业的贪官,对李家确实是有恩。
    “至于隋家,”宁王微微皱眉,半响才道:“隋墨被父皇斥责,只这些天来看他办公,还算是好。”
    明华笑着点头,道:“王爷这般说,我就明白了。”
    回头她就拿花笺写了一封信,谢过了隋李氏,顺道请她过府吃茶。自然了,此次作陪的还是晋王妃。晋王妃的态度很是奇怪,竟然帮着隋家和李家亲近宁王,而不是魏王。此时她原本就跟宁王说过,夫妻两人都觉得晋王妃的态度实在是暧昧,而晋王这些日子对宁王也亲热了不少,平日里面碰到了也六哥长六哥短,无端端就是让人觉得他对宁王的亲近。
    对此宁王的看法是,隋崛的死定然是跟魏王有关的。这才让晋王和晋王妃对魏王这个亲兄长死了心,转而另寻门路了。
    齐王肯定是不可能,如今有些本事,能够护住晋王的也就只有宁王了。
    请了隋李氏,又请了晋王妃,明华想了想觉得这般就很好,人少清净,也好说话。
    年前这一个多月本就是忙碌的事情,然而两家谁都没有推辞,当天就回了信,邀约那日更是早早就过来了。明华背下了茶水点心,三人一起看看花,说说怎么养的梅树,加上晋王妃年幼撒娇、吃醋一番,觉得隋李氏对明华更好,倒是气氛不错。
    留两人用了午饭,因着确实每家每户此时都忙着,明华也不强留客,亲自送了人离去。等隋李氏上车,晋王妃这才回头看了一眼明华,往她身边走了两步,低声道:“前日入宫给母妃请安,听着母妃说齐王在皇后和皇上跟前念叨,说是宁王殿下许久未延请御医看诊,想来身子大好了,要邀他一起冬猎。说要亲自猎一头熊给皇上做大氅!”
    齐王早些日子终于出府,不用闭门思过了。经过这一次,他倒是低调了不少。不过他人惯会在皇上跟前表孝心,说要猎一头熊什么的明华倒是没有放在心上。让她介意的是,齐王拖上了宁王。
    他说宁王许久未延请御医看诊了,这是怀疑宁王身子好了?
    心中念头一转,明华笑着拉着晋王妃的手轻轻拍了拍道:“多谢弟妹提醒,你的心意我放在心上了。”
    晋王妃笑了笑,这才行礼离去。等着人都散去了,明华这才转身回去。屋中烧得暖暖的,她由着翠果给她取下斗篷,捧着红樱递过来的手炉,许久才低声道:“上次府上请大夫是什么时候?”
    “就是陈大夫入府了。”红樱有些不解,然而却很是妥帖,“再之前就是王爷处理逃兵一案,淋雨回来之后病了一场……”
    处理逃兵案的时候……
    明华低头一算,这才察觉,原来宁王竟然已经有两三个月未曾请御医了,难怪此时会被齐王惦记上了。也许,惦记这件事情的不是齐王,齐王闭门思过许久,怎么可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御医院的一举一动,倒是皇后娘娘清清楚楚呢。
    看起来,这是有人见宁王府的日子过的太太平了,又或者是宁王如今查军饷的事情,开始触及到真正的利益阶层了,有些人不安了。
    晋王妃告诉她这话,不管是好意还是别有心思,问题在于齐王跟皇上和皇后说话,为何如妃会看到?如妃看到了,为何会对晋王妃说?就算是晋王夫妇想要投靠宁王,如妃还有她的大儿子魏王呢,怎么可能会偏帮靖王呢?
    魏王想要坐收渔翁之利,还是说,这军营的利益与魏王有关,而齐王和皇后只是想要趁机在皇上跟前给宁王上眼药,让皇上更加忌惮宁王?毕竟,宁王身子差得似乎一阵风都能吹倒的时候,皇上对他就百般算计。如今要是知道他渐渐好了,如何会放下心来?
    而宁王若是被打压了,让出来的位置,自然是齐王的……
    明华只觉得头疼欲裂,转而就又想到了刚嫁入宁王府的时候,宁王前院被人下毒的事情。究竟是谁并不重要,反正这两方都不会是朋友。重要的是,该如何应对。
    宁王回来,就见明华眉头紧皱的模样,还以为她身子不适,连忙过去道:“可是哪里不舒服?”算一算时间,应该还没到明华小日子的时候。他说着伸手轻轻覆盖在明华小腹,“可是肚子难受?”
    “王爷想哪里去了!”明华又娇又休,拉开了宁王的手,却没有撇开,反而拉着他的手轻轻碰触着他掌心的茧子——这都是练武留下的,明华掌心也有,不过女子素来注意倒是不明显。
    许久,她才低声道:“我想了许久,总觉得王爷该病上一病了。”说罢明华拉开宁王坐直了身子,抬眼看着那张如今渐渐有了血色的脸。见他只微微扬眉,不见喜怒,这才接着道:“王爷原本身子虚弱,是说在北疆受了重伤,之后因为看护不周寒毒入体的缘故。夏日里都比常人畏冷。”
    “如今王爷忙于军饷一时,如此京城里外的奔波,加上天气酷寒……”
    “若是本王不病上一病,只怕会让人心中不安了。王妃是想这么说吗?”宁王笑着挨着明华坐下,重新拉起她的手,低声道:“你之前就是在想这个?”
    明华缓缓点头,就听得宁王问:“你定然不会今日突然想起来的,只是之前也未曾见你担忧过此时,想来是今日请的客人提了。若是我所猜没错,应当是晋王妃吧?”
    明华不由露出错愕的神色,惊讶地看着宁王,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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