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位黎顺仪,倒让人不得不服。三月选秀期间,她大闹养心殿被皇上革去“郦”字封号,降为充华,这惩罚不可谓不重。她的老对手陆婕妤很是高兴了一段时间,但还没等她高兴完,黎氏就使出了各种手段重新笼络了皇上,成功复位。
    复位后的黎顺仪,收敛了许多,只对宠爱看的更重了。这内宫,没有子嗣傍身,就只能靠着宠爱度日。她扒着皇帝不放,低位及不受宠的嫔妃见到皇帝的机会就更加渺茫了。
    皇帝开始重新踏足后宫,先是宿在皇后的关雎宫两日,再就是对高位嫔妃一一进行了安抚。这之后就被黎氏叫走了。新进宫的小主们对黎氏敢怒不敢言,只好日日打扮的明媚艳丽,出现各种皇帝可能会出现的地方,期望与帝王相遇,早日得到传召。
    入画进宫不到半个月,就跟膳房的大宫女混熟。她经常借着去膳房帮自家小姐做糕点的机会打探些消息。
    小辛子也是个机灵的,也能打探到一些各宫的消息。他和入画一样渴望十娘得宠,只不过他不像入画那样真心实意,毕竟他跟着十娘的时间很短。在十娘看来,他能办好自己交代的差事就够了,至于其他的,十娘也不愿多干涉。
    这次皇帝要翻新进小主的牌子,是一件大事。为了引起主子的重视,入画和小辛子二人商量过后,决定立即透露给十娘知道。是以入画的话音里带着一丝丝掩藏不住的激动。
    “不用麻烦。”十娘头也不抬的继续翻书,“今夜拔得头筹一定不会是你家小姐我。”像是想到什么,停顿了下,又道,“你要是不忙,再去膳房帮我做点桂花糕来,我好就着这玫瑰花茶看书。这宫里的糕点都太甜腻,还是入画做的好吃。”
    “小姐,您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入画看到自家小姐对今夜之事一幅兴致缺缺的样子,不由得担心。小姐这个状态,真的争得过其他小主么。
    强忍住想数落小姐的念头,她又劝道“奴婢听说李娘子、常娘子和郑选侍她们都爱去御花园和太液池赏景,您要不也去看看?”
    “不去,这天气,御花园哪还有什么花儿可看。太液池的话,除了莲子还能采摘外,也没别的意思。”十娘边翻书边答道。
    “小姐,您真的有在听奴婢说话么?李娘子她们难道就真的爱去看园子还不是皇上他……”入画急道。
    “放肆,再说下去,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妄图窥视帝踪,这罪名你家小姐我还担不起!”十娘把书拍在几上,连带着茶盏里的茶水都震出来。
    入画一脸羞愧,又犯错惹小姐生气了。看透不说透,才能抱性命。这就是皇宫里的潜规则,她一着急就乱了分寸,口没遮拦。还好小姐及时打断了她的话,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入画也看出来了,自家小姐根本就不在乎能否当第一个侍寝的人。怕是小姐心内早有注意,劝也没用。
    “小姐,奴婢错了,这就去膳房帮您做桂花糕。”入画低声道。
    “行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做桂花糕也不在于一时,跑了一天了,别忙活了。让小辛子去膳房看看咱们的晚膳怎么样了,给他几百个钱,让膳房给你们几个加个荤菜。这几天你们辛苦了,来回打探消息的。”十娘看着入画一脸失落,到底不忍心在呵斥她,转而安抚她一番。这丫鬟也是为了自己好,只有些事情不是她们能左右的。
    “还是奴婢自己去膳房吧。膳房那奴婢比小辛子熟。”
    “若敏,进来一下。”十娘没有应声,反而对着书房外喊道。随着她的唤声,若敏进入小书房。十娘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若敏自去寻小辛子,让他去膳房打点。
    “小姐是要跟我说什么?还把若敏和小辛子都支开。”入画也不是个蠢笨的,立刻明白了十娘的暗示。
    “听着,不要再去膳房打探消息。适可而止的道理你比我更明白,过犹不及。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静心,一动不如一静。”十娘对着入画严肃道,“我之前说过的话,你仔细想想就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说了。”
    “因为柳氏、纳兰氏的缘故?”入画一点就透。
    “她二人进宫,分位居处处处高人一筹,这就说明皇上对她们的重视。说不定在前朝碰到的棘手事,都得靠那几家帮忙解决。你以为黎顺义那是真的复宠了么?”
    十娘低声道,“那是皇上故意做给世家看呢。你且看吧,柳氏和纳兰氏怕是得嚣张一段日子了。”十娘像是想到什么,一笑,对着入画道,“我们不妨来打赌,猜皇上今晚翻谁的牌子。”
    “这有什么好猜的,柳家势大,应该会是柳淑人拔得头筹了。”入画想当然道。
    “傻丫头,我猜皇上今夜翻纳兰女。且纳兰氏要狠压柳氏一段日子了。”十娘一幅笃定的样子。
    “小姐,您既然有闲心猜别人,您倒是说说您自己打算怎么办?”入画看十娘兴致不错,趁机问道。
    “你家小姐我,暂时不急。等皇上想起我时,再说吧。近期内,跟小辛子说一声,让他离那些新进的小主远点,别把火烧到我们自己身上。我们啊只管看热闹就成。”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十娘,终究没看成其他人的热闹。因为,热闹找上了自家门。
    晚膳时分,敬事房总管汪朝生带着几个小太监进入瑶华宫西侧殿。正在用膳的十娘险些惊掉了筷子。
    还是入画眼疾手快接住了筷子,把它重新塞入小姐手中,避免了自家小姐当场失态。
    汪朝生三言两语的说明来意,又对着十娘道,“恭喜小主拔得头筹。”
    十娘言不由衷道,“谢汪公公您美言。”
    “公公稍等片刻,奴婢这就伺候小主梳洗,保证不会误了公公的差事。”入画上前几步,不着痕迹的给总管太监汪公公手中塞入了一张银票。
    公公满脸的褶子几乎笑开了花儿,“姑娘客气了,小主是个有造化的。奴才看人一向很准。您请麻溜点,万岁爷还在等着小主呢。老奴这就去殿外候着。”
    “劳烦公公了,让小辛子陪着公公说会话儿,我稍后就到。”十娘回过神来,和气的和总管太监说话。
    要知道,正五品以下小主侍寝,都是包裹在红毯中被驮妃太监一路背入养心殿。敬事房太监总管,在什么时候,是各位小主娘娘巴结、讨好的对象。
    十娘自然也不例外,只这个度得把握好,要不然只会让这老货的胃口越来越大,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汪公公放下红毯,带着太监先行退出内殿,在外殿等候。
    十娘对着入画苦笑。只能抓紧时间梳洗准备了。
    入画亲自服侍着十娘沐浴,按着十娘刚小声吩咐她的,快手快脚的用梨花头油帮十娘梳洗了长发,又在她身上涂抹了滋养的药膏。
    若敏小声的在十娘耳边教导她侍寝的注意事项。十娘忍着羞怯听若敏交待,直到沐浴完,她脸颊上的红晕都未散去。
    入画帮十娘清洗干净身上,化好了妆,又梳起了简单的发髻。等在一旁的若敏拿起汪公公留下的红毯,细密的裹住了十娘。
    十娘紧紧拽住毯子的边沿,手心里是一层层的冷汗。说不紧张是假的,这毕竟是第一次侍寝,在民间也算是洞房花烛夜了。
    若敏去外殿喊汪公公,入画快速的在十娘耳后涂抹了点什么,收起手上的小药瓶,对着十娘点点头。十娘努力的想回她一笑,却笑不出来。
    “小主准备好了,咱们就启程吧。”汪公公进入殿内,上前一步,在十娘眼睛上系一方丝帕。十娘眼前的视线就变得朦胧起来。
    “小主,请您弯腰,让小禾子背您到养心殿。”十娘微微的弯下腰,伏在汪公公口中的小太监背上。小太监手上的温度隔着红毯清晰的传到十娘腿上。
    “起。”随着汪公公的叫起声,小太监直起身子,背着十娘开始向殿外方向走去。
    殿外的月光笼罩着十娘,月色朦胧中,她如同刚出水的芙蓉般清丽脱俗。
    入画、若敏和小辛子等人跟着后面,一路送到瑶华殿外。待到殿外,十娘就听得他们齐声道,
    “恭送小主,奴才们预祝小主步步高升。”院子里当值的奴才也跟着齐声道。
    在西侧殿众人的祝福声中,在驮妃太监有力的脚步声中,十娘被背向她未知的命运。
    她的内心,有了一丝真实的触动。她就要成为大梁睿帝,这个至高无上的男人的女人了。
    西窗烛下,辰月朦胧。
    ☆、第7章 欣逢秋夜做春宵
    养心殿东暖阁,嫔妃侍寝之地。
    在东暖阁这张龙床上,被历代皇帝宠幸的嫔妃多的数不胜数。她们心甘情愿的躺在这张龙床上,等待皇帝的到来。十娘此刻一如所有嫔妃第一次侍寝时一样,安静忐忑而又满怀羞涩。
    十娘身上被毯子紧紧的包裹着,一动不敢动的躺在东暖阁那张空旷的龙床上。皇帝不见人影,听敬事房汪公公说,他还在处理政事。
    漫长的等待中,微醺的烛光,软硬适宜的龙床,厚实严密的毯子,让躺久了的十娘,险些就睡过去。
    迷糊中听到几许话语声,十娘一个机灵,瞬间清醒过来。耳边接着响起是一串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待到走进了,却在听不见不见动静。十娘慢慢的探起身子,一手抓紧身上裹着的毯子,防止毯子滑落;一手从毯子里伸出,慢慢地去拉床上的黄色帷幔。透过拉开大片的空隙,十娘悄悄的向外望去。
    入目的是玄黑的衣袍,袍子上的金丝暗线绣着条威武的金龙,气势非凡。十娘一愣,继而吃惊地叫到,“皇上!”
    她一个紧张,任由手中的帷幔从手指间滑落。即将滑落下去的帷幔,被皇帝伸手接住。细长的手指灵活一动,就把它挂到了床棂上固定的钩子里。
    接着那双有着灵活手指的大手,轻轻的握住了十娘放在毯子外的那只手。十娘感到自己的心噗通噗通跳的很快,想说点什么,做点什么,但对着那双微微眯起的桃花眼,脑海中一片空白。温热的大手,在十娘的手背上摩挲。十娘身上一抖,不由自主的握手成拳。
    那手的主人轻声一笑,微微弯下腰,一点点的把十娘因紧张掐入手心的指甲一根根的拉伸开来。
    在十娘疑惑的望向这个主宰自己命运的男人,他伸出另一只手遮住了十娘的眼睛。轻声安抚道,“莫怕。”
    十娘的在一片漆黑中,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男人翻转过来,手心朝上。借着,手心上被自己掐疼的地方,传来湿润的滑滑的触感。
    还未待她反应过来手中的东西是什么时,眼睛上的手就放开了。然后她看到在舔她手心的男人抬头,对着她眨眼,“卿还疼么?”
    不知何时已做在床沿上正对着她的男人,放开了她的手,触摸起她的脸庞。
    “有没有人说过,卿的脸很美。美到另人难忘。”皇帝带着丝魅惑的笑意开口,眼神在十娘脸上留恋不去。
    “没有,家中姊妹个个貌美,奴婢是最普通的。”十娘低垂下眼帘,掩盖住眼神中的恍然。
    “在朕在看,卿的美,与众不同。”说话间,皇帝的手从十娘脸上向下移动,灵活的手指拂过十娘的脖子。
    “当日殿选卿的表现让朕难忘。”皇帝的话突如起来,让十娘心中一紧。这位主子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可不能掉以轻心。
    他手指微微用力,掐住了十娘细弱的脖子,“现在,告诉朕,还是那般想么?”
    话音中已带上一丝丝威胁,周身威压开始释放。好似十娘答不好这个问题,就会立刻遭到惩罚。
    对于皇帝身上的威压,十娘不适的扭动了身子,在皇帝盯着她看的严肃眼神中,不敢在乱动。对威压敏感带着害怕的十娘,对着自己脖子上的手反而不在意。她轻声但坚定的回答了皇帝的问题。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十娘抬起头,直视着皇帝的眼睛,
    “皇上的愿望就是十娘的念想。”
    “那杜选侍倒是说说朕的愿望为何?”皇帝依然掐着十娘的脖子,只力度比之刚才小了很多。
    “国泰民安,政通人和,开启盛世,奴婢猜皇上您是这么想的。”十娘微微笑看,“史书上好皇帝都是这么想,也这么努力去做的。您说呢?”
    “多读书,能明智。”皇帝又道,“书中不懂的可以来养心殿问朕。”
    十娘感到脖子上的压迫渐渐消失了,有些庆幸自己又过了一关。皇帝的考验,怕是才刚刚开始。
    “卿真是个聪明人。”皇帝改掐为抚,“记住今日说过的话。”
    “诺。”十娘睁开了一双圆圆的杏核眼,乖巧的应道。
    “夜深了,安歇吧。”皇帝松开放在十娘脖子上的手,双手抱臂坐在床头,对着十娘淡淡道。
    十娘看着眼前这个喜怒无常,飘忽不定的男人,一咬牙,松开了一直紧紧拉着毯子的另一只手。红毯悠悠的从她肩上滑落,春意盎然。
    半撑起身子,在皇帝了然的目光中,十娘快速得解开了自己的发髻,长发倾斜而下,覆盖住了玲珑有致的身躯。她微微向前探身,勾住了皇帝龙袍上的腰带,一把扯了下来。
    接着她起身半跪在床上,为皇帝脱下衣袍,放在床边的矮机上。在解亵衣上的带子时,手指终是带上了一丝丝颤抖。
    皇帝在十娘期盼而焦急的目光中伸出手,握住她颤抖的手,“杜选侍不是胆子很大么?怎么,怕了?”
    “胆子大的是杜选侍,不是杜十娘。”十娘轻声道,“杜选侍只有胆子大,才能成为杜选侍。”
    从一开始,皇帝就是看中了她胆大心宽,十娘清楚的知道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但能说的话,也得说对才能陶得眼前这人的欢心。
    “现下的杜十娘只是个被夫君戏耍的小丫头,您在洞房花烛夜这么对她,她当然会害怕会伤心。”
    “哦,丫头是想要朕的疼爱啊?”皇帝笑吟吟的问已经缩成一团的却还力持镇定的小姑娘。
    十娘分明看到他眼底冰冷一片,毫无笑意。仔细斟酌着答道,“这宫里每一个女子都想要皇上您的宠爱,十娘自然也想。可能在您看来,这是件可笑的事情。因此十娘虽想却不敢奢望。”
    “有点意思,这宫里还从未有人敢这么跟朕说话,说实话。”皇帝伸手拉开自己解亵衣上的带子,对上带着丝委屈眼神的小姑娘,“不继续么?”
    十娘向前膝行一步,颤巍巍的拉开皇帝身上的亵衣,脸上的热度更是顺着手中的动作蹭蹭的上升。拉着皇帝衣角的十娘,惶惶然的占据了主动,却不知道改如何继续下去。
    还在苦恼的回想嬷嬷讲过的侍寝方法时,就在猛然间被皇帝抱住,翻身上床。
    皇帝抱住身前娇小的十娘,摸了摸她的头顶,就听十娘在他怀里闷声道,“您能不像爹爹一样摸奴婢的头发么?”
    对着被当成小孩子对待而闷闷不乐的十娘,皇帝哈哈大笑,“小丫头真是个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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