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恬并未注意到两人眉来眼去,只是脸色黯淡的微微叹了口气,“上次娘娘还跟我说要生个小公主,要跟我一样漂亮可爱的才好。”
    窦成泽安慰道:“妞妞别担心,丽妃的月份本来就快到了,这时候生跟足月生也差不了几天。不过是小孩子推了一下,定不会有事的。”
    他不过是信口胡说,姜恬却信了。重重的点了下头,希冀的望着他道:“成泽哥哥,你让梁丘亭去帮帮丽妃娘娘罢。”这又是胡话了,哪有成年王爷往宫里送大夫,给庶母接生的。
    窦成泽却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连连哄她,“好好好,这就送。你别急,不然一会儿就该疼了。”
    岁平听得满目骇然,不可置信的望着窦成泽。见窦成泽在背后比了个手势,才放心的擦了擦冷汗。
    王爷行事越发的没有体统了,平日里坚毅果敢。一旦碰到姑娘,就跟煮熟了的面条子似得,腰都直不起来。
    哎,跟着个注定会是个耙耳朵的主子,他很是没有面子的哇!
    六十八回
    丽妃难产,整整生了一日一夜,但好在母女平安。
    正元帝望着几乎死去的丽妃娘娘和刚生下来的小公主红了眼。当日就封丽妃为皇贵妃,还是众位大臣死鉴才作罢,封了丽贵妃。
    而刚刚到达人世的小公主,被皇上赐名窦灵萱,封号为长安公主。这次众位大臣望着皇上隐隐有些发青的脸,再也不敢忤逆了。
    据说为了小公主的名字和封号,皇上一个晚上都没睡。萱,忘忧也。长安,一世长安。
    一般只有受宠的公主才会被皇上赐名,这无可厚非,五个手指头还有长短呢。
    可是公主的封号就不一般了,不说别人,就说皇后所生的嫡公主窦灵犀,可是在十五岁及笄礼上才有的封号‘柔嘉公主’,不过是礼部依例定好由皇上宣旨而已。
    一时之间,后宫朝堂的情势都十分微妙。众人在愤愤不平的同时,还松了一口气。得亏是个公主。
    对于丽妃生了个公主这件事,大多数人是开心的。不说正元帝,他是她生什么都喜欢的,都是他疼爱的孩子。他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们母子。
    后宫包括皇后在内三千佳丽:她没孩子的时候,皇上的眼里都没有我们的存在。生个公主都这么招摇了,要是再生个皇子,那还有我们站的地方吗?
    王爷皇子:幸亏不是皇弟,不然以父皇对丽妃的宠爱劲,那这个小东西就不仅仅是长安公主了,而是皇太子了。
    各位战队或中立的大臣:祖宗保佑,大楚的朝堂乱不了,他们以前怎样,以后还怎样。
    如果说真有不开心的,那就是宫中的公主们了。同是皇家公主,若一切按照嫡庶规矩,长幼有别来,大家还比较容易接受。
    但是长安公主,真的是太招眼了。
    五公主窦灵犀闻听丽妃生了个公主,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了这样的消息。一气之下把寝宫内所有能摔得的东西,都摔了。
    “父皇也太过偏心,一个卑贱的宫女生出来的下贱玩意儿,偏他拿着当成个宝贝,这又把我放在何地?欺人太甚!”
    正在云暖、燕芝领着众人战战兢兢的跪在一片狼藉的碎瓷片中,一个个隐忍的浑身发颤时,皇后宫中的李公公来了。
    李公公好似完全没有看见满殿的杯盘狼藉,以及一个个头发衣衫散乱、膝头渗血的奴才。笑眯眯的端着一个金漆纹凤穿牡丹图案的托盘,笑道:“皇后娘娘让奴才给公主送东西来了,是刚进贡的大红色的云锦,上面的暗纹牡丹栩栩如生。
    娘娘说了,这么多年,她就是喜欢穿大红色。想着公主也喜欢,就给公主也送过来一匹。别人啊,想穿,可是穿不了的。”
    母后身边忠心耿耿的老人,窦灵犀还是尊重的。闻言知道是母后怕她性子急惹祸,特地让李公公来提醒自己。没必要跟那些卑贱的下人争一时长短,她们这样的身份,实在没必要。
    遂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怒火,娴静端庄的道:“多谢公公跑这一趟了,告诉母后,本宫喜欢的紧。做完衣裳,还会给九妹妹缝个肚兜。”
    李公公满意的笑笑,赶忙奉承道:“公主友爱幼妹,温柔和平,皇上皇后定会欣慰。”
    平王坐在黑漆漆的书房里,脸色铁青。在他书案前面冰凉的地板上,跪着一个虽然眼睛通红但仍旧镇定的女人,和一个吓得哭都不敢哭的孩童。
    正是平王妃沈青芷,以及平王的第三子。
    平王声音像是夹杂着无数的冰雹,寒声道:“逆子,你可知错?”
    小孩子才五岁,自从宫里出事,就被平王关起来打了一顿。现在,都已经有些呆傻了。
    平王妃见状眸子里的怨恨一闪而逝,揽过呆愣的儿子,温声对平王道:“王爷息怒,阿正还小,他能知道什么?现在丽妃娘娘母女平安,母妃也未曾得到申斥。父皇想必也不会跟个孩子计较的。”
    平王阴鹜的望着这个他越来越看不懂的王妃,竟然笑了,“表妹,你变了。”
    沈青芷愣了愣,脸上有一闪而逝的哀戚,淡然笑道:“王爷说是臣妾变了,那就是臣妾变了。只是王爷,阿正也是您的儿子,这次他确实闯祸了。但是臣妾以为,他已经为他的错付出了代价。您实在不必要再跟一个五岁的孩子置气。
    丽妃娘娘那里,想必母妃是不愿意去道歉的,那臣妾就走一趟罢。申斥也好,下跪也好,臣妾绝无怨言,总会让丽妃娘娘消气的。”
    她一如多年前如水般从容,但是却不再有水的灵动。都说为母则强,那是因为男人不顶用。丈夫靠不住,那只有她这个母亲强硬一点,她的孩子才不至于被磋磨。
    作为嫡长女,做姑娘的时候,她也是被父母兄长捧在掌心里疼的。就是如今做了王妃,她也不必跟西苑里的那位一样,整日可怜巴巴的围在平王的身后摇尾乞怜。
    她有她的骄傲,丈夫不再爱她,她没有办法。但是,作为王妃的体面尊荣,她定要保住。她的孩子,谁也别想动。
    对于这个表妹,平王是有感情的。但是不知为何,自从两人成婚后,他觉得她离他越来越远。虽然还是温温柔柔的,却是每每都会让他哑口无言。而她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了当初看见他时的那股缠绵。
    平王本来是想把阿正送出去的,远远的离开京城。但此时望着好像全身都竖起了带刺的盔甲的表妹,他突然有些无从下手,对于沈家,他亏欠与倚仗都良多。
    怒气平息下去,脑子也清楚起来。
    这次的事情,大部分的错处,都在母妃那儿。小孩子,也不过是听大人的。对于父皇来说,阿正不是关键。
    并不像他的侧妃贺怜说的那样,把阿正送出去,父皇就不会再追究。平王心中苦涩,反正父皇如今也不宠爱自己了,那他又何必为难自己的儿子。
    望着眼前脸色苍白的母子俩,还有一直都在瑟瑟发抖的儿子,平王突然觉得有些难堪。遂只冷声道:“行了,你带着阿正下去罢。以后定要好好管教,这次就算了。”
    平王妃敛衽行礼,脸上并无喜色,平静的如一潭死水,压着儿子的头让他谢父王隆恩。
    吃力的抱着不发一言的儿子走在如水的月色里,微风吹来,望着西苑隐约传来的灯光,平王妃眸子里第一次有了杀意。
    这么多年,她冷眼看着贺怜跟个乌鸡眼一样斗完这个斗那个,却从未干涉。只把她当成一个跳梁小丑。
    宠爱?那是什么东西,不过是王爷闲来无事的打发。她从不稀罕。
    但是,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进谗言让王爷来糟蹋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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