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看起来比他还无辜,李煜懒得听他的事,一抬手这就将那块玉仍旧提了他的面前:“好吧,这件事我不追究了。既然是他给你的,你就拿着,保不准哪天想起来问你要了你没有,就出事了。”
    阿沐讪讪地接住了:“谢殿下。”
    男人略嫌弃地看着他这副可怜兮兮的小人模样:“今晚你守夜,仔细看着他。”
    少年笑:“嗯嗯!”
    他眉眼间全是笑意,笑容当中还带着讨好的亲近之意。
    李煜更是皱眉,起身之时就面露嫌恶,一甩袖子进了里间去了。
    阿沐提着红绳,叹了口气认命的把玉又挂在了脖子上面。他回到榻上,矮桌上的甜糕已经粘连一片,少年就爱这一味,继续拿筷子搅着。
    他口也大,刚吃到下面一层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嘴里卡住了,一口就吐了出来。
    也没等仔细地看,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牛二带着一个丫鬟过来收拾桌子,阿沐一手抓住了那卡纸塞进了后腰李,一手托了腮:“牛大哥,用我帮忙吗?”
    牛二推了下年轻的女人:“这是藤兰,以后让她跟着你。”
    阿沐挠头,对着藤兰就笑了:“兰姐姐姐。”
    藤兰看起来能有十八九岁了,很有分寸:“小公子叫我藤兰就好。”
    阿沐笑,又甜甜叫了声藤兰,不过他虽然笑容甜的很,但是人家没什么反应就是收拾碗筷动作也快。
    少年惦记着那纸条,耐着性子靠了边。不多一会儿牛二打了水进来,他就歪在榻上看书,悄悄把纸条拿出来在书里看了眼,翻来覆去地看上面却有一个字,槩。他看过以后立即撕个粉碎,是个什么意思完全想不明白,容娘不可能无缘无故给他这么个字,这些天他想的念的无非就是阿姐的消息,可槩字和阿姐又有什么关系呢?
    还有那个被截走的替身少年,哪里去了呢?
    他想不通,晚上还得守着李煜也就拿了本书看。
    这屋里都有安眠香燃着,就这么迷迷糊糊躺着,后来竟然也睡着了。
    重嘉也没有半夜出来闹事,一觉大天亮。
    当然早上他还起晚了,等阿沐穿好衣服洗好脸,人世子殿下早就出去了。
    藤兰可是非常称职的大丫鬟,拿着脸盆伺候阿沐,直叫他十分不好意思,洗漱一番就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晋王府给他准备的衣裳都是新的,美的他从来没有这么精细的活过。
    吃了早饭也没见到李煜身影,真是不能更美好的一天。
    可明明说他可以随意出入王府了,阿沐想要溜出去,管事却是不许了。
    只说要等殿下回来,就拦了她下来。
    不让出去就不出去好了。
    阿沐从后院溜达到前院,看见晋王爷在院子里给李敏做木制的小船。
    他院子里有个池塘,里面养的荷花和鱼儿,这两天李敏闹着要学凫水,非要到外面湖上玩。这当爹的当然不能放心了,之前会做一点木工,这不又请了木工师傅一起要给这宝贝女儿做一艘船。
    男人卷着袖子,已经叮叮当当捶了好一阵了。
    他最小的儿子又过来捣乱爬到他的后背上去来回玩,李颢用额头抵着小儿子的脸,逗弄他笑。
    片刻,晋王妃拿着鸡毛掸子追着李敏就跑了过来,小姑娘尖叫着爹爹救命,蹬蹬蹬就钻了她爹的背后。
    晋王妃提着鸡毛掸子掐着腰,气得直叫:“李敏!你给我出来!”
    李颢赶紧护住女儿:“妙妙,孩子还小,说服说服就行了,不要打她啊!”
    ……
    他站在一边看了两眼,长路路过只冷冷瞥了他一眼,阿沐就立即回了后院去。
    少年一边走一边仔细回想,他小的时候有没有被娘拿鸡毛掸子打过,但是脑海里什么都没有,他甚至连母亲的模样都记不清楚了。其实他有很多亲人,光是能想起来的就有小姨有舅舅有外祖父母,但是在记忆当中,他只能记起来阿姐,他病了阿姐背着他,阿姐的怀抱阿姐的后背都是暖暖的。
    他握紧双拳,加快了脚步。
    阿姐说过,她永远都不会离开阿沐,他相信。
    阿姐也说过,阿沐开心,她就开心,他也相信。
    会找到阿姐的,他知道。
    后院的西厢房旁边,一个耳房里嘻嘻哈哈的声音不绝于耳。
    那是晋王府小厮的集聚地,牛二就常混于此,阿沐眼珠一转,扬着眉推门就进去了。
    屋子里五六个小厮在赌银钱玩牌九,牛二一脚踩着桌子一脚踩着凳儿,一回头见了是他不由得局促了起来:“阿沐小公子怎么到这来了?”
    阿沐好奇地看着他们:“你们在玩什么啊,好像很有意思啊!”
    牛二上下瞄了他一眼:“这个可是赌银子的,小公子还回屋去吧,啊。”
    阿沐赶紧掏腰包:“银子我有,你教我怎么玩啊!”
    他眨巴着眼睛,分明是个呆傻少年。
    牛二嘿嘿笑了:“那输钱了可不能反悔啊!”
    少年也笑,然后一个时辰以后心满意足地赢了一小包碎银子出了耳房。
    当然,他也没开心多久,低着头正提着袍角兜着碎银子往回走,刚转个弯就撞了人身上,碎银子哗了一地,李煜就站在面前,长路怀里的画轴也撞掉了去……
    第19章
    哗啦一声,碎银子都扔了桌子上面。
    牛二扑腾一声跪了当前,直哭丧着脸:“殿下,我们就是没事的时候玩两把,那那阿沐就是刚开始玩手气太壮了,平时都没多大输赢的!”
    说着把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玩,阿沐是怎么加入其中,又是怎么先输后赢的从头到脚说了一遍,到了后来还感叹这小子手气太好了……
    男人坐在桌边,长路在旁走过狠狠踢了他屁股一脚:“殿下说多少次了,你还敢赌钱!”
    牛二仗着在李煜跟前年头多了,只是苦苦哀求:“再不敢了,求殿下饶了我这次吧!殿下就看在我娘的份上,饶了我行不行?”
    李煜那夭折了的弟弟,在林氏走了以后一直都是牛二他娘照顾着。
    也因此晋王府待牛二与别个不同,可这并不代表牛二这个跟屁虫的窝囊模样能有所改变,男人两指在桌上轻轻地敲着,一早起来就被叫进宫里去,塞了一堆少女画像回来,刚到家门就看见父亲在给妹妹造小船,最小的弟弟在旁连滚带爬,李敏被那个所谓的后娘提着耳朵揪走了,热热闹闹的一家人,唯有他显得略有多余。
    一腔恼怒在心,转了个弯就撞到了少年身上。
    长路为了扶他,画像撒了一地。
    阿沐兜着碎银子脚步轻快,李煜把他眼底的狡黠和得意尽收眼底。
    他怒火正是无处宣泄,直接叫人给牛二提了来,目光却落在了房门上面。
    阳光就落在门格子上面,外面罚站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折了个大荷叶举在头顶,这影子落在格子门上,画面略为可笑。
    牛二刚给自己求了情,一看外面少年的影子,那被罚站的模样无辜得很,翩翩美少年都受他所累……心一软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也请殿下饶了他吧,都是我给他带坏了。”
    这话一出,成功吸引了李煜的目光。
    男人嗤笑出声,长路在旁已经忍不住使劲戳着牛二的脑门了:“阿沐自小就混迹在九道巷一带,那地方除了妓院就是赌坊,你什么脑子能以为他不会赌钱是个白板?嗯?现在让人家赢了个精光还为他说话?你真是蠢到无可救药。”
    牛二眨巴着眼睛,只听李煜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当众打二十板子,以此引以为戒,不许在府内再赌银钱。”
    炎炎夏日,牛二就这么被提了出去。
    阿沐举着一个大大的荷叶,脑门开始冒汗,整整二十大板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打的,牛二叫的惨绝人寰,愤恨的目光就一直盯着他,不多一会儿打的皮开肉绽,是两个小厮给拖走的,这后院才又安静了下来。
    牛二被拖走以后,李煜这才让人叫他进去。
    他赢来的碎银子还在桌子上面,阿沐期期艾艾走了过去,微微欠身:“殿下,外面好热啊。”
    少年一身深衣,他消瘦的身形看起来也就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发育可能不特别完全,喉结不甚明显,声音略有变声,李煜看了他一眼才是抿唇:“今天你手气不错,赌钱有意思吗?很好玩吗?”
    阿沐嘿嘿笑了:“不大会玩,赢了点,还挺有意思的。”抬眼看见李煜冷笑意声,他立即加了句,“小赌,小赌怡情嘛!”
    男人见他笑眼,伸手掂了掂一块小碎银子:“来,咱们也赌一把,你若是赢了,我给你这些双倍银钱,你若是输了,这些就归我了,怎样?”
    牛二的惨叫声还不绝于耳,阿沐顿时怂了:“殿下竟爱说玩笑话,不是不让赌了嘛。”
    李煜让长路去取了骰子来,骨碌碌也放了桌子上面:“我从小学过的东西无数,偏就没有过半分差池,这些歪魔邪道的东西不会,阿沐可以放开手脚来。”
    阿沐:“……”
    李煜拿过了骰子来,扬着眉:“也不用什么规矩了,就掷这骰子吧,谁点大谁赢,如何?”
    少年看着桌上的那么多碎银子,略为心疼:“好。”
    很明显,从他撞到李煜的那一刻,他就看到男人眼底的愤怒了。
    世子殿下心情不美,刚才才给牛二打了一顿,现在虽然口气平常,但是眸色深邃,他哪里敢赢,两只眼睛就动也不动盯着男人修长的手。
    李煜一脚抵着桌腿,一手随意在桌上一掷,只见那骰子先是飞快地旋转了起来,后来还弹跳了下,最后停下了,上面赫然出现了两个点点。
    男人只瞥了一眼,面色如常:“到你了。”
    阿沐把骰子拿了掌心里,笑:“殿下点数这么小,怕是要输了啊!”
    说着随手那么一抛,骰子稳稳落在了桌子上面,只见一个大大的圆点朝上,少年低头一看,顿露恼色来:“啊呀!”
    竟然是一个点,李煜低眸的功夫,阿沐已经在旁边肉痛地跳脚了。
    少年表情夸张,一副剜了他肉的模样,显得有些可笑。
    事实上,男人也真的笑了出来,他故意弄了个二点出来,就看他如何应对,借故想整治整治他,结果人家随手一扔,就输给了他。
    本来想考究下这少年的心,一见他为了输钱团起来的脸,李煜勾起了唇:“这样也能赢,真是涨见识了。”
    长路使劲一揽,桌子上面的碎银子都入了他的怀里。
    那里面还有阿沐的本钱呢,阿沐心痛得无以复加,眼巴巴地看着李煜:“殿下,我心好痛,一会能不能让我也出去走走,管事大叔说不叫我单独出去了。”
    李煜瞥着他,长路却在旁催促着了:“殿下,该去太子府了。”
    齐国皇帝膝下儿女甚少,唯一的一个长皇子因为母亲地位低下也不受人待见,天子也极其不待见他,早早扔了太子府,却从未立褚。
    非但如此,一次天子醉酒,还当众责骂他,不承认有这么个儿子,只许别人称其为公子。久而久之,燕京百姓乐于称呼长皇子为大公子,自生自灭的大公子也算过得潇洒,常年奔走于文人雅士会社当中,有个喜美的毛病,凡事凡人他都喜欢颜色好的,也好收藏,传闻他家中美人无数,但就是看着,进过太子府又出来的美人们曾无比嫌弃地提起过这位大公子,说他有病。
    李煜和他关系还说得过去。
    早上从宫里回去,太子府就来人相邀了。
    太子府什么的,阿沐不感兴趣,他现在只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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