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人道:“陛下让我们护送各位归家。十二人依次护送三位姑娘归家,十八人护送易家家主。十八人送柳家和侯府各位。”想了想,他又解释道:“陛下虽早已做了安排,却不料这些人会在这次宴席上做了忒多的动作。之前在外头就来了两拨人。虽然早已被弟兄们给拦下,却分去了不少人手悄悄押送回去。”
    他的态度让文家祖孙和易正莲颇为震惊。
    大家以为清雾在宫中不过是个小小的女官罢了。可只是如此的话,身为禁卫军头领,怎会对她如此礼遇?甚至,还带了点恭敬在其中。
    秦疏影抱胸笑笑,对孟大人道:“送小丫头的那些人拨给易家主罢。我也带了几个人来,还在外头候着。他们加上文清岳和我,足够了。”转而对清雾道:“我也一并送你回去。”
    孟大人面露难色。
    不待他开口,易正莲已经与秦疏影说道:“难不成你们忘记我也带了人来?”
    之前战事连连的时候,易正莲便已认识秦疏影。如今虽多年未见,说话间也还如以往一般熟稔。
    秦疏影摇头道:“易家人对京城并不熟悉,还是多些人为妙。”易家家主的身份已经暴露。如今在郊外,还是小心些的好。
    易正莲却是看着孟大人,道:“你放心。我请的人,只会比那些偷袭之人强,断然不会弱于他们。”
    秦疏影这才意识到了甚么。一转眼看向孟大人,看他比了个手势,又朝留下的禁卫军里指了指,瞬间了然。继而有些咬牙切齿。
    ……那人真是……
    明明易家家主是今日最大的目标。他却将最精锐的一队人留给了小丫头……
    看秦疏影还未明白过来,易正莲叹了口气,压低声音与他说道:“怀璧其罪。簪子在手,小姑娘才是最要紧的那一个。”
    简短两句话,却让一向肆意不羁的秦大将军瞬间失了颜色。
    那簪子……是清雾她母亲留下的遗物……
    跟在先皇身边的老人俱都知道,易家家主曾被清雾母亲所救。随后易正莲给温婷淑了一个信物。持有此物者,可以让易家相助实现愿望。
    只是家主和文夫人一直都没有言明,信物到底是甚么。
    倘若簪子就是那信物……
    秦疏影脸色一变。
    不。
    刚刚易家家主分明是在和他挑明,簪子,就是信物!
    心下确定之后,秦疏影顿时收了笑容,转眸望向清雾。
    若真如此,当年那件惨事,怕是另有隐情。
    孟大人请了清雾同去作安排。
    清雾知晓应当是霍云霭嘱咐了孟大人一些话,不方便当着大家的面说,这便与他一同过去了。
    秦疏影不顾孟大人的再三暗示,也亦步亦趋地跟了过去。美其名曰:不放心小丫头。
    望着女孩儿渐行渐远的背影,易正莲忽地问道:“陛下说,小姑娘是他的人,这话怎么讲?”
    文老爷子回头望了眼不过几尺远的郑天宁。
    看他好似正望着天边的云,无甚反应,老爷子这才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发紧地说道:“雾儿在他身边任女官,许是此意罢。”
    “哦?”易正莲挑了挑眉,目光悠远地朝皇宫方向望了望,并不多言。
    文世子尚在之前的震惊中没能回过神来。
    易家家主说,那是“陛下”……
    不对,之前,不就有人喊他“皇上”了?
    还有禁卫军……
    可当初、当初他为何冒认柳家二少?
    是了。并非他冒认。一直都是自己在自以为是罢了……
    可他若不是柳二少,那上元节看花灯时,与清雾那般亲近亲昵的模样,又该如何解释?!
    这样一个清冷淡漠的人,偏偏只对着自家妹妹笑,偏偏只对自家妹妹温柔体贴。
    思及往昔之事,文清岳好似发觉了甚么。但对方身份太高,手段太狠辣。自己这些话,半个字儿也无法对旁人言说。
    一向机敏的文大世子,对着此事,顿觉头大如斗,不知该如何是好。
    谁也没想到,秦疏影所谓的“带了几个人来”,居然是刑部的一百二十八名差役。这么些人,也不知道他何时叫来的。无怪乎他敢一口将十八名禁卫军直接拨走。
    刑部的衙役再不济,那也人数够多。一路前行时都保持着队列整齐,把车马团团围了起来。若有人想要冲进去,还真有不小的难度。
    于是文家柳家的车马,就在刑部衙役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柳家大门前。
    郑天宁已经下了他的车子,在不远处朝这边望着。
    清雾本欲下车与大家道别。谁知刚撩开帘子,就见秦疏影策马到她车前,用马鞭敲了敲她车壁,一脸的为难。
    “哎,丫头啊,跟你商量个事儿。”
    秦大将军难得一见的神色郑重,眉端紧拧。
    “要不你最近先别回家了。还是去宫里头住着罢。”
    作者有话要说:
    黄桑表示,朕也希望媳妇儿赶紧回来!给秦大将军怒点赞!~^_^
    【周末休息,可能一下子太放松了,结果睡得熟,闹钟没能闹起来……
    于是刚刚写完。新章来晚了,咳咳。。
    ☆、第120章
    祝阁老和郑天安恭敬地跪在殿中。许久,殿中都未响起“平身”声。
    若是以往,两人必然悄悄交换个心领神会的眼神,而后咄咄相逼,一同对那年轻的帝王发难。
    但此时此刻,朝中两位老臣却是神色不动,跪到近乎于伏地,却无半点不耐。
    嗒。嗒。嗒。
    指尖轻叩扶手之声缓慢响起,宛若钝剑,一下下地扎得人心里发疼发颤。
    最终还是祝阁老按捺不住,当先叩头,谈起黄河沿岸的水利问题。
    他侃侃而谈,苍老的声音在殿中回响。但,直到最后一个尾音飘然而逝,都未得到君王的半点回音。
    祝阁老一向挺直的身子微不可见地抖了下,往下弓得更弯了些,悄悄抬起手来,将额上的汗珠轻轻拭去。
    郑天安却显然镇静得多。
    他虽也比以往恭敬了些,开口之时却是不卑不亢:“如今已经入春。若不即刻处理黄河问题,待到夏日,汛期已至,再要防范已然晚……”
    “帝师长子现今何处?”
    冷冽的问话,挟带着帝王威势,忽然而至。
    郑天安的话猛然一顿,尔后回道:“已回老家去了。”
    指尖叩击扶手之声蓦地停住。
    年轻的帝王淡淡地勾了勾唇,“哦?”
    “确实如此。”不待霍云霭继续发问,郑天安已然主动说道:“前两日回去的。眼看着不久就要到清明,臣无法回去祭祖,便让犬子代为归家。”
    虽然脊背弯起的弧度略大,但他神色坦然,语气不卑不亢,听上去竟是和往日并无太大区别。
    “郑大人为国尽忠多年,连家中之事也无法顾及,朕心甚慰。”霍云霭唇角的笑意愈发深浓了两分,“来人。将之前所备之物送与郑家祖宅,交到郑公子的手中,以做赏赐。”
    他语气平淡清冷,听到郑天安的心里,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皇上这意思,分明是要人将赏赐亲自交给那不成器的东西!
    郑天安忙道:“谢陛下恩典。只是犬子临走前说过,路上会与友人游玩一番,能几时到达,着实难说。若让公公们在郑家久等,误了回宫的日期,臣,着实心中难安。”
    “郑大人言重了。”于公公在旁笑得温和,“这本是奴才们的分内之事。”
    郑天安还欲再辩,就听霍云霭话锋一转,又问道:“祝阁老家,好似有一位画画不错?”
    祝家诗书传家,“作画不错”的,没有十个也能挑出七八个来。
    但祝阁老听了之前霍云霭和郑天安那番对话后,并不打算转弯抹角猜来猜去是哪一个了,直截了当地道:“敏然年纪尚小,技艺不娴熟。只算得上‘尚可’罢了。离‘不错’,却还差得远。”
    他说这话的时候,脊背微微挺起,语气极其坚定。
    霍云霭并未开口,只眼帘微垂,唇角逸出了略带嘲讽的笑意。
    于公公笑道:“祝大人可是谦虚了。祝姑娘的画作,那可是在京城里头一份的。之前秦大将军还说,改日寻了机会请姑娘作画一副,挂在书景楼第一层最显眼处,好让旁人观摩赞赏。”
    这话倒真的是秦疏影说的。而且,这话还是他特意和于公公讲了,让他务必转达的。
    须知那书景楼,是秦疏影开的一间专卖字画的铺子。
    只是那铺子第一层是谁都进得去,卖的也是十分一般的作品。稍微有些价值的,都会放到二楼三楼的雅间去。
    他说着将祝敏然的画挂着让人品评,却又说要搁在第一层,何尝不是在讥讽她的画根本不值得到楼上去?
    祝阁老气得脸色铁青,语气便生硬了些,“敏然如今不在京中,怕是要拂了大将军的好意了。”
    “祝姑娘也不在京里?”于公公甚是惊讶,道:“那咱家到时和大将军说一声。”
    此刻于公公侍立在霍云霭身侧,但祝青柏却是跪着的。
    祝阁老之前是只提防着霍云霭的问话,想好了问起祝敏然时候的说辞,故而于公公一讲,他下意识就那般讲了出来。
    待到反应过来自己竟是这般状况下在和一个内侍讲话,祝青柏脸色瞬变登时大怒。抬起手来指向于公公便欲驳斥。
    冷不防一道冰寒的语声忽地响起,将他后面的话尽数堵了回去。
    “二位是说,那日在侯府宴席上闹出事端的两个人,俱都不在京中?”
    虽然话语好似平日里闲暇交谈时那般随意,但是那语气中透着的森森之意,却让人无法忽视和大意。
    祝阁老和郑天安俱都回道:“正是如此。”
    “那日与黑衣之人在一起的,也并非他们两人?”
    年轻的帝王轻叩桌案,声音仿若寒天里的玉泉,字字敲在人心,冷彻心扉,“听说,对黑衣人发号施令之物,乃是祝姑娘从郑公子怀中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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