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我父亲几年前去世了。”
    “您老家具体在哪儿呢?”
    “在fushijianqiu(译者注:原文为「フジミガオカ」)……”
    “fushijianqiu吗?”中原从衣服内袋里取出圆珠笔,又抽出一张面巾纸,在上面写下了“富士见丘”几个字。“是这样写,没错吧。”
    “没错。”
    “是嘛。其实我也有熟人是富士宫人,年龄和你也差不多。您高中是在哪儿上的?”
    仁科一脸狐疑地回答了他的问题,结果和中原所想的差不多。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名校。但中原真正想知道的不是这个。
    “真是了不起。顺便问问,中学呢?”
    仁科疑惑地邹起了眉头。“我说了您也应该不知道。”
    “你说说看吧,我想确认下我那名熟人的事情。”
    仁科脸上显出犹豫的神色,说:“富士宫第五中学。”说话的声音比以往更加低沉。
    “是公立中学啊。”
    “是的。”
    中原在刚才那张面巾纸上写下了两所学校的名字,然后叠好,连同圆珠笔一起放回了内袋。
    “离富士山很近啊,真是羡慕。经常去爬山吧。”
    “不,我没有那么常去……”仁科的表情,感觉就像在猜想这些问题的目的。
    “富士山的话,那儿有树海的吧。您去过吗?”
    “树海……吗?”
    在那一瞬间,仁科眼中的光芒开始摇晃,视线在空中飘荡了一会儿以后,重新看回中原。
    “小学的时候,去那边远足过几次,也就这样了。但请问树海又怎么了吗?”
    “嗯,实际上,”中原从旁边的文件夹你拿出了三张照片,放到仁科的面前。这些是从之前那台照相机中打印出来的。“事发的前10天,小夜子照了这些照片。这个是青木原树海。”
    仁科低头看着照片。
    “这个,我不清楚。我刚才说过了,我也只是在小学的时候去过而已。”
    中原虽然将对方的表情变化看得一清二楚,但还是不能判断仁科是否已经产生了动摇。只是感觉他的口气变的越发强硬。
    中原点点头,将照片收回包里。眼睛一边看着仁科喝水的样子,一边又拿出一张纸。这是那张“儿童医疗咨询室”的传真件,之前里江传给他的。
    这次,仁科的表情明显发生了变化,十分震惊地瞪大眼睛。
    “这个是……”
    “您当然知道这是什么。这是您工作的小儿科主办的活动吧。”
    像是被噎住了一样,仁科点点头说:“是的。”
    “这上面写了很多组日程,我在网上查了查,这天是您在值班,”中原指了指其中一个日期。“没错吧。”
    仁科舔了舔嘴唇,点点头。“没错。”
    “您自习看看,那天是小夜子被杀的三天前。您有什么想法吗?”
    “……不,这个,就算您这么说,”仁科喝了口咖啡。“我不明白为何事到如今您要说这些事情。这张通知……‘儿童医疗咨询室’,这个这么了吗?”
    中原把那张纸拿在了手里。
    “这个是传真件,原件是在小夜子的遗物中找到的。没有小孩的她却拿着这个,我觉得应该会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吧。她是一名自由撰稿人,所以最妥当的解释,是她处于采访的目的才保留了这张通知,因为她想要拜访你。她去了这个咨询室吧。”
    仁科盯着那张通知看了一会儿,才缓缓地对上中原的视线。这样的举止在中原看来,就像是已经放弃抵抗一样。
    “是的,她来过。”
    “您能确定吧。”
    “是的。”
    “我明白了。”中原把那张纸收了回去。
    中原先生,仁科发声了。
    “您联系我,就是为了刚才的那些问题吗?”
    是的,中原回答。“让您不舒服了吧。”
    “不,才没有。”仁科摇摇头说:“我没有资格感到不舒服。但我没有任何想要逃避或者隐藏的东西,所以如果您有什么想说的,还请但说无妨。”
    “想说的话啊。”
    这么想着,中原的大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件事来,这是见到仁科之前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中原说,我知道了。然后挺了挺胸,仁科见状也端正了姿势。
    “父母……小夜子的父母希望最后能判处死刑。”
    仁科眨了眨眼睛,小声回答说,是。
    “但是因为是初犯,被害人只有一人,而且最后又自首了,所以这样考量下来,结果被判死刑的可能性很小。但法律规定,抢劫杀人的罪行,不是死刑就是无期徒刑。所以说,就算不能判死刑,也能判个无期。然而,如果对方打出温情牌的话,最后说不定只会缩短到25至30年,高龄犯人是不能被判过于严酷的刑罚吧。”
    不过,中原继续说。
    “如果不是单纯地抢劫杀人,而是有其他动机,并且还有酌情考量的余地的话,刑期可以大大缩短的。比如说,犯人是为了自己以外的某人而犯罪的。”
    仁科紧绷着脸,脸一下子变得通红。这是他至今表情发生的最大一次变化。中原感觉自己已经触及了核心。
    果然如此。这件事情和他绝对有关系,所以才没有和妻子离婚,而是打算和犯人一同接收惩罚。
    但下一个瞬间,仁科的表情又恢复到从前。
    “您说的话,我不是很理解。”
    中原沉默地看着对方,仁科也直直地瞪着他,目光不偏不倚。
    “这样吗,真是抱歉,尽说了些无聊的话。我想说的就是这些。那么今天的对话,我会原原本本地转达给小夜子的父母。”
    “那就拜托您了,也请您转达我发自内心的歉意。”
    “我明白了。”
    中原准备伸手拿账单,结果被仁科抢先。“不,我来付好了。”
    “那多谢款待了。”中原说着,那起包站了起来,看着仁科说:“有件事情我忘了问了。”
    “什么事?”
    “刚才说到的我的那个熟人,就是也在富士宫出身的那个,是一名叫井口沙织的女子,不知道您认不认识?”
    这下仁科真的被噎到了。
    “不,不认识。”
    中原点了点头。“真是遗憾。”
    中原转过身,朝着出口走去。他心想着要什么时候休一次假才行,目的自不用说,当然是去富士宫了。
    第十五章
    电视画面中,反面角色又在横冲直撞,来回暴走了。这时候正义的一方就会登场,这一方是来惩罚这些做坏事的家伙的——这时候应该都会出现一句决胜的台词。反面角色自然会抵抗,但最后获胜的仍旧会是那些正义的伙伴。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阿翔拍着手,不停地跳来跳去,然后转过身对花惠说:“可不可以再看一次啊。”花惠回答说“最后一次了哦。”阿翔听到,特别高兴地开始操作遥控器。看来他已经很清楚要怎么操作了啊,花惠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同样一集动漫来来回回看了那么多遍了,真不知道乐趣在哪里。
    花惠看了看电视机旁边的表,已经过了晚上八点半了。也不知道今天和对方谈得怎么样。花惠今天一天都在担心,搞得她不管干什么都静不下心来。
    昨天晚上,史也对她说,滨冈小夜子的遗族打来了电话。打电话的是她的前夫,所以不算是特别亲近的家属,但貌似那人是受了小夜子的委托才提出见面的,所以也就和至亲没什么两样了。
    那个人叫中原,说是有话想说所以提出见面。史也当然答应了,今天晚上7点,两人约好在都内的一家酒店见面。
    但具体想说什么,那人好像没有在电话里具体说明。
    不管被骂到多惨自己也要忍着,不顾对方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自己都不能拒绝——这是今天早上史也出家门时说的话。
    他说的话,花惠当然明白,因为不管怎样,他们都没有资格还嘴。但光是想想史也一声不吭地不停低头认错的场景,花惠的心就隐隐作痛。
    这样的日子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就连在家附近走走,花惠都能感觉到旁人投来的白眼。阿翔现在也不去幼儿园了,或许要开始找其他地方的幼儿园才可以吧,但哪里的幼儿园能收这孩子呢。想到这些,花惠心中的不安感就极速膨胀。
    啊,阿翔喊了一声,朝着大门看过去。“是爸爸。”
    应该是听到了玄关大门的声音了吧。小孩子虽然看动漫看到如痴如醉,但依然注意着自己重要的声音。
    阿翔跑到走廊上,用洪亮的声音说,您回来啦!史也也回答说,我回来啦!花惠不禁握紧了双手。
    阿翔跑回来了,他身后就出现了史也的身影。花惠说,你回来啦。她知道现在自己脸上的笑容及其不自然。
    他点点头,刚进客厅就把门关上了。大概是要去二楼的卧室换衣服吧。
    花惠留阿翔一个人在客厅,出了客厅,准备上二楼去。卧室的门开着,史也正要把领带解开。
    “怎么样?”花惠望着丈夫的背影问道。
    史也慢慢转过身来。看到丈夫的脸,花惠吓了一跳,他从没看过丈夫脸上有过那么阴郁的表情。
    “他……都说了什么?”
    史也叹了一口气说:“不是说了什么,而是问了什么。”
    “问?他都问什么了?”
    “问了很多。”史也脱掉上衣,放在床上,然后看了一眼花惠,继续说:“说不定,他已经知道我们的计划了。”
    花惠吃了一惊。“……怎么回事儿?”
    史也沮丧地坐在了床上,不停地摇着头。
    “中原先生应该已经察觉到了。这不是单纯的抢劫杀人。”
    “啊?”
    史也抬起头看看花惠,眼里没有一丝的光芒。
    “他给我看了树海的照片,是小夜子拍的。他说如果我是富士宫人,那么应该去过才对吧。”
    听到这儿,花惠的心一下子落到了谷底。“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应该还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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